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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白橫秋的身影出現在天空上的棋盤中之後,太原軍便陷入到徹底的振奮與幾乎等同於勝利的喜悅中去了。
這就是他們的底氣,是他們此戰的勇氣源泉,是他們願意遵從號令來河北的根本緣由······對於這支太原募軍而言,來河北完全不符合他們的意願,中上層的關隴世族子弟比誰都迫切的想要去關西,下層晉地募軍也渴望有切實戰果的戰鬥,而不是辛苦奔襲十餘日只為來河北搗一下幫就立即轉身再去關西。
但是,他們依然來了,迅速、甚至堪稱神速一般的來了,而且一旦到達,在沒有任何充足器械準備的情況下,只隔了一天便毫不猶豫的投入到了並不佔優的戰鬥中去,包括親眼看到軍點亮大陣,包括單挑失敗,包括數次攻擊受挫,全程都顯得那麼堅決,那麼士氣如虹,沒有絲毫後退的意思,本質上就是因為這個。
就是因為白橫秋的存在。
且說,自三徵以來,天下已經大亂三年有半了,而從晉地那邊的視角來看,所謂亂世可能要再提前半年,也就是提前到四年前的雲內之圍開始來算。但不管是三年半還是四年,這期間,起事的義軍、割據的官軍,數都數不清,發展到今年過年的時候,大魏朝廷實際上能控制的只有江都、東都兩個核心點而已。
至於說沒被巫族染指的關西南部和巴蜀全部,與其說尚在控制中,倒不如說是處於無主之境地。
而這麼多義軍和軍閥裡,無論從什麼角都來看,白橫秋都是其中最耀眼和突出的一位。
論家世,白氏雖然屢遭打壓,但依然是天下數得著的大世族,尤其是以關隴為根本的大魏掌握天下的前提下,蟄伏了數十年卻依然一門三公的白氏就更加突出了;
論個人資歷,雖然張行剛剛還鄙夷了這位岳父沒打過敗仗,可人家到底是次房次子打拼出來的國公,軍事、政務經驗豐富;
論地盤和實力,當幫打生打死,小心翼翼,花了三年多功夫弄了河南河北十幾個郡到手,人家直接在四年前就被任命為太原留守,從容收攏了晉地一十五郡的兵馬錢糧人才;
這還不算,更讓人感到這位英國公天命所歸的地方在於,就在十餘日前,太原起兵的時候,白橫秋公開展示出了自己大宗師的修為。
甚至,他幾乎肯定還有一個大宗師盟友,而天下腹心的另一位大宗師似乎也選擇了對他的預設。
換言之,白橫秋甫一起兵,便掌握了最多的政治支撐,獲得了最廣闊的前途空間,擁有了最高等級的暴力手段,所以大家都認為跟著這位有前途,而且沒有人認為跟著這位打仗還能輸。
有政治前途擺在那裡,打一場不會輸的戰鬥,即便是辛苦一些,付出一些代價又如何呢?
實際上,不只是太原軍,即便是軍中那些曉得事的人,在白橫秋飛起來的那一刻,也多不安與惶恐了起來,少見平素裡的得意與自大······至於對戰力認知不夠清楚的底層軍士,則在雄伯南持大旗躍起後稍得釋然。
但總體氣氛依舊緊張,這跟太原軍的歡呼振奮形成了鮮明對比。就好像輝光對上寒冰一樣。
這個時候,身為一軍主帥,外加大陣的基地構建者的張行本該打起精神,蓄勢待發,準備承受這番打擊,維持最後抵抗的,可是,原本就例行在打仗時習慣胡思亂想的他,就在這個緊要關頭,忽然想到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那就是,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從未用過羅盤尋找過回家的路。最起碼是沒有一個持續了長時間的強烈念頭來這麼做。
為什麼?
白橫秋“落”在天空中的棋盤上以後,輝光打造的棋盤就開始加厚,開始泛光······那是一種金銀赤混合的輝光,並不是很刺眼,卻顯得厚重與凝實。
隨即,慢慢的,所有人肉眼可見的,那面巨大的棋盤開始下壓。
將臺上已經出現了不自然的寒霜,張行坐在那裡,明顯感覺到了腳下大陣受到了某種壓迫,但他卻還是一聲不吭,甚至沒有專門抬頭去看這幅場景。
他還在想那個奇怪的問題。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胡思亂想。
不過,真想回答這個問題似乎也很簡單,不需要什麼總結性的言語,只要梳理一下穿越者在這個世界六年間的相關心理歷程就行:
一開始是害怕危險,這是毫無疑問的,面對著神仙、真龍存在的世界,面對著一穿越就與真龍打照面的情況,明智之舉是暫時躲避穿越本身這個敏感問題,省的稀裡糊塗一命嗚呼······仔細想想就知道了,他張三一直到前兩年才敢認認真真看星星,開始猜想和印證一些神神怪怪的東西,之前一直是敬而遠之的。
但是,隨著時間流逝,這個理由也是越來越弱的,因為拼命的事情越來越多,你再害怕,也不過就是一條命而已,生生死死見慣了,憑什麼就在意這件事情的危險?
最後不還是敢看星星了嗎?
於是乎,事情發生了改變,尤其是當張行一次次使用羅盤搏命以後,怕死這個理由,就再也拿不出手了。
那麼這個改變是從哪裡開始的呢?
張行一瞬間就想到了三年半前三徵時那次離隊,他在離開登州大營赴任武安的路上,在毫無危險的情況下,主動使用了羅盤。羅盤指引他回到了自己來到這個世間遇到的第一個村莊,他在那個荒村割了半日草,然後便毫不猶豫的騎著黃驃馬轉回了登州大營,試圖做一些驚天動地的事情。
最後,也的確在沽水畔浮馬而走,轉身來尋徐大郎這些最受三徵禍害的東齊故地豪強,一心一意來造反。
這就是轉折點。
在這之前,他張三行事作為是以個人需求為導向的,而之後,有了一個所謂事業,所有的一切都系在了這個幫和這個造反的事業上。
而且,這不僅僅是自己在這個世界行為、思想的全面轉折點,也是其他人對自己態度的轉折點,譬如當日在登州大營內最親密的三個人,思思、秦寶還有此時已經率軍在前線鏖戰的小周,他們都有明顯的態度轉變。
在這之前,思思作為白氏嫡女,公認的天下威凰,身份尊貴,前途遠大,雖然跟自己一起經歷了許多事情,漸漸有了共同的意識,但在一些事情上依然扮演著上位者來勸阻、壓制,來攔著他張三暴走;而秦寶和小周以往是追隨者,是兄弟,是學習者,雖然明顯有不對路的地方,卻往往礙於身份選擇遵從。
但此事之後,思思反而表達了對自己的最終認可,並在最後選擇了離開東都與太原,暫時站到了自己這裡;而秦寶卻顯得遲疑和保守,落在了面;至於小周,反倒簡單直接。
小周就在眼前,其餘兩個人呢?他們在哪兒?
坦誠說,張行有些後悔讓白有思充當預備隊了,更後悔沒有留住秦寶了。
不過,他後悔的事情多了。
轉回眼前,這些想法,說的在腦子裡轉的快也快,轉的慢也慢,到此時,太原軍明顯是得到了新的指令,在歡呼中發動了新一輪的全面攻勢。
一時間,徐世英、王叔勇、牛達、徐師仁四營全面接戰,包括出援的周行範部騎兵也遭遇到了大規模反撲,只有最後方的賈越一營沒有被攻擊而已。
張行居高臨下,掃射了四面戰況,瞬間醒悟,這是白橫秋在下棋呢,他要全軍壓上,逼出破綻,然後再對應落子。一念至此,其人立即抬頭看向了空中的那個人影,而讓人更加緊張的是,此時白橫秋身側金色的輝光越來越濃烈,居然正在緩緩凝結著一顆金色的“棋子”。
張行難得愣了一下,但回過神來,再度遠遠望去時,那顆金色棋子居然已經壓縮成型,卻還有數丈方圓,非只如此,輝光真氣中代表著大月亮的銀色真氣也開始迅速聚攏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張三眼看著對方裹著真氣的身影映在天空中的棋盤上,既好像是棋手,又好像也是一顆棋子的模樣。
白橫秋在天黑前半個時辰的時候就一躍而起,然後發動了總攻,再然後開始搓棋子,全程按部就班,步步緊逼,儼然是要毫不留手,給軍一個真正的大打擊,但張行卻毫無辦法·····確實是毫無辦法,他除了最基本的借真氣大陣的力量攻擊外,並無多少應對法門,甚至都不能像雄伯南那般捲起大旗。
天知道他什麼時候能觀想,又會觀想什麼?
修為差距太大了。
故此,隨著白橫秋堅定的製造著棋子,陷入到某種無奈境地的張行思緒莫名又開始飄忽了起來。
之前想到了三年半前的轉折,那麼轉折之後呢?轉折之後為什麼沒有想著回家?
答案似乎也很清楚,他張三有事業要做了,他一直在造反,為了造反他又建立了幫,但幫的造反大業根本就沒有一個妥當的局面出現,一直都是在搖搖欲墜中。
對內是從頭到尾都在搞組織建設,都在努力將一群來源駁雜,沒有政治理念和認知的人給捏合起來,但分崩離析的風險一直都在。
哪怕是眼下,梅花瓣上的五個營主將,張行都不敢說,誰可以完全信任!
對外是戰事不斷,每一次對生存空間的嘗試拓展都要迎來生死大戰······歷山一戰,幾乎相當於爛泥中打滾贏下來的,要多丟臉有多丟臉;馬臉河一戰是最輕鬆的,但也是走了薛常雄無法整合河北,人心不服的運道;至於眼下,君不見頭頂的棋盤正在壓下來,第二顆銀色棋子已經成型了嗎?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張行望著頭頂,忽然笑著嘟囔了一聲······自己竟然是因為想對這個世界做出改變這種偉大的理由而沒有想著回家嗎?
這也算是大公忘私了吧?
不過,也就是從這裡,張行打開了思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意識到了為什麼自己會在這個時候想起了這個問題。
簡單來說,就是他心虛,他並非質疑幫的成就,而是覺得自己配不上眼下這個事業,害怕自己不是一個英雄······短短六年前自己還只是個鍵盤上打字的廢物,憑什麼現在就成英雄?
而如果他張三不是英雄,憑什麼擋住頭頂這位明顯是這個世界原生英雄的人物?
白橫秋是英雄嗎?
或許不是,但絕對稱得上是梟雄或者陰雄了,此時此刻,看著第三顆赤色的棋子再度凝結成功,聽著周邊宛如海嘯一般的喊殺聲,考慮到眼下的困境,你可以質疑他的道德、他的理念,但很難質疑他的實力、謀略和決斷。
所以話還得說回來,如果自己不是英雄怎麼辦?
自己的所作所為,其實都是硬著頭皮上的,都是從所謂理論和故事中摘出來的,與其說他張三在學著做一個英雄,倒不如說是在扮演一個英雄······他每次做出決斷的時候,都只是表面上鎮定,內心忐忑不安,每次做出某種建設時,都只是表面上言笑晏晏,內心茫然無從······這就是根源,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而這個情況,白有思早就察覺到了,張行也只是回味。唯獨回到眼下,為什麼要在意這件事情呢?
敗了,亡了,不也是活該嗎?
但是為什麼不甘心呢?為什麼要迫切的去想這個足足六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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