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皇帝捂著嘴巴,輕咳了兩聲,然後看了一眼剛進城、就被召喚到面前的太子,呵斥道:“看看你做的那些個好事,可是把地方上的駐軍都給得罪了!”
他似乎也不怎麼在乎旁邊站著的幾位朝廷大員——
司徒馮僧辯、司空王許、太尉羅明等朝廷的核心決策者,此刻都列於一旁。
皇帝絲毫也介意在朝臣面前談論地方上的痼疾,那原因自然是這些本就不是秘密,朝廷上下都有共識,甚至過去很多事,皇帝與幾個中樞朝臣都曾經談論過。
更不要說,就連李懷都已經猜到、明白自己那些不利傳聞,便都是這幾位朝臣中的部分人散播出去,以及在皇帝面前參了自己幾本的,也和這幾位朝臣脫不開關係。
但是,面對詢問,李懷卻是笑眯眯的,絲毫也不慌亂,更不直接回話。
從他走入城中,在幾位侍衛的引領下,直接走入宮中,便一直保持著淡淡的笑容。
皇帝看著他的這個樣子,這心裡卻也有些複雜。
“好嘛,你這出去轉了一圈之後,其他還沒見著學了多少,倒是能沉得住氣了,只是現在這地方上的事……”說著,他像是一口氣沒有上來,臉色一下子有些鐵青,看的旁邊的魏忠忠趕緊過去攙扶、撫胸捶背。
這一幕,倒也是看的幾位中樞朝臣心頭震顫,不免又擔心起來。
這皇帝的身子才剛剛好轉沒有多久,結果因為這位太子的事,居然又要被氣出個好歹不成!
這麼一想,幾個重臣看向太子的目光,便越發顯得有些不快了。
就連私底下對太子多有維護的司徒馮僧辯,這表情也有些許變化。
尤其是這幾位想到,之前是太子離開前,皇帝病入膏肓,結果是太子離開建康城後,皇帝的情況便迅速好轉,眼看著就要恢復如初了,結果太子一回來,配合著幾個訊息,就要氣出個好歹?
這誰頂得住啊!
想到擔心之處,那司空王許主動開口道:“陛下,這次的事,確實是太子有錯在先,但太子畢竟是初犯,而且也沒有多少經驗,犯錯在所難免,您也無需太過指責,好在事情還沒有到最壞的局面,未來避免掉就行了。”
此言一出,其他幾個朝臣都是神色各異。
那以羅明為首的幾人,是直接低下頭,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反觀馮僧辯那邊,反倒是眉頭一皺,哪怕表情如常,但眼睛裡還是露出了一點焦急之色。
他心裡很清楚,王許這看著是在替皇帝父子解困,但實際上……
“你這是笑面虎啊王司空。”李懷輕笑一聲,直接開口說道。
他這一出聲,倒是讓在場眾人都是一愣,場面頓時一靜。
“怎麼說話的!朕是這麼教你的嗎!”皇帝在愣過之後,立刻便氣不打一處來,訓斥起來,“王許在職位上乃是司空,在年歲上更是長輩,於公於私,你都要對他持之以禮,怎可如此?還不給王司空道歉!”
“不礙事,不礙事!”王許是眾人裡面最先回過神來的,畢竟他乃是一個當事人,看向太子的目光卻不見多少惱怒,反而多了一絲慈祥,“殿下年幼,不懂得收斂情緒,沒有太多歷練,犯一些錯誤,總是在所難免,只要未來不在正式場合再犯,那便是好的,現在表現出來,也好指正、規勸,相比之下,老臣受一些委屈,又算得了什麼!”
啪啪啪!
李懷忍不住鼓起掌來,他看著王許,笑道:“王司空啊,您老人家說話,還真是目標明確,句句都說到了點子上,給我父皇以暗示,這拿捏父皇心思、藉以利用的手段,旁人是半點都比不上啊,怎麼?你這個表情,是本宮冤枉你了?”
其他人聽到這裡,忽然都是噤若寒蟬,便是皇帝自己,都是神色一變。
王許則先是一驚,繼而再次露出愕然之色,旋即搖搖頭,一副失笑表情,還待再說,卻是先一步就被李懷打斷——
“表面看起來,是為我說情,但是話裡話外,卻都在貶低於我,先是說我初犯,那就是說,我是犯了錯的,還說沒有到最壞的局面,那就是說,已經造成了一些壞的影響,厲害,厲害,無形之中,就在父皇心中,為我塑造了形象,潛移默化的影響,最是讓人防不勝防,長此以往,就要在心裡給我定性了。”
李懷說話間,看著對面笑容逐漸消失的司空,頓了頓,又道:“這也就罷了,那後來這一番話,就有些誅心了吧,本宮今年也二十多了,到你口裡就是年幼無知,這什麼意思?說本宮沒有經驗?這都算輕的,分明就是暗中來說本宮這般心志,眼前的事都做不成,更不要說去做這儲君了!本宮繼續坐在這個位置上,那是對大楚不利啊,是不是啊,王司空!”
“太子殿下何至於此,何言於此啊!”王許一臉無奈和冤枉,可這心裡卻是忍不住警惕起來。
按說,他今日所言,其實與往日沒有太多區別,但往日裡自己說這些,太子是決計聽不出這背後深意的,可今日他居然當眾就這般反駁!
這裡面著實古怪!
要知道,這次的矛盾,本是那羅明與太子為主,他王許不過是個敲邊鼓的,只是涉及到一些邊貿利益的爭奪,家中晚輩與那馮僧辯隱隱奪利,才會出來。
今日不過是習慣性的貶低太子,誰知道自己卻一下子被抓住,成了靶子!
一念至此,這王許心裡對太子在警惕中又生埋怨,同時抬眼卻看那位太尉,卻見後者低著頭,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不由暗恨。
李懷卻似不夠過癮,砸了咂嘴,正要再說。
“夠了!”
關鍵時刻,還是皇帝出言阻止,他瞪著李懷,劇烈喘息著說道:“你出去一趟,不光會動手了,這嘴皮子都利索了?都知道如何在朕跟前狡辯了,甚至還敢這般非議朝廷命臣?”
李懷擺擺手,道:“父皇你別生氣,不值得為這種小事氣壞了身子,我和司空好著呢,剛才不過是說兩句話,調節一下氣氛,其實我也知道,各位大臣都是長輩,說這些話是體貼我,提點我,也是為我好,不然他們幹嘛不去說永王?對吧?永王做得荒唐事,也不見得比我少吧?”最後,他卻是看向了那羅明。
羅明卻是繼續沉默,他心裡則在思量著太子這話,莫非是知道了什麼?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這事不可能,自己和永王的通訊,總不至於落到太子手上吧?而且現在也不是自己開口的時候,還是要等到關鍵時刻……
他正想著,那邊皇帝再次斥責。
李懷則是不慌不忙,從懷中取出一沓信件,笑道:“父皇,孩兒可不是胡說,而且為何反駁諸位大臣?這也不是惱羞成怒,而是因為啊,諸位如今訊息不夠暢通,不知道此番南下的真正成果,難免被有心人利用,是以今日過來,就是要以正視聽,讓諸位知曉這前後因果,更明白孩兒此行的諸多成果,到底有多少!”
不知為何,看著李懷手上信件,這御書房中的好些箇中樞重臣心裡猛然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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