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計較的問題呢?
答案依然很簡單,張行陡然醒悟,他不僅僅是心虛,也不僅僅是意識到了他自己不是個英雄,與此同時,或者說正因為如此,他還渴望成為英雄··
···因為三年半前的那個夏天,他就自作多情的認為,這個世界是需要英的。
不然他為什麼扮演英雄?
他絕不願意將自己的辛苦成就,拱手相讓給自己討厭的人。哪怕這番成就是那麼搖搖欲墜,那也不行。
他絕不願意放棄成為英雄的機會,不管是出於私心還是良心。可如何才能成為真正的英雄呢?
張行定定看著天空,心中似乎有了一絲明悟······擋住這個當世梟雄的那三顆棋子,自己不就是英雄了嗎?!
事情從來都是這般的,一而二,二而一,英雄舉動成就英雄,。自己怕死嗎?
開什麼玩笑?經歷了這麼多,還怕這個?只是希望對方的那三顆輝光棋子不要太誇張就好。
就好像是在回應張行一樣,隨著棋盤進一步下壓,已經結成三個大小不一顏色不一輝光棋子的白橫秋毫不遲疑,忽然揮手,三顆棋子中的那丈餘顆銀色棋子便緩緩朝著幫那梅花瓣一般的大營中心方向移動了起來,而且明顯在緩緩加速。
眼見如此,雄伯南再不猶豫,其人高高騰躍而起,卷著如灰白色潮水般的寒冰真氣落在了上空的棋盤上,並擋在了那顆棋子的運動路線上,復又單手搖動紅底“黜”字大旗,大旗飛舞,生起狂風,將棋盤外圍的雲氣盡數吹散,氣勢似乎完全不弱於那面巨大的蓋天棋盤。
到此時,上上下下如何不曉得,幫的宗師出手了,而且是藉著大陣之力來收這枚棋子,這幾乎是幫的最高戰力的最強表達了。
於是乎,一時間,整個戰場都被按了暫停鍵,幾乎是兩軍外加最近的東都觀戰兵馬合計六七萬眾全都看向了戰場中央上空的這一幕。
白橫秋看到對方居然離開大陣起底的地面,直接來到自己的棋盤上,顯愣了一下,然後不由大喜,卻是抓住時機,毫不猶豫的伸掌奮力一推。
只是一推,那一丈方圓的銀色棋子便陡然加速,須臾便宛若一顆銀色星,直接撞向了雄伯南。
雄伯南絲毫不慌,反而使出全身力量,捲動紫色巨幕,試圖收下這顆銀色棋子。
然而,棋子臨到跟前,隨著白橫秋另一隻手憑空一抓,雄天王只覺得身下一空,居然跟下方大陣斷了聯絡,反而是頭頂棋盤將他牢牢鎖住,也是一時大駭······果然,接下來,身前紫色巨幕雖在,卻被那疾速抵達的銀色棋子輕易劃開,然後只是在紫色大幕裡一撞,幫最高戰力便在萬眾矚目中被那銀色棋子壓著當空而落。
最後,重重的砸在了北側賈越營中,生死不知,卻沒見到其人迅速再起。
白橫秋一招制敵,大宗師之威,恐怖如斯。
大概是數息後,沉默被三萬太原軍的狂喜呼喊給打破,而幫大營內,數營兵馬也都駭然······這還不算,大營東側的周行範所部甲騎,因為暴露在外,瞬間便搖搖欲墜。
這可比陣前鬥將失敗影響大太多了。
實際上,許多高層,如徐世英等人,幾乎瞬間便已經絕望,便是崔肅臣也忍不住站起身來,哆嗦了一下嘴,卻又看著安坐不動的張首席背影,重新落座。
隔著一條河,鄭善葉如釋重負,繼而大喜:“段公!到底還是白公棋高一著!我之前幾乎被你說的以為賊要勝了!”
段威冷笑一聲,並不言語。
相隔數里之外的太原—武安營內,正在跟屈突達枯坐的李定也陡然一愣,然後茫然看向了戰場方向。
屈突達在側,忍不住來問:“這是白公勝了?”李定茫然搖頭,說了句大實話:“不曉得。”屈突達也只能嘆氣。
轉回清漳水畔的戰場,還是那句話,白橫秋絕不拖泥帶水,他既突襲至此,既毫不遲疑出手,既一擊而破紫面天王,如何還會拖延?如何會給軍喘息之機?
下一刻,最大的那顆棋子,也就是方圓數丈的金色棋子,直接開始加速,須臾片刻,便從空中飛來,而且隨著它在棋盤上的執行,本身也變得越來越大,待到它幾乎有方圓十餘丈的地步時,恰好停在了王叔勇大營的正上方,周邊軍士早已經狼狽逃散,而王五郎本人卻孤身立在了站樓之上,一言不發,只是抓緊了長弓,引大陣真氣,指向了這枚巨大的棋子。
然而,就在王叔勇即將射出這一箭的時候,遠遠望著整個大營的白橫秋忽然宛若落子一般將右手奮力下按,棋子也忽然脫離了棋盤,卻沒有直接落下,反而朝著下方斜線飛出,直接飛落到西面牛達營與周行範騎兵交接處。
棋子落地便是一聲宛若雷鳴的巨響,隨之而來的乃是巨量的輝光真氣四散炸開。
爆炸之後,牛達營的柵欄被炸開數十丈的缺口,而周行範的騎兵與牛達營的守軍當場死傷無數,根本無法計點。但也無須計點了,因為隨著金色棋子一落,周行範的騎兵徹底失控,立即拋下救援任務,不顧一切往中軍大營這唯一一個有效通道逃來。
白立本的部屬歡呼雀躍,隨著主將發一聲喊,也奮力往被炸裂了巨大缺口的牛達營而去。
牛達營本來就是諸營中戰力最弱的一營,原本就搖搖欲墜需要騎兵救援,此時遭此重創,更是徹底無力,根本無法阻擋。
一旦兵敗,那才叫死傷枕籍呢。
河對岸,在最近距離看著這一幕的段威終於仰頭大笑,而鄭善葉反而惴惴不安起來。
將臺上,崔肅臣再度起身,卻是緊張的上前數步,但最終還是小心退了回去,重新坐在了鯨骨馬紮上。
無他,崔二郎看的清楚,隨著第二枚金色棋子落下,炸裂了一方營地的一翼,就在自己身前的張首席手中插入地面的那柄無鞘劍直接莫名一彈,幾乎要從地面中彈射出來,張首席本人更是宛若被火燎了一般當場一驚,直接脫手,卻是用左手迅速接住了這把劍,然後奮力重新插入地面。
很顯然,這一擊非但擊破了牛達大營的防線,也直接傷到了腳下的梅花真氣大陣,甚至對主持大陣的張首席本人造成了傷害。
這是真的,張行原本持劍的左手手心隨著剛才一震已經麻木起來,而且怎麼都消散不開。
但這些還不是崔二郎直接坐回去的緣由······真正的緣由很簡單,崔二郎剛剛起身向前數步便忽然意識到,第三顆紅色棋子要往何處來了!
“崔分管。”張行努力攥著麻木的拳頭,扶劍回頭來對。“未免波及,你且下去吧!”
“屬下既然回來,又何必再躲?”崔肅臣乾脆應聲。“再說了,勝負未可知,屬下在這裡,或許稍有助力。”
“別胡鬧!”張行呵斥以對。“這不是你表決心的時候!但要出力只在陣中便可。想要拼命,也要待時機。”
崔肅臣沉默了一下,三度起身,躬身一禮,到底是轉身下去了。
而白橫秋果然沒有讓所有人久等,說話間,第三顆,只有半丈方圓的赤紅色棋子緩緩移動了起來。
與第二枚金色的棋子不同,赤紅色的棋子全程沒有大小變化,而且,只是在棋盤上運行了片刻,隨著棋盤一閃,便徑直脫離棋盤,宛若一顆紅色流星一般,朝著張行所在的將臺直接暴射過來。
上午還殊無風雲的戰場,此時早已經風聲烈烈,嘈雜混亂,張行抓緊了開始猛烈抖動的無鞘劍,準備做最後一擊。
流星飛來,須臾便到頭頂,張行拼盡全力,拔出無鞘劍,引動整個大陣的力量奮力一擊,而整個大陣也隨之一閃灰白色的寒冰真氣整個從地面上湧上來,平白在地上畫了一朵白色梅花。
“驚龍劍!”遠遠望著這一幕的白橫秋眼睛微微一眯,心中一驚。“修為也古怪!”
但很快,另一個讓他驚訝的事情陡然發生了——一道紫色流星裹著一面赤旗自中軍大營的將臺北面飛來,幾乎是算準時機,與張行的那一擊同時擊中赤色棋子。
一人自下,一人自側,如此而已。
赤色棋子先是一滯,復又一偏,整個砸在了中軍大營的南部。
張行親眼目睹,這赤色棋子雖然個頭極小,而且還遭遇阻擊和偏移,卻威力極強,其落地後擊中了半排軍中軍精銳,幾乎全員身死,其中被正中的一人,乾脆連人帶甲胃都化開了,卻不知道是什麼原理。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事情的時候,張行立即重新將驚龍劍插入地面,連線起了大陣,然後看向了剛剛推開棋子的人,卻正是面色慘白、衣甲破還有血痕的雄伯南,而其人手中大旗,也明顯破損。
“天王還好?”張行顧不得許多,插了劍便氣喘吁吁來問,心中也再度安定了三分。
“死不了!”雄伯南甕聲甕氣來答。“但大宗師還是太厲害了,第一次撞上來的時候是我察覺中了計,專門卸了真氣和力道逃下來的,卻還是差點沒撐住。”
張行點點頭,便來再問:“你覺得······”
“斷不會再有了!”雄伯南吐了一口血水在地,昂然來答。“我總也是宗師,那種棋子,都是有來歷的,他如何能再落下來一個?!三輝有四個嗎?!”
說完,不待張行反應,雄伯南忽然再度持大旗騰躍向上,當空一卷,紫色巨幕再度出現在了半空中。
這個舉動引發了軍的歡呼,徐世英等人也都如釋重負。
倒是河對岸的段威,此時反而嚴峻起來:“雄伯南不負大名!賊決不能小覷!”
鄭善葉只能唯唯諾諾,心亂如麻。
“雄伯南不愧天王之名,將來前途可期!”此時,似乎是作為回應,白橫秋也緩緩開口,聲音順著棋盤,滾動音浪,便是數里之外的李定等人都能隱約可聞:“但今日,你是攔不住老夫的!”
“那就來試試!”吼出來的赫然是剛剛遭遇了生死危機的牛達,其人頭盔已落,髮髻散亂,儼然狼狽,但這番對話卻無幾個人能聽到罷了。
“三子既落,並未絕殺,委實可惜。”白橫秋面色不改,目光不轉,只依舊從容來言。“但天下事皆如此,往往人算不如天算,總是差天半子故此,老夫行事,從來不惜己身,乃是以己為子,以求勝天半子!”
張行心中微動,抬起頭來,眯起了眼睛······他已經醒悟了對方的意思,只是不曉得,這廝居然有這種決絕?
根本來不及多想,白橫秋一言既出,便整個人裹著流轉的三輝真氣從棋盤上飛下,軌跡一如之前赤色棋子,儼然是要以自己為棋子,來破殘局!
流星劃過,雄伯南奮力迎上,雙方空中卷做一團,不過四五個來回,紫色光團便被整個甩下地面。
隨即,輝光真氣繼續加速下落,朝將臺而來。
這個時候,一道黃色龍捲和一道輝光從中軍大營將臺下方騰起,一前一後朝著白橫秋而來,卻是伍驚風和崔肅臣要學雄伯南之前作為,然而兩者接連相撞,伍大郎的龍捲和崔肅臣的輝光卻憑空消失,兩人也先後也從半空跌落,如何能比得上雄伯南?
白橫秋在空中七八丈的距離當場一頓,隨即冷笑:“不自量力!”然後便要繼續整個人俯衝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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