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望江酒樓正式推出雪泥,不需任何宣傳,雪泥的美名在中秋之夜早傳遍成都,引來無數仰慕的粉絲,李清又刻意打造品牌,做出不同口味,配以三月桃紅、大漠簫聲、秋色連波、寒煙翠等雅名,又在包裝上追求精美,只用溫潤碧綠的越州青瓷盅,或配以晶瑩剔透的邢窯玉碗,每一份價值不菲,竟要賣到五十文,漸漸地,去望江酒樓品雪泥竟成為成都上流社會的時尚,每天望江酒樓前車水馬龍,各種豪華馬車停滿了廣場,更有社會地位低下但腰間豐盈的商人特地趕來,以品雪泥表示修養品位的提高,繼而社會地位也似乎跟著上升。
雪泥帶來的最終效果便是望江酒樓營業額的直線上升,儼如坐火箭一般直衝雲霄,利潤如雲團滾滾而來,高利潤帶給員工高收入,高收入又創造高效率,高效率又帶來更優質的服務,望江酒樓的經營步入良性迴圈,漸漸成為成都酒樓業的楚翹,將所有的競爭對手遠遠甩下,而雪泥,就是望江酒樓這艘火箭直衝九天的原動力。
這一天,李清在審查上個月的帳目,連續二個月來,望江酒樓每天的營業額都在八百貫,按五成的利潤,也就是說這二個月,利潤竟到了二萬四千貫,而他李清拿六成,就是一萬四千貫,這樣過不了幾個月,他的資本就足以做大買賣了,‘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這一直是他的願望。
門輕輕地敲了敲,“東家,想和你商量個事兒”是席掌櫃的聲音。
“請進!”
門開了,露出一張笑容可掬的臉,這笑容已經不是天然生成,而是發自內心,他在這裡做了二十年的掌櫃,還從未象這兩個月如此舒心暢快過。
“坐!”
李清搬過一把椅子,讓席掌櫃坐下。
“什麼事?說吧!”
席掌櫃坐下,又略有點侷促不安,他的話說得吞吞吐吐,眼裡卻帶著一絲期盼。
“是這樣,我那二小子想拜劉野為師傅,不知東主能否答應。”
話說得很含蓄,言外之意是想學做雪泥的技術,劉野是李清的第一個夥計,現在除了簾雨二人外,他是唯一掌握雪泥配方和製作流程的人。
李清卻沉默了,席掌櫃的臉慢慢地變紅,急站起身來,略略尷尬地笑道:“為難東主了。”
“席掌櫃!”
李清突然叫住了他。
“東主還有事嗎?”
又沉默片刻,李清終於道:“並非我不肯,只怕二郎學了,恐反遭不測。”
..............
李清的擔心並非無的放矢,幾天後,一片陰雲開始向望江酒樓的上空飄來,望江酒樓的火爆終於引起了業界競爭對手的眼紅,這個競爭對手不是別人,正是李清的老對頭—海家。
自從駟馬橋事件後,素日囂張的黑道彷彿在一夜之間銷聲匿跡,海家也沉默了,但沉默只是在等待下一次出手機會,就如猛虎在作撲擊之前,通常先退後,留一個撲跳回圜的餘地,然後瞄準獵物的脖子一口咬下。
海家的產業主要有三塊,販米、釀酒、還有就是酒樓和妓院,其中酒樓在成都大大小小共有二十多家,酒樓原來由海中恆負責,駟馬橋事件後改由海明負責,他外相憨厚老實,臉上總掛一副笑咪咪的神情,下屬向他彙報一件事,他先是一臉茫然,要講兩、三遍後,才哦地一聲恍然大悟,卻又東拉西扯說不清道理,最後將事情推給副手海九了事,如此,下屬便漸漸對他有了輕慢之心。
這天早晨,海明突然得到通知,大哥要他立即過去開會,跑到東院大廳,會議已經進行到一半,除大哥外還坐有兩人,三弟海霸和他的副手海九,這個海九名義上是海明的副手,但實際卻是海瀾的心腹,他掌有實權,酒樓的事幾乎都他拍板,或者繞過海明,直接向海瀾彙報。
在大廳中央放著一張桌子,桌上擺有一隻陶瓷盆,裝有半盆泥一樣的東西,海明立刻便認出了此物,它就是風頭正勁的雪泥。
二個月前,望江酒樓突然推出了這個不起眼的小玩意,可就是這個小玩意卻帶了整個酒樓業的大洗牌,望江酒樓在幾個名酒樓中脫穎而出,它一天的營業額竟相當其他幾個酒樓的總和,不僅如此,望江酒樓還帶動了駟馬橋一帶酒樓的普遍興旺,另一個酒樓集中地:東市,生意明顯變冷清,而海家的酒摟偏偏大多都集中在東市一帶。
眼前出現的半盆雪泥讓海明立刻便猜到了大哥的用意,他也要做雪泥。
望江酒樓始終是海瀾心中的一塊傷疤,但隨著自己仰視它的角度越來越高,這塊傷疤漸漸地開始紅腫、開始化膿、開始刻骨銘心的痛,嫉恨已經快啃光了他的耐心,讓他無法再繼續坐視。
“老二,你是我們海家唯一在望江酒樓品過雪泥的人,你來嘗一嘗我們自己配製的雪泥味道如何?”
聲音雖小,但在海明的耳中如電閃雷鳴一般,驚得他幾乎要跳起來,“他怎麼知道自己去過望江酒樓?”他只去在前兩天悄悄去過一次,一個人,還是晚上。
“難道有人在跟蹤自己嗎?”
海明心亂如麻,但臉上卻依然是笑咪咪的。
“呵呵!雪泥確實美味,我最是喜歡,假若咱們海家也能做出來,那可是我的福氣。”
海明接過小碗,細細品嚐了一口,眼睛裡卻閃過一抹失望,隨即又幹笑兩聲道:“味道還不錯!”
但他眼中的失望卻逃不過海瀾銳利的眼睛,聽他隨口敷衍,海瀾冷笑一聲道:“老二,你要說實話,我們的雪泥和望江酒樓的雪泥相比,到底怎樣?”
“大哥真的要聽實話嗎?”
“自然,否則我叫你來做什麼?”
海明心中大恨,這算什麼,叫自己巴巴跑來,就是為品一碗雪泥嗎?開會卻沒自己的份,還當自己是酒樓的當家人嗎?
“說實話,差得實在太遠,根本就無法相比,味道不正,人家那個是雪泥,而咱們這個最多隻能叫雪渣,那種細膩口感根本就沒有,裡面竟然還有冰渣子,我想一般人若吃過望江酒樓的雪泥,就絕不會再吃海家雪泥。”
海瀾臉色微變,“老二,沒你事了,你去吧!”
他冷冷地望著他遠去,又命人將桌子抬出去,這才將二人叫到身邊,低聲道:“有兩件事,要你們分頭去做。”
“海九!”
“老爺,我在!”
“這雪泥的配方雖然我們不知道,但我想也決不是李清親手來調製,必然有下人來做,你的任務就是要找到那個人,無論用任何手段,一定要搞到配方,明白嗎?”
“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
待他走後,海瀾又沉默了半晌,突然嘆口氣道:“老三,這麼多年來,我還沒有象今天這樣疲憊過。”
“我看大哥是多慮了,一個毛頭小子,開店才幾個月,他能翻什麼浪。”
海霸要比海瀾小十幾歲,人若其名,他肩膀渾厚,龐大的身軀如一隻圓桶,面上髯須闊臉,但兩隻威武而沉著的眼睛透露出此人內在的精明,正如骷髏的言,他確實就是峨眉堂的幕後主宰,以他行事的囂張,這在黑道界已經是公開的秘密。
他雙目微張,隱隱閃射著精光:“我們海家近百年的苦心經營,有雄厚的財力,還有從不向外界彰顯的勢力,有這些,大哥還害怕什麼?”
“我不是害怕,是憂慮,此人剛入主望江酒樓,我們海家就栽個大跟斗,不到一月此人又突然出奇招,大搶風頭,我有種不詳的預感,此人早晚會成我海家大患,應早除去為妙,老三,你要知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
海霸默默地點點頭,大哥說得對,決不能養虎為患,“那大哥有什麼打算?”
“我最擔心就是他的身份,雖然傳聞說他是宗室,但我還是有些懷疑,一個月前我就派人去京城調查宗室的情況,回報說宗室裡根本就沒有叫李清的,或許用的是化名,但最近也沒有聽說有宗室到成都來,不光如此,中秋壽宴上所有在劍南道的宗室都坐在第一號桌和第二號桌上,而這個李清卻排在第十號桌,這又說明什麼?”
“難道傳聞是假的嗎?”
“也許!”海瀾冷冷一笑道:“這就是我要給你的任務,我昨天剛剛得到一個訊息,雪泥並非是首次出現,幾個月前在閬州就流行過,我要你派最得力的人去閬州詳細調查,或許能查出些端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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