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上?”
“自然。”李定回過神來,重重頷首。“你呢?你現在有像樣的駁斥說法了嗎?”
“有,算是稍微整理了一下想法。”張行坦然道。“這次便準備拿出來跟兩位大宗師做個討論的……”
“那便如此吧。”說著,李四郎直接翻身臥倒。“今日就不要說了。”
張行點點頭,也翻身躺下,與對方真切無誤的抵足而眠。
外面風吹不斷,過了不知道多久,李定忽然又開口:“張三,你睡了嗎?”
回應對方的是一片沉默。
“我其實還是不服氣的,不是不服氣你,而是不服氣所有人,但我偏偏又心知肚明,天下大勢距離我越來越遠,自家的想法也越來越難成。”
李定等待了片刻,見沒有得到答覆,反而繼續在黑夜中說了下去。
“不要指望著我這一次便會如何,你們又沒有贏過我們,斷沒有讓我不戰而降的道理。而且,雖然不曉得具體局勢會如何發展,可這一次大宗師既然匯聚河北,你們幫又是眾失之的,絕不會就這般輕易過關的,你們幫和你張首席能不能活著看到這一年夏天都難說……屆時,你若活不下去,說不得便是我最後的機會;而反過來說,你若活過去,又能來到武安郡跟前,我便服了你,做你的排頭兵又如何?”
張三還是毫無動靜,只有勻稱的呼吸聲在黑夜中清晰可聞。
而李四說完,也不再理會,直接閉目睡去。
翌日一早,天氣愈發溫暖,雖然稱不上風和日麗,卻也明顯感受到了春日氣息。尤其是這一日一早,武安郡紅山主峰下的小鎮內,早已經熙熙攘攘,除了外圍的兵營,本地計程車民百姓,還有很多如張行這般明顯是來赴會的人。
果然如李定所言,除了各方利害所在與地方官員,周邊州郡大族名士,修行高手,也都早早趕到。
據說,連上黨郡和長平郡的太守、都尉都到了,只是在西面武安縣陪著張老夫子呢。
而在這種環境下,主動來拜訪幫諸人的,居然也有不少,而且態度都非常曖昧……看的出來,李定說的一點都沒錯,幫攻取黎陽,佔據三郡,南北一起放糧的行動,事實上震動了整個河北,而大宗師的到來,雖然讓幫處於危險之中,卻也讓最無知的人也都反過來曉得了幫之前舉動的價值。
不過,其中大部分人都沒有見到張首席,這倒不是張首席架子大,而是他一早與幫的眾人打了招呼後,便隨李定進了鎮外鎖住了紅山主峰通路的軍營。
然後,便盯著軍營內計程車卒愣了神。
隨行在側的,還有安全分管賈閏士,以及熟悉周邊道路的巡騎隊長竇小娘,他們儼然不明白張首席的愣神是出於什麼原因。
“紅山卒。”李定似乎曉得張行心思,直接在旁負著手嘆氣道。“跟隴西兵,北地士一樣,號稱天下三大精兵,武安、襄國、魏郡、上黨、長平、太原,都有兵源……自從二徵東夷失敗以後,你大概很少見到這麼多身材高大的紅山卒聚集到一起吧?二徵時,你就是在鄴城入得軍,當時好多紅山人參了軍,你那個叫都蒙的夥伴,也應該是那時候進的軍。等到三徵時,就徵不到主動入伍的紅山卒了。”
張行沒有吭聲,只是看向了西北面,他應該就是在那裡埋葬的都蒙。
但是,此時放眼望去,整座山脈赤紅一片,綿延不斷,哪怕是春日,稍微高一些的山上也都是長著紅褐色的灌木植被,哪裡認得清具體方位,知道何處是何處呢?
最後,他將目光投向了身前的所謂紅山主峰,只是一望便曉得,這裡其實未必是紅山山脈中海拔最高的一座峰,但它挨著通向上黨的滏口,又從山脈中伸出來,鋪陳到武安郡內裡,卻顯得更高大一些。
當然了,也是赤紅一片,這就足夠了。
因為紅山就是紅山,一條真龍的屍首,加上一場至尊之間的對決,用至尊真龍的血肉強行分割了地理上的山脈,賦予了這個地區特有的人種、文化與風俗。
它就好像是一個整體一般。
所謂真龍雖死,猶存世間。
上午時分,張行和李定登上了山,提前趕到了會場。
會場位於紅山主峰半山腰上,這裡有一座黑帝爺小觀,觀外便是一處如刀削般的平臺,方圓數十丈,足以坐下千把人還不擁擠,正適合做會場,此時更是早早擺了七八圈,足足三四百張椅凳。
張行既至,當仁不讓,直接與李定一起各自坐了預留的內圈核心席位上,然後安靜等待今日的集會,如蘇靖方、竇小娘等早早留在了外圍,連坐都沒坐,只有賈閏士,因為有頭領身份,坐了外圈一個座位。
當然,這種安靜很快就被打破。
隨著日頭升高,越來越多的人抵達此處,其中不乏認識的人,如張公慎既至,便引著白顯規與魏文達來見;馮無佚也帶著幾個子弟抵達;甚至,張行還見到了跟雄伯南一起上山,然後主動來問好的恆山噼山刀王臣廓;包括跟著魏玄定、崔肅臣一起抵達的許多士人也來問好;謝鳴鶴更是帶著恆山郡太守來見。
這些人,真要是認真來對,都能做出些事情來,也能談出一些花來。
但此時,委實不是談這些要害事情的時機,更不是在適合場合,張行能做的,不過是挨個拉著手,和氣交談,展示態度罷了。
實際上,包括明知道對方是白橫秋手下的王臣廓,他都一般作為。
而果然,隨著這些人陸續上山,很快山腳下便熱鬧起來,眾人曉得是大宗師張伯鳳與學生王懷通,還有晉地一行人抵達,便紛紛起身相迎……沒辦法,張伯鳳不僅是大宗師,而且年紀極長,曹林都要喊聲老將軍,更兼門生遍佈天下,無論怎麼對待都是應該的,何況一起過來的還有晉地的高手、士人、官吏。
一陣喧嚷之後,面色紅潤、精神極佳,卻已經身形消瘦的張老夫子只在最內圈坐下,其餘人也都紛紛落座。
而從這一刻開始,會場便徹底安靜下來,因為無人敢在大宗師面前喧譁。
又等了片刻,薛常雄直接孤身凌空而來……這有些奇怪,因為薛常雄就在此山東面的邯鄲,距離此地跟張老夫子從武安抵達此地的距離幾乎無二,結果這廝居然比張老夫子來的要晚,委實有些拿大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純粹的耽誤了時間。
到了此時,最核心內環的紅土地上,十把椅子上已經坐了九人。
分別是晉地第一世族族長、南坡教學的大宗師張伯鳳;
剛剛做下潑天大事,引來兩位大宗師,最起碼佔據了東境、河北十五郡一州的幫首席張行;
幫軍法總管、宗師雄伯南;
幫聊城行臺總指揮、龍頭魏玄定;
武安、襄國兩郡主人,也是本次集會地主李定;
幽州第一高手,代表了幽州總管羅術的成丹名將魏文達;
河間大營主人、河北行軍總管,宗師薛常雄;
晉地第二世族最出色一位士人,宗師王懷通;
還有趙郡郡守,大魏資歷官僚,長樂馮氏族長馮無佚。
至於其餘人等,包括抱著鏡子的王懷績,則按照身份、年齡、修為,依次在外環層層排開。
坦誠說,這個分配很讓人犯滴咕的,但張老夫子不吭聲,其他人也都不敢開口,而且相對於這個小問題,那把空椅子的主人什麼時候到,到底來不來,才是最嚴肅的問題。
說句不好聽的,如果對方虛晃一槍,直接去打將陵了,依著眼下架勢,只怕眾人真要見到一場大宗師對決了。
甚至事到如今,張行和魏玄定、謝鳴鶴幾人交換眼神,反而有些期待了……真要是拉到張老夫子,就在河北跟曹林及東都大軍來一場,那誰怕誰啊?
而且一旦此戰得勝,河北真的要傳檄而定的。
不過還好,曹皇叔似乎也明白這個道理,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將一位中立的大宗師推到對面,於是,又等了片刻,尚未到中午,紅山主峰半山腰平臺上的眾人便見到一片輝光層層疊疊,彷彿多個光圈累加起的空中金臺一般,自南向北,極速抵達。
眾人再度起身肅立,而果然,隨著一陣大笑聲自空中由遠而近傳來,一人抓著另一人當空躍下,宛若一隻鋪天的巨鷹一般落在了所有人的正中。
卻正是當朝皇叔,靖安臺中丞曹林。
很顯然,跟老態畢露,並不願意在人前做什麼顯露的張老夫子不同,這位曹皇叔似乎更有活力一些。
其人落下,四面環顧,忽然將手中人扔向那個空著的椅子,然後看向李定:“李四郎,段尚書也要來見識一番,你是主人,讓誰讓個座出來……”
眾人這才曉得,那宛如破布一般的人,大家幾乎以為是個什麼俘虜一般的人,竟是當朝兵部尚書段威。
而段威聞得言語,也強撐著不適,努力翻身坐起,仰頭來笑:“是我自不量力了,一路上凌空而行,差點被嚇死。”
段位剛一說完,便忍不住扶著胸口低身大口喘氣、
李定見狀,也不慌不忙回頭吩咐:“再加一把椅子來。”
須臾片刻,蘇靖方便匆匆扛著一把椅子來到最內圈,就在一聲不吭的張行與張伯鳳之間擺上。
曹林立在正中心,見狀笑了一笑,顧盼左右,似乎還要再說什麼,卻忽然色變,看向了自己來的方向。
非只是曹林,張伯鳳也幾乎同時去看,隨即,雄伯南、張行、王懷通、薛常雄也一起去看,接著在場所有人也都一起去看——無他,天氣晴好,眾人目視所及,見到一處輝光雲團自南向北,順風而來,而且,看起來飄忽,速度卻比之前曹林的輝光金臺快上許多,只是須臾片刻,便也來到臺地上空。
隨即,雲團飄落,一個揹著包裹的老道士以及一名中年武士一起從容落地,卻是從外圈趕入。
中年武士,在場的許多人都認識,正是幫數得著的高手伍驚風,而其人亦步亦趨跟在那道士身後,再加上這道士飛來的動靜與速度,也是瞬間讓許多人驚嚇的站了起來。
另一邊,先行到場的兩位大宗師卻反應不一。
二人一開始只是震驚,隨即,曹林的面色越來越難看,而張伯鳳想了一想,先是皺眉,但最終還是展眉來笑,從容起身拱手:“沖和道長,一別二十載,你的修為已經精益到這種地步了嗎?”
眾人聞得此言,再不猶豫,紛紛起身問候,卻是誰都沒有想到,居然能在此次集會上一次見到當今天下中心的所有三位大宗師。
但是,坐在內圈的張行卻全程沒有動彈,他的表情跟就立在他前面空地上的曹林很相像,只是沒有曹林那麼難看罷了。
這個時候,李定瞥見張行面色,又看了看臉色嚴肅的曹林,拱手之後趁勢坐下,卻是小聲朝張行開口:
“自打從楊慎軍中逃出來以後,我就一直在想一件事情,跟楊慎做了約定,讓他敢放心進攻東都的那個大宗師到底是誰?以前,大家一直都以為是那位千金教主,少數人疑心是張老夫子,今日才曉得,說不得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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