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六年(公元221年)三月,下旬。
其實按照年曆來算,被稱作獻帝的劉協已經退位,不管是否被曹丕所害,這建安的年號其實已經不適合再用了,但劉備登基稱帝還未舉行,曹魏的年號顯然不可能拿來再用,所以在荊蜀之地,暫時還是延用了建安年的稱號,等待劉備登基稱帝之後,會改年號。
這一年,對於整個天下來說,是相對平靜的一年,曹丕在積極的恢復內政,以陳群、司馬懿為首編纂的九品官人法已經開始逐漸加大了推行力度,劉備在為稱帝做準備,如今治所已然遷至漢中,南陽地區在經歷了這一年多的修整之後,開始恢復元氣,至於東吳,則在繼續加固江淮一帶的防線,劉毅的幾個弟子已經開始在荊襄一帶揚名,更在為漢中新城做設計,南鄭作為帝都,哪怕不是久居之地,但該有的氣派還是不能少的。
這一點上,劉備其實是希望劉毅能夠親自來主持新都的設計和建造,但南中未平,劉毅這段時間捷報不斷往上傳,也不好臨陣換將,況且在整個臉劉備集團的規劃中,漢中也只是臨時都城,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無論劉備還是諸葛亮等人,包括劉毅在內,心目中最理想的都城是長安,漢中……終究是偏了一些,若非戰略需要,成都顯然比漢中更符合作為都城。
劉備顯然知道自己很難看到天下一統的那一天,所以他想拼一把,這些年都在用諸葛亮之策,逐漸規範吏治,但曹魏推出的九品官人法無疑會對原本已經成型的蜀中法治造成衝擊,畢竟九品官人法算是大漢察舉制度的一種延伸,更容易被人所接受。
而且任何一項制度,都有其時效性,在後世看來,九品官人法無疑是霍亂的根源,但在這個時代來說,九品官人法在推出的時候,起到的作用無疑是良性的,至少眼下,九品官人法的推出,讓曹丕得到了治下門閥的鼎力支援,也使曹魏的綜合實力,在一段時間內獲得了迅猛的增長。
這個增長,不是說政體,而是說曹魏能夠執掌的勢力在飛速攀升,曹丕也因此迅速穩固了自己的地位。
其實在劉毅看來,諸葛亮的制度其實算是一種跨時代的進步,已經有了一些類似後來科舉制度的萌芽,當然,也只是一絲而已,在文化普及度不高,人才集中於少數人之中的時候,九品官人法其實更適合這個時代,因為人才基本都出自這個圈子裡,而諸葛亮的法度更注重公平,對底層百姓的照顧,加上荊蜀二州這兩年來雖然資金虧損,糧食也有些緊張,但潛力卻是不斷被劉毅挖掘出來,有足夠的條件讓他一點點將自己的制度推行出來並不斷完善。
如今算是兩個制度的碰撞,在受到九品官人法衝擊的同時,也會受到這邊新法的衝擊,劉毅在各地新建的學院如今已經全面運轉起來,中下層百姓而言,同時書院中提供的藏書樓中,有大量印刷出來的紙質書籍供學習。
諸葛亮的新法,在於選拔制度的先進,各地書院中透過考核來選拔人才,而書院之中的學子,則以有功將士家屬子女優先入學,也帶動了治下百姓從軍的熱情。
至於雙方推行出來的新政最終誰能勝出,那隻能等待時間來驗證了。
“幼常以為如何?”劉毅將蜀中送來的情報放下,看向馬謖微笑著詢問道。
“難說。”馬謖搖了搖頭:“各有優略,就眼下而言,曹魏顯然佔據上風,但若以長遠來看,先生之法更有利一些。”
即便再厲害的智者,也無法看到未來,諸葛亮的新政的確很有想法,但終究是有些超前了,它的對手不但來自曹魏的新政,同時也有來自內部的壓力,這兩國之間的戰爭,很多時候並不只是軍事上的碰撞。
劉毅點點頭,這相持之勢已成,他不知道諸葛亮這新法之中,有多少是參考了自己的意見,但眼下並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高定還沒解決呢,南中蠻兵已經開始聚集,他必須在這些蠻兵到來之前整合各郡的力量,儘可能的拉攏蠻族為己所用。
“對了,王上已經按照亭侯要求,得了一塊稀世之玉,最近該會送來,這傳國玉璽之事,謖以為,比高定更重要。”馬謖微笑道。
“嗯。”劉毅點點頭,劉備定下的稱帝之日是在五月,確實沒多長時間了,為了做出最好的作品以配得上傳國玉璽的身份,劉毅必須調整狀態。
“那就在那玉石送達之前,先平高定!”沉默片刻之後,劉毅認真的說道。
“善!”馬謖點頭應道。
“報~”張苞快步進來,對著劉毅躬身道:“亭侯,那高定已然答應了亭侯邀戰,約在明日雙方在城外交戰。”
“明日嗎?”馬謖摸索著下巴笑道:“看來高定軍中缺糧。”
缺糧是肯定的,蜀中也不寬裕,再加上去年的種種事件,每年州府往南中撥來賑濟的糧食都被扣在了朱提,就算高定有些屯糧,之前被馬謖一把火燒了不少,再從後方調集,這幾萬人的消耗可不是個小數目。
“永昌郡的使者已經派出,不過路途遙遠,至少也需十日方能抵達。”馬謖看向劉毅笑問道:“亭侯意欲如何來敗高定?”
“明天派人再去燒一次糧。”劉毅隨口道:“既然他的弱點在糧草上面,那就對這糧草猛攻!摁住糧草這一點,那高定便進退無路了。”
簡單來說,我不跟你硬碰,也不指望能夠劫糧成功,但就盯著你的糧草來打,如今高定缺糧,逼得你抱著糧草自守,想動都動不了,這支人馬自然也就拖住了,接下來,問題就簡單多了,等永昌那邊動手,則高定不戰自潰。
…………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劉毅便點兵出城,溫暖的春風吹動頭頂的紅纓,赤色的披風在風中抖蕩,形成一片翻滾的赤色怒濤,遠遠看去,猶如一片火海向城外蔓延。
高定的兵馬自然沒有這般軍容,在南中這樣的地方,能穿上鎧甲的,都是將領,至於將士的服侍也是五花八門,不至於五顏六色,但很難從對方身上感受到太多的壓迫感,人的精神面貌,很多時候都是衣裝帶來的,個人如是,軍隊亦如是,至少從軍容上看,衣甲鮮明而整齊的漢軍,很容易給人形成一種精銳之師的感覺,儘管他們不是,但氣勢上,就足以讓對方先丟一分。
劉毅並未騎馬,而是坐在一輛寬敞的馬車上,在他身側,馬謖站在他身側,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馬車後方,呂玲綺、關興、張苞、魏越、陳二狗一字排開,再往後,蠻兵和郡兵混編而成的軍隊裂開,以馬車為中心向兩邊延伸,兩萬大軍的氣勢連線在一起,形成一股猶如山越一般的壓迫感向對方碾壓。
那股有如實質的壓迫感和窒息感,讓隔著兩百步遠的越嶲軍出現一陣亂象,尚未開打,便先聲奪人,高定就算有些莽撞,但也知道此時開戰,于軍不利,目光落在鄂煥身上。
鄂煥會意,一催胯下戰馬,來到兩軍陣前,他知道劉毅軍弓箭的威力,是以不敢太靠前,距離一箭之地還有十幾步便停下來,扯開嗓門兒吼道:“吾乃越嶲上將鄂煥,何人敢來一戰!?”
南中的作戰方式,這麼狂野而原始嗎?
劉毅有些愕然的看向馬謖,這都什麼年代了,誰還興鬥將這一套?
馬謖自然明白劉毅的意思,點點頭笑道:“南中人口本就不多,而且崇拜強者,一般兩軍交戰之際,多數會以鬥將來決定勝負,以保證不會因戰爭而出現大量的傷亡。”
“原來如此。”劉毅微笑著點點頭:“原來是老實人,那便來欺負欺負他,讓他明白何為兵兇戰危!”
這種傻大膽兒的敵人,劉毅最是喜歡,因為收拾他們,不用浪費太多的腦細胞。
雖然不知何為老實人,不過馬謖顯然聽懂了劉毅的意思,也是微笑著點頭贊同,這種徒逞勇力之人,馬謖是相當看不起的,但他不會說,畢竟劉備麾下有很多人是靠著武力被提拔的,這種人並不少。
看著那魁梧的身影,只從身量上來說,就是個打仗的料,不過可惜了,目光看向魏越,正想說什麼,一旁的張苞見無人答話,怕弱了己方士氣,當即朗聲吼道:“蠻夷之輩,不知天高地厚,我來戰你!”
說完,大馬揚鞭,倒提長矛,便往那鄂煥方向疾奔而去。
劉毅:“……”
“夫人,安國,你二人去為他掠陣。”事已至此,說什麼也晚了,看來張苞回來之後,自己該對他進行一次再教育,這種性格,他日若是上了中原戰場,可不是什麼好事。
“喏!”呂玲綺和關興躬身一禮,各自策馬出陣,為張苞掠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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