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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個緣故。”崔肅臣也認真答道。“但更多的是想參與修訂刑律……”
張行終於詫異。
“不瞞張龍頭。”崔二郎喟然以對。“我是被張龍頭的那篇文章吸引到的……我看到裡面有寬刑法的幾條,還說廢官私奴,改僱傭……不瞞龍頭,我當時便動了心,也想在那篇文章上署個名。”
張行緩緩頷首,卻又站起身來:“如此說來,你素有此志?”
“是。”崔肅臣乾脆來答。“大魏刑律繼承西魏,承自大周,源自唐律……唐律過遠,多少不合時宜,但大周律制博採眾長,委實良律,而大魏不能發揚光大,反而多有粗疏之處,甚至有倒退、譭棄良法之實,這方面,還不如東齊……”
“所以,魏律不如齊律,齊律不如周律,你祖上崔氏遠祖便是周律制定者,你想公私兩便,繼承祖制?”張行好奇來問,並沒有愚蠢到來問為什麼大周律法最好,結果分裂為西魏東齊,而東齊律法更好,反而敗給了西魏。
事在人為這四個字,他還用人教?
“不是公私兩便。”崔肅臣懇切來答。“我只是因為遠祖故事對律法起了興趣,實際上便是周律的確遠勝於齊律,齊律遠勝魏律……在下只舉一個例子,張龍頭明確推崇科舉來取文法吏,眾人皆以為是仿效大魏先帝,可據在下所知,要論考試製度、規模、嚴密程度,卻是東齊更優……只不過,東齊自神武帝后,家族無常倫,上行荒唐,又要倚重幽晉兩地的軍頭,下面制度俱廢,雖有千人殿前同卷同考,卻遮不住人事荒廢,所以無用,也無人記得罷了。而齊律相關律法,則是照搬周律。周律制定此法,其實源於唐律,但唐時定此法是為了抑制世族橫行,可法律出來,世族視為無物,所以廢棄。”
張行點頭,他也相信實際上是如此。
因為別的不說,均田這個讓他無論如何說不出話來的法寶,實際上就是大周制定的,那個從晉北混血小部落起來的王朝,一度展現過極強的活力。
而另一邊,崔肅臣猶豫了一下,認真來講:“其實,這便是在下願意效勞的另一個緣故了……事在人為,律法再好,也要看能不能推行和堅持。所有制度,無論好壞,都是從唐時過來的,但唐受制於文修之風與世族難制,以至於被迫南渡,什麼律法都只是門戶私計下的玩物罷了。回頭去看,周在晉北,魏在關西,地小民貧,卻因為政治清明嚴厲,反而能倡導公平,嚴格執行,這才能使得兩家律法無論好壞得以施行。如今天下再度崩壞,而且是土崩瓦解,想要推崇律法也要尋一片赤誠之地,張龍頭棄東境豪強之繁蕪,來河北重開天地,雖只是兩三郡的地方,卻恰好是驗證律法、施行律法的最佳之處……在下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
“說得好。”張行感慨了一句,內心曉得對方這種技術主義者絕對是有用之人,便只等對方說完,便毫不猶豫上前拉住了對方手來。“律令之事,便要辛苦閣下了。”
崔二郎昂然來對:“固所願也,甘之如飴。”
張行反而來笑。
就這樣,大勝之後,張三郎輕易收了崔二郎的投效,行事更加輕鬆,只委任了清河郡丞孫萬壽行副留後事暫署清河庶務,便隨著部隊進一步進發,又隔了三日,便也抵達了將陵城。
到此地,自然還有無數軍事、政治、人事、律令、功勳計量、軍士補充等事物再來辛苦。
而這其中,一個人的請見和要求,顯得格外荒唐。
“龍頭,算一卦吧!”謝鳴鶴言語格外懇切。“我知道你現在忙,但呂道賓馬上也要被贖回去了,且讓他給你算一卦,機會難得……你過幾日閒下來,找他他也不在啊?”
這已經是第三次要求了,張行簽署完一個崔二郎所擬,將部隊閒散壯丁、俘虜補充到漳水沿岸屯田的文書後,不由嘆了口氣:
“在哪兒測,什麼時候?”
謝鳴鶴大喜,只在包括崔二十六、二十七等許多文吏,還有更多參謀的側目下振奮來言:“隨時隨地!此人卦妙就妙在隨時隨地!”
張行點點頭,然後低頭翻看另一份關於退伍兵和地方里長鄉正轉任文書,瞅著後面附著的許多名單,一面簽字,一面無力開口:“如此,讓他過幾日走前一日晚間用餐時來這裡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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