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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 京兆尹與左相(2/2)

作者:高月
相國不可,這樣一來豈不是便宜了那些大商人,不事耕作,只需倒賣糧麻,便勝過百姓一年辛勞,而且,這中間又隱藏著極大的漏洞,比如一地縣官和米商勾結,控制全縣糧價,以低價從農戶手中購進,再一轉手,獲利又何止萬千,而朝廷又無跡可查。”

李清一抬手打斷了他的話,“官商勾結自古就有,這種情況當然也會發生,但我們不能因噎廢食,實行以錢代租庸的情況究竟會如何,我們可先選一兩處糧價穩定的地方為試點,總結得失後再推向全國,此事我已構想多年,第五尚書不要再反對!”

第五琦聽他直稱自己的官名,知道此事已無可避免,不過李清肯選一兩地先推行,這又留有緩衝的餘地,倒也可行,他便默默地點了點頭。

“酒足飯飽,我該告辭了!”李清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站起身來向第五琦拱拱手,出門而去,第五琦大急,左相之事還一言未說呢!

李清彷彿知道他的心思,回頭呵呵一笑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李清再愚,也不至於給自己樹敵吧!”

. 當天晚上,崔光遠親自帶領百名衙役持刀在宣陽坊斷牆處守侯,防止有人趁夜拆牆,一更時分,天空中飄起了雪花,由小變大、由稀疏變得稠密,儼如松球一般,一團團從天而降,到二更時,整個長安已是白茫茫一片,雪卻越下越大,三十步以外已看不見情況。

守候在斷牆邊的百名衙役又冷又困,一片抱怨,卻又不敢針對崔光遠,只得仰天大罵賊老天,崔光遠心中也極為不滿,大唐立國百年,從未聽說過有京兆尹雪夜守斷牆之說,要不是他李清心血來潮拆什麼牆,自己會在這裡受苦嗎?最後的責任卻讓自己承擔。

但李清的手段一向狠辣,自己稍一大意,恐怕就會被他抓住把柄,崔光遠只能忍住,一直到四更,衙役們連抱怨的力氣都沒有了,紛紛擠成一團,身子已被厚厚的白雪覆蓋。

崔光遠雖有心守到天明,可手下都已抵禦不了嚴寒,若再守下去,恐怕一半人都得凍死,無奈,他只得留下兩人,命其他人跟他回衙門休息取暖,不料他走了不到一刻鐘,便從四面八方湧來數千面戴黑巾之人,他們個個身手矯健、攜帶工具齊全,他們沉默不語,拆牆井然有序,配合得極為默契,一般的民夫拆這段牆少說也要兩個時辰,可這批人不到一個時辰便將宣陽東段坊牆拆得乾乾淨淨,領頭之人一聲令下,數千黑衣人便如潮水般撤離,甚至連一件工具也沒有留下。

崔光遠留下的兩個衙役直到他們都走遠了,才戰戰兢兢從地上爬起來,撒腿跑去向崔光遠報信。

天麻麻亮,大雪初晴,一抹清冷的陽光灑在雪地上,近千名附近的居民聚在一旁指指點點,議論著一夜間發生的變故,雪地上只有幾十個渴盼下雪孩子歡快地玩耍著,享受著大雪給他們帶來的樂趣,崔光遠則呆立在空空蕩蕩的斷牆前,心情頗為沉重,數千人沒有聲音地拆牆、一個時辰便幹完這一切,除了訓練有素的軍人,誰還能做得到?

這是李清在趕自己下臺呢!其實崔光遠心裡跟明鏡似的,李清並不是因為他是楊國忠提升的緣故,否則也不會等到現在,隨便發生一次大的事件,如饑民暴動、糧價反彈等等,他崔光遠就得下臺,想必是因為李清有了一個合適的人選,要替代自己。

崔光遠沉思了良久,才急急趕回到衙門,趕在早朝前提筆寫了一封請辭信,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他是個聰明人,既然李清是對事不對人,那他就主動讓位,這樣他或許還有一個不錯的前程。

果然,崔光遠的寶壓對了,在丹鳳門前,李清十分惋惜地接受了他的辭呈,三天後,他被降職為常州刺史,出任地方大員。

. 停雪後的早晨,房屋披上潔白素裝,柳樹變成了臃腫的銀條,而城牆象一條白脊背的巨蛇,伸向遠遠的亮白的銀色原野裡。

這是長安入冬後下的第一場雪,滿城都沉浸在初雪的新奇與歡樂之中,可朝中的官員們卻有點緊張,今天的朝會決定了二件事,一是京兆尹崔光遠因宣陽坊城牆事件請辭獲准,右相李清提名光祿大夫郭虛己接任京兆尹,李豫准奏;二是取消鐵、酒、茶的專賣,允許民間自主經營,這是有利民生之事,一向愛惜百姓的李豫自然也是准奏。

但到了第三項議題、任命新左相一事,事情卻變得不順利起來,先是工部尚書崔渙以正常輪換順序為由,提出左相一職應由戶部尚書第五琦擔任,但禮部侍郎張鎬卻認為第五琦也是從鹽鐵令直接提拔,並沒有走工、刑、兵、禮、戶、吏的輪換順序,所以這次左相任命不應遵循常態,他推薦太子詹事李泌為左相。

這時韋見素站出來反對,他還是以不經州縣不得為省臺為由,反對沒有地方官經驗的李泌入主門下省。

有了韋見素的帶頭,吏、戶、兵、刑、工各部主要官員以及御史臺、九監等部門的官員也紛紛出言反對李泌為左相,一直到中午時,此事依然決定不下,似乎陷入了僵局。

“李相國!請緩行一步。”李清剛剛走下龍尾道,便聽見後面有人在叫他,回頭看去,只見禮部尚書房琯正急慌慌追來,龍尾道上的雪本來鏟得很乾淨,但剛才有幾個官員互擲雪球,使得龍尾道上又添了幾處積雪,房琯跑得匆忙,未注意到腳下,結果一腳踩到半個雪球上,滑出長長的一道溼痕,兩條胳膊甩動得跟風車似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懼,‘啊!’地大叫著向李清衝來。

李清本能地一閃,房琯一頭栽進了一大堆積雪裡,手腳動彈不得,李清忍住笑,和幾個官員一起將房琯拖拽出來,只見他滿臉滿身都是雪,頭髮也打散了,衣袖上還劃了一個長長的口子,實在狼狽不堪。

“房尚書沒事吧!要不找御醫來看看?”李清一邊給他拍打身上的積雪,一邊回頭厲聲道:“去查查,剛才是哪幾個官員在這裡互擲雪球?”

“算了!”房琯慢慢回過氣來,他擺了擺手道:“也怪我自己太心急,沒注意到腳下,小事一樁,不要去為難他們了。”

李清回頭使了個眼色,這才又笑道:“房尚書胸襟寬闊,不與晚輩一般見識,若是李清遇到此事,定將他們每人各打一百棍!”

房琯乾笑了兩聲,道:“李相國打過仗,故而脾氣要比我們大些,只是很多事情該讓步就得讓步,若一味堅持,對人對己都沒好處,有些事爭執不下時,我以為走一走中庸之路倒是明智之舉。”

李清聽他話中有話,想起剛才正是禮部侍郎張鎬提出任李泌為相,想那張鎬剛進京為官不到一月,怎會為這種大事出頭,這必然就是房琯的指使。

李清心中冷笑一聲,走走中庸之路,那意思就是由他房琯來任左相,算盤打得好精,其實李清最早也是這種觀點,自己任右相,找一個倚中之人來任左相,作為帝、相之間的潤滑劑,於是他選擇了裴寬任左相,但中間之人往往就是兩頭不得罪,當初為防止郭子儀奪取兵權,自己親征洛陽,裴寬卻將大部分權力都交給了李豫,使李豫趁機在九寺裡安插了不少保皇黨和宗室(這裡需要說明一點,雖然段秀實奉李清之命殺了不少宗室,但時間緊,不可能將長安所有宗室找全,還有的宗室是住在長安各縣,也有不少宗室提前跑了,再有就是一些宗室在外為官,所以不可能做到全部殺死。)

所以李清在裴寬之後再選左相時就絕不讓步,再過一段時間他還要去相州指揮最後的圍剿之戰,不能再讓裴寬之事重演。

況且房琯名義上是中間派,但李清相信他心裡是更加偏向李豫才對,只是懾於張倚被殺的教訓,才不敢表現得那麼明顯。

李清心裡明白房琯的意思,臉上卻絲毫不露聲色,只聳了聳肩,手一攤笑道:“其實李清也是偏向於李泌為左相,奈何眾人皆反對,我又能怎樣?”

說罷,他拱了拱手道:“早上未吃早飯,現在腹中飢餓難忍,李清先走一步了。”

房琯哪裡肯輕易放過這個機會,便趕緊說道:“正巧,我也要去吃飯,不如我們同去。”

就在這時,李清卻聽見隱隱有人在叫他,凝神細看,只見一肥胖的宦官飛跑而來,卻是馬英俊,他跑得滿頭大汗,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容易跑到李清面前,他兩手按著膝蓋,一邊彎腰喘氣一邊道:“皇上請相國過去共用午膳,在等著呢?”

李清的眼中露出焦急之色,急向房琯道:“耽誤皇上用膳,李清罪莫大焉,失陪了!”

房琯眼巴巴地望著李清走遠,他氣得一跺腳,狠狠地踢了雪堆一腳,忽然想起一事,回頭對幾個侍衛大吼道:“剛才是誰在這裡擲雪球,給我去查來!”

. 午飯後沒有多久,李豫的聖旨便下了,任戶部尚書第五琦為左相,兵部尚書韋見素遷戶部尚書,而所空出的兵部尚書一職由太子詹事李泌接任,另加刑部尚書裴冕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正式擠身內閣。

這個明顯是一個雙方妥協後的任命,李豫雖然沒有得到左相,但卻拿到了兵部,而且另一個保皇黨人裴冕也擠身內閣,看似李豫還稍稍佔了便宜,但李清已經並不在意李泌將如何‘施展才華’,他的注意力卻集中在了新任京兆尹郭虛己的身上。

郭虛己,李隆基妃子郭順儀之兄,而郭順儀則是永王李璘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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