“喏!”
魏忠忠點點頭,神色如常的走上來,捧著書信,就朝著幾個大臣走過去。
整個過程中,他與往常沒有半點區別,只是那眼珠子卻是滴溜溜的轉著,匆忙之間,將其中內容粗略一掃,這心裡頓時“咯噔”一聲!
跟在皇帝身邊這麼久,他早就練出了一套粗讀能耐,雖然比不上了量子速讀,可其中大概和關鍵,還是能迅速分辨出來,抓住要點的。
於是這裡就不免打鼓!
原因無他,他是知道的,即便太子膽子再大,也不敢在給皇帝上書中造假,至少不敢太過誇張,就算太子敢,給太子捉筆的幕僚,也知曉厲害,會有所收斂。
因此,這上面的內容,倒是能信個六七成。
即便是六七成為真,也已經很要命了!
若是這上面所寫的為真,那他之前的諸多謀劃,根本就是一場笑話,因為前提都不復存在,而鄭貴妃的諸多野望、期盼,也就都成了無根浮萍。
不,甚至有可能化作取死之道!
不光是貴婦取死,自己恐怕都落不得好!
終於,他的心思升起了一絲悔意。
自己,過去是否太過自以為是了?
可此刻卻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這些念頭說著多變,其實不過轉瞬,老太監還是保持著穩健步伐,來到了幾個重臣面前,神色如常,只是額頭卻有冷汗。
好在這時眾人的注意力都在那書信摺子上,沒有誰注意老太監本身——
不等魏忠忠將書信遞出去,那羅明就有些急不可耐的拿過來一看!
他這邊展開,那邊馮僧辯、王許也都不客氣,直接湊過去圍觀。
三個老傢伙這麼湊在一起,先不說擋住了其他人圍過來的空間,就說幾人的資歷、位格,其他人就不好與他們推搡,只能是在旁邊乾著急。
隨後,就見三個老傢伙同時瞪大了眼睛。
“這……”
瞬間,三個利益各異、立場不同的老臣都是腦子裡一團亂麻。
按照這上面所言,李懷這次南下,可真是收穫巨大,甚至有些不可思議了——
那南方武林居然有七八成的人士,都認慫了,願意歸順朝廷新設立的部門——演武堂。
說是歸順朝廷,可眾人心裡門清,依照武林江湖人士的尿性,這分明就是向太子一個人效忠的意思,否則別說一個演武堂,就算是專門設立一個衙門,恐怕這些人都不會願意歸順,這裡面的緣由十分複雜。
你要說江湖之人不願意被朝廷招攬,那也是假的,畢竟願意天天刀頭舔血的人還是少的,而且就算是亡命之徒,其實也不排斥有個官面身份做遮掩,以後名正言順的用正道名義卻殺人放火!畢竟,地方上不乏這般官兵將領,多一兩個武林之人,真不算個什麼事。
可說到底,歸順朝廷名聲上總不好聽,還有諸多管制,甚至影響利益團體。
要知道,這地方上的很多大門大牌,其實和地方割據利益團體,是有直接聯絡的,雙方往往相互依仗,一個提供保護傘,一個提供拳頭!
這等情況下,歸順太子,等於是直接向中樞認慫,怎麼想都不可能!
想到此處,三個老傢伙面面相覷,都是滿臉不解。
於是,也顧不上派別之分了,馮僧辯靠著和太子比較近的關係,直接就問道:“這些武林門派,都……都願意歸順?這是如何做到的?”
“以理服人!”
李懷還是那麼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笑道:“這些江湖壯士,其實都是很有血性之人,有著拳拳報國之心,對咱們大楚很是認同,更是看不慣北方異族肆虐,過去是沒有人組織,他們只能分散各地,如今本宮親自出面,他們紛紛表示終於找到了組織,一顆報國之心終於有了盼頭,踴躍報名參軍,擋都擋不住啊!其實,按著本宮原本的意思,就是要地方禁武,倡導秩序,那演武堂本來該是叫禁武堂,結果一看這些人如此上道,差點就跪在地上,抱著本宮的大腿,表示願意歸順了……”
李懷穿越前就是個動筆頭子的,最是擅長這般豐富細節,如今好長時間沒有重操舊業,一開始的時候還有幾分不習慣,結果這說著說著,慢慢就來了感覺,舔了舔嘴唇,越說越是上癮:“本宮看他們這般模樣,也是有些惻隱之心的,於是這心一軟,就答應下來,這才有了演武堂。”
說到了興頭上,他衝著皇帝一拱手,道:“父皇,不光是這些江湖散人,就連那些江湖門票,尤其是大門大派,更是表示,他們過去不納稅、不服役,偏生享受著諸多便利,簡直是國之蛀蟲,很是羞愧,現在都表示願意在演武堂的管理下,慢慢改制,上稅、服役……”
“不可!”
聽到這裡,王許一個不小心,下意識的出言。
李懷眉頭一皺,看過去,語氣不善的問道:“怎麼?司空覺得這些門派知錯能改,還不行了?想要真追究到底,不給他們留一條活路?不是本宮說你,這樣趕盡殺絕,不走以理服人的道路,這就是逼他們反啊!他們雖然分散,但……”
“殿下誤會了,”王許一看自己出聲,其他幾個老狐狸都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只能硬著頭皮出面,“而是說逼迫他們納稅不好,須知道,此乃祖制,不是對江湖門派優待,而是因為這些門派往往有豪紳世家在內,所以不是優待門派,而是優待士紳,這是祖宗之法,若是動搖了……”
“荒謬!”李懷直接駁斥,“連p社的祖傳單核都多核優化了,爺青都結了,到了你這裡,反而祖宗之法不可變了!再說了,本宮這是要變法嗎,這是他們門派自己同意的,是自願的,都簽了字句文書的,人家自己都願意,你不願意,你算老幾?”
王許這下子,終於被說得漲紅了臉,卻只是看向皇帝,道:“陛下,您看這……”
“先聽他說說。”皇帝一副仲裁者的模樣,並不表態。
倒是馮僧辯有些不確定的道:“殿下,這件事是真是假?”他雖說是期待太子上臺,可終究在地方上也有利益,是以也不是樂見這般變化的。
“我就知道你不信,”李懷點點頭,一副爺早有預料的樣子,“是以不光讓他們簽了字據,還各自派出足夠分量的代表與我一同來到建康城,就等著你們召見詢問呢。”
“足夠分量,有多大分量?”羅明語氣冷硬的問了一句。
李懷一挑眉毛:“原則上都是他們各自的門派掌門、掌教,除非那些出遠門聯絡不上的、或者病入膏肓,話都說不完整的,會派一些長老和繼承人過來,其他主要的都是掌門,大概有七成吧。”
“……”
眾人聽到這裡,都沉默了。
就連皇帝都一臉無語。
他們對江湖門派還是比較瞭解的,這些門派個個擁有足夠武力,好似各地擁兵自重的將領,所以最要避免的就是將領本身被選召進京,就算是朝廷又明亮,也是先拖延,拖延不了的,便陽奉陰違,找理由不來,反正不可能老老實實過來的。
門派掌門也是一個道理。
結果到了你這裡,直接有違常理,那不用多說,這些掌門也好,還是那寫下字據也罷,甚至連所謂自願,也都是被“以理服人”強迫的。
一瞬間,眾人感覺自己都開始有些不認識“以理服人”這四個字的詞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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