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舟的下層船艙的入口處,一個怪異的巨大身影正矗立而起,這看上去像是一個由藤蔓或者是樹枝糾結而成的巨大軀體,既像是一個扭曲的人形,又像是一個形狀古怪又沒有枝椏的樹木。這個身影頂部直接覆蓋住了入口,而下方的身軀則慢慢蜿蜒擴大,佔據了這數十丈見方的巨大空間的絕大部分。
在這巨大身影的中部有一個清晰可間的人形凸起,雖然相比起普通人的大小放大了至少五六倍,但依照那比例和五官還是可以讓人一眼就認出那正是和嘉蘭蘭一起的矮個親衛胡志,此刻他臉上雙目緊閉神情扭曲,雖然這木質的身體上並沒有流出汗水什麼的,但也能看出他此刻似乎極為吃力。
天地真法固然威能高絕,但是以先天境界來施展還是有些勉強,尤其這一道乙木真身的天地真法需要不斷地維持,更是讓他感覺吃力。
猛然間一陣閃爍的雷光,這個人形的腳下木屑紛飛,隨後兩個人影從那藤蔓扭曲的巨大身軀中衝了出來。
“好傢伙,原來是這樣,我們剛才居然就一直在他的肚子裡!”張宏正在地上一個翻滾,然後收刀站起。他左右上下一陣環視,看清楚了周遭的情況這才明白過來之前是怎麼回事。“這傢伙是將從下來的入口那裡就將通道給連線到了自己的肚子裡去了!難怪我們會越走越窄。這下面本來是這般寬大的地方!”
“那也不是他的肚子,而是用乙木真身變化出的假身。這散發出的乙木元氣和青木闢水舟渾然一體,這才讓我無從分辨……”一邊的墨無名回首看向那巨大的藤蔓身軀,再看了看張宏正手中的長刀,神情複雜。“還是要多虧了張兄弟你,要不只憑我一個人也還無法突破這乙木之身的束縛……”
“墨大哥說什麼話,若不是我,說不定你也不用被這幾個傢伙追上了,現在我們就是同舟共濟,同仇敵愾,一起殺出條血路的時候。”
張宏正從懷中摸出一把靈晶在刀鋒上一抹,靈晶崩碎之後刀鋒上電光再度閃爍起來。時至今日也不用藏著掖著了,之前在這乙木真身裡為了突圍而出,已經是將刀身中儲存的真法天雷消耗一空,也讓墨無名看得震驚不已。而現在他這直接用靈晶給長刀重新灌注雷法的舉動又讓墨無名的神色變得怪異之極,張宏正哈哈一笑隨口解釋:“墨大哥莫要吃驚,我這法寶就是耗費靈晶了些,不過用來對付些鬼仙法術卻是好用得很。”
墨無名心中早已經是震驚不已。不用說這明明修為不算高深的小子居然能有這種破開天地真法的手段,要知道能激發天雷真意的法寶卻是在納法提家的時候他都只是偶爾聽聞,並沒親眼見過。不過他也知道這不是詢問的時候,如何應對接下來的敵人才是要緊。
雖然從這乙木真身的肚腹中衝出,但兩人的警惕之心反而提升到了最高,因為他們知道對手的目的絕不會僅僅只是困住他們。張宏正持刀躬身,天雷九擊隨時準備出手,墨無名身邊飄起三顆不同色澤的火球圍繞自己旋轉,同時眼前再度亮起對映元氣變化的輔助法術四顧觀察。
只是一時間周遭卻並沒有什麼敵人和攻擊襲來,只有前面那巨大的身軀在慢慢收縮變小,藤蔓枝椏扭曲而成的木質胡志神情似乎更是吃力了,五官擠成了一團,有些像是便秘之人又正頭痛欲裂。
環視了一圈,墨無名並沒有察覺到五行元氣的異常運轉,甚至也沒有察覺到活人氣血,再轉頭看看那正不斷縮小的乙木身軀和胡志那吃力的神情,他心頭靈光一閃,幾乎和張宏正同時說出口:“不對,他就只有一人!他們是分開行事!”
話音一落,墨無名身邊那三顆不斷旋轉的火球就呼嘯著朝藤蔓糾纏呈現出的胡志而去。半空中那三顆顏色迥異,一紅一黃一藍的三顆火球渾然一體,居然混合成了一團漆黑氣旋一樣的火焰,非但不散發反而吞噬周圍的光芒。
這團黑火轉眼間就沒入了那正在不斷縮小的木質身軀,起初是無聲無息地鑽入,只在外表留下一個小小的孔洞,但不過半息之後一大團木質就鼓脹起來,隨即轟然巨響中炸裂開來,木質的碎片四處飛散,灼人的氣浪橫掃四周。沒有再被困在那小小的內部空間中,墨無名也是肆無忌憚地將最有破壞力的法術用了出來。
張宏正也是避過最強的一股餘波熱浪之後,整個人帶著雷霆刀光一閃而至,一刀從胡志的頭頂一直劈到腳底,斜斜地將這個木質人形一分為二。
不過這一陣攻擊似乎並沒有給胡志這個乙木之身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那爆炸破碎開後形成的巨大坑洞又在生長癒合,張宏正劈開的巨大傷口恢復得雖然要緩慢得多,但也確實是在緩緩地恢復,而且甚至連那木質胡志的神情也開始變得不那麼扭曲和吃力,反而像是放鬆了下來似的。
“……這個是……?”張宏正持刀後退,對這種真法層次的五行法術他實在是不怎麼了解,就算對手中的雷法長刀極有自信,也不禁要提防這傢伙變出其他什麼花樣來。
一邊的墨無名卻是一臉的平靜,說“放心,看起來應該是他開始駕馭不住這乙木真身了。乙木元氣本就是滋生蔓延,源源不絕無有盡頭,想要徹底覆滅這乙木真身憑我們兩個是絕對無法辦到的,只是這人的修為只是先天境界,駕馭這道真法將我們困住只是勉力為之,我們對他的傷害雖然無法摧毀這乙木真身,但他的精神卻是支撐不下去了。”
“怎麼……”木質的胡志忽然開口了,他的表情越見平靜鬆懈,就好像是入睡在即,聲音也就像夢囈一般。“怎麼還不來……”
確實就如同墨無名所判斷的那樣,胡志是已經撐不下去了,而且確實留在這裡的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之前在那上層艙室中,他們三人都看出了那伊芙雷亞家的老頭有些不對,找到那兩人的艙室之後便順便定下了試探之計。只是他們當時也並不能確定這兩人到底是真的下到下層貨倉之中去,還是在那伊芙雷亞家的掩護下藏身於其他艙室中,只能分兵兩路,讓漢斯和嘉蘭蘭去貨倉中搜尋,他則在入口處佈下陷阱守株待兔。
想要以法術陷阱設計一個心有戒備的先天鬼仙修士並不容易,除非是極精擅於此道而且修為勝過不止一籌,否則法術引動的天地元氣很容易被對方察覺。不過好在他們此刻現在正置身於李家的青木闢水舟之內,乙木元氣無處不在,而他為這任務所領受的天地真符中恰好就有一道‘乙木真身’,於是就在入口處以乙木真身所化的乙木之軀掩蓋住了原本的通道,讓那兩人自己走進來而不自知。
當確定是這兩人走入之時,他立刻全力運轉乙木真身。他非常有信心,這道天地真法對於這兩個人絕對是境界壓制,而且外在乙木元氣的活動必定會引起嘉蘭蘭的注意,在船艙中搜索的她和漢斯兩人立刻就會轉回來。三人合力自然能輕輕鬆鬆將這兩人給拿下。
之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兩個傢伙居然能用出那般爆裂兇猛的手段來硬生生破開他乙木真身的封鎖,這對他原本就有些力不從心的精神念頭更是雪上加霜。而且這般劇烈的元氣波動不只是嘉蘭蘭早就應該感知得一清二楚了,就算是操控巨舟的李家真人也應該知曉才是,但不管是嘉蘭蘭還是李家真人都沒有出現。
為了困住這兩人,胡志將乙木真身展得極開,他所有的神念都只能用來維持收攏自身,宛如明明只有一隻貓狗的筋脈,卻要操控大象鯨魚的氣血肉身,被兩人突破之後連反擊都做不到,只能宛如砧板上的魚肉一樣任人宰割。
而剛剛這兩記重擊,讓他維持法術的神念更是瀕臨崩潰,直接取自五行真靈的乙木元氣純粹精純,那生生不息的活力可以彌補上任何木質軀體上所受的傷害,但也飛快地消磨著他不過先天層次的精神,他只感覺自己就像十多天沒睡過覺只能在荒野中不斷跋涉的旅人終於精疲力盡癱倒在地,不管願不願意,所有的意識都在極度疲累中漸漸滑入昏沉的無邊黑暗中去了……
“……怎麼還不來……”嘟噥完這一句,藤蔓軀體上的胡志閉上了眼睛,然後整個人就完全地沉入這堆藤蔓枝椏糾纏的古怪木質軀體中去消失不見了。
“……他這樣又是怎麼了?要不要趁機將他真身找出來徹底斬殺?”張宏正忍不住問。隨著胡志外形的消失,這乙木真身已經停止了收縮,看起來就是一株怪異的大樹靜靜地矗立在這片空間中。
“他已經沒有什麼真身了。駕馭不住這精粹龐大的木行真意,精神渙散,肉身也會被這片乙木完全吞噬同化。”墨無名搖搖頭,環視周圍,看向了通向其他幾個地方的通道,面露疑惑之色。“看來是發生了什麼事,我們這邊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了,照理來說嘉蘭蘭絕對不會察覺不到的……”
不過墨無名判斷錯了。
對於下層通道口那裡發生的戰鬥嘉蘭蘭並沒有察覺。並不是她察覺不到這邊法術造成的元氣變動,而是她完全無暇他顧,此刻的她就是一個面對猛獸的無助女人,所有的心神都被已經被恐懼和緊張所佔據。如若不是數十年的修煉和世家中人帶給她的底氣,她可能早已經蜷縮在角落中尖叫發抖了。
水花飛濺中,身周的水流裹挾著嘉蘭蘭朝旁飛速挪開,恰好躲開了那隻抓來的巨掌,但是巨掌邊緣帶出的罡氣依然突破了水流的卸力,將嘉蘭蘭肩膀上的大片衣衫和一小片皮肉撕了下去,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和粉紅色的傷口。傷口處很快地就浸出了殷紅的鮮血,更襯托出那膚色的細膩白皙。
“哈哈哈哈!女人!好得很!我已經很久沒幹過世家的女人了!我要將你慢慢揉捏耍弄夠了,再把你身上的粉嫩白肉給一口口地咬下來!”
巨漢瘋狂咆哮著,鮮紅的舌頭生出那張闊口胡亂甩動著,唾液不斷地四處滴落,就像一隻餓了十幾天後看到肥肉的兇獸。他的眼睛中滿是獸性和慾火,幾乎能讓嘉蘭蘭感覺到被那雙眼睛所注視的肌膚都在被燙熱。
不只是眼中有火,這巨漢身上頭上也有火,剛才嘉蘭蘭的一記火行法術直接將這巨漢給燒成了一個火人,但足以將一塊等量精鐵也燒得通紅軟化的火焰只是在將這巨漢的頭髮鬍鬚和衣服燒得七零八落之後就差不多全熄滅了,只剩下一些火苗,幾乎沒能給這巨漢造成什麼有效的傷害。
並不是嘉蘭蘭手下留情或者是修為不足,先天境界的靈法再是不濟,將一隻活生生的水牛給燒成一塊焦炭也是輕而易舉的,只是這巨漢身周散發的罡氣太強太猛烈,硬生生將這法術給硬頂著撞散了開去。
罡氣是武者的血肉精元和天地元氣交融而成,本質上和五行法術類似,但攜帶了太多武者本身的氣息而無法進行五行變化,但是純粹精煉卻勝過法術引發的變動,所以先天武者只要刻意以罡氣防禦,對於法術都能有不同程度的抵禦之能。但只是憑藉著本身罡氣就能活活將法術給擊潰,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嘉蘭蘭幾乎連聽都沒有聽說過,強大到這種程度的血肉精元,似乎都已經超過了普通意義上的人的範疇,而是妖獸之類的怪物了。
但妖獸是不可能修煉人仙武道的,面前這野獸般的巨漢卻是真正修煉出了罡氣的武道高手。雖然他的武技粗陋簡單,看起來就如同動物撲擊一樣粗暴,但又嫻熟有效,那罡氣也沒什麼別緻武道真意在其中,只是單純的野蠻單純的強,而就憑著這野獸一般的單純強橫的武道罡氣他就無視了嘉蘭蘭的法術,將她壓制得狼狽不堪。
甚至可以說如果他只想著要殺死對手嘉蘭蘭是早就死了。但嘉蘭蘭死不了,那接下來等著她的就只會是比死還可怕。
轟然巨響中,一擊不中的巨漢轉而雙手雙腳同時猛擊地面,巨大的罡氣爆發將堅實無比的木質地面給崩裂出幾道裂縫來,也將近距離的嘉蘭蘭身上的水流給震得散落開去,化作一片四處飛濺的流水。
被震到半空中的嘉蘭蘭驚呼一聲,還來不及重新用出法術,巨漢的手掌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將她如布娃娃一樣地扯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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