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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荷戈行(20)(1/2)

作者:榴彈怕水
醒悟過來以後,張行下令將徐世英他姐姐扣押在了縣衙的廂房裡,心安理得的等結果,只讓徐大郎自家處置他姐夫。
這事吧,繞來繞去其實很簡單,就是張大龍頭不大可能赦免什麼王弘或者東安王氏的那支義軍的……拿糧食換命是沒問題的,道理上行得通,張行也不是不知道變通的人,他甚至可以更改軍令,公開允許贖罪糧的存在。
但那最起碼是在第二階段進軍結束後的事情,是王弘之後的事情。
現在更改軍令,尤其徐世英至親身份的存在,無疑變成一種最典型的因人改制,這會讓很多人不服氣,會導致出自他張行手的軍令權威性大大削弱,也會導致他本人的威望大大降低,更會讓天下人覺得幫的所謂立規矩是虛的,是跟其他義軍一丘之貉。
所謂看起來就不像幹大事的樣子。
所以,張行註定不會應許這次求情的。
那麼所有大頭領中最聰明的徐世英為什麼還讓他姐姐來嬴縣求情呢?
咋一看,似乎是他恰恰看到了這一點,才把自家姐姐誆騙到他張大龍頭這裡來的,然後借刀殺人……所謂壞人都是張大龍頭的,他徐大郎兩面光,對上對下,對內對外都是英氣凜然。
這樣的話,徐大郎根子裡算是大義滅親,算是維護了幫的權威,張行當個惡人也無妨。但是仔細一想,他徐大郎是個什麼成色,別人不知道,張行不知道?他親姐姐徐持會不知道?兩人相遇,這個把戲立即就會被揭穿。
那麼所謂的借刀殺人、推卸責任,似乎又有點像是在刻意表達進步立場,刻意表功表態一般。
惟獨事情總是這樣,說一像是二,說二又有三,混混散散,心中意會,倒也不必言傳清楚罷了。
七月初九,張行來到嬴縣第四天,他迅速迎來了自己此番第三波客人——賈閏士帶來了自己的親父賈務根,同行的還有樊氏兄弟僅存的樊豹。
這是歷山戰後的必然,也是左才相降服後的必然,但這是正菜。
張行大喜之餘繃住了姿態,他依舊出城相迎,卻在城門前擺開軍勢,然後裝模作樣居中而坐。三千部眾,出城一千,分列兩側,身後四百親軍,兩百排在城上,兩百立在身後。而且旌旗插滿,幾乎人人甲冑在身,長兵短刃林立。
除此之外,尚有數十豪傑在旁隨從……雖然此時尚在東征進軍,軍中有修為的都還在各部軍中,許多原本的執事、護法也在歷山戰後得到了升遷,使得一度人數接近兩百的強大修行者部隊已經稀疏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但加上歷山戰後聞名而來新入幫的一些豪傑,勉強還是有些說法的。
如此陣勢,再加上老牌高手流雲鶴側身立在一側,賈越、周行範等已經有了不少名號的直屬頭領在旁,以及王雄誕、閻慶等文武心腹,還有前日抵達的左才相一行人,氣勢多少是拉了起來。
事情進行的很順利。
賈務根、樊豹一行人抵達城門前,賈閏士率先離隊,轉到張行身後佇列,隨即,賈、樊二人帶領,齊魯官軍殘部的部分軍官、齊郡部分官吏,倒戈下馬伏旗,往前當眾向端坐在紅底“黜”字旗下的幫左翼大龍頭張行俯首下跪請降。
而張行並未讓對方起身,而是由閻慶出面,向下跪的對方宣讀了一則冗長的公告,那是之前在離狐決議時便已經在幫內透過的一份文書,大約是些如何既往不咎,對對方的軍官、吏員如何進行分類,並統一降級任用,部隊如何進行改編的言語……總體來說,除了樊豹和賈務根的頭領位置,以及各自保留兩千人的編制等少許乾貨外,大部分都是遵循之前公佈的一些籠統東西,屬於人盡皆知的廢話。
但是,初秋時節,暑氣未減,所謂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雙方眾人一站一跪,認真聽著這些雙方早已經私下確認的廢話,卻不免心思繁雜。
降人自然會有不甘、會哀傷、會憤怒、會憂懼,但也會寬心、會放鬆、會釋然。
而勝利者會有些不安和警惕,但大部分人都會振奮、會傲慢、會得意。
其實,所有人都曉得,歷山戰後,這一幕遲早會來,而且註定會來的很輕鬆,但來的這般快,這般直接乾脆,還是讓所有人忍不住心潮澎湃。
要知道,所謂濟水八郡,自西向東大約排列,東郡、濟陰郡、東平郡、濟北郡、魯郡、齊郡、琅琊郡、登州……其中,登州是總管州,是當年東齊在此地多個州郡合併的、針對東夷的超大軍州且不提,剩餘七郡,也就是一個琅琊多山,但也有魚鹽鐵金之力,其餘多是公認的富饒大郡,農業、商業、漁業、手工業、礦業都很發達,最絕妙的是一條濟水,貫穿諸郡,外加北面大河,天然充當了兩個在這個年代堪稱無往不利的物流通道,使得所謂八郡幾乎一體。
如今左才相一來,賈務根和樊豹這麼一降,則意味著幫已經六郡到手。
六郡之地,不用放到白帝爺斷江劈山的年代,哪怕是放在當日祖帝東征前的年代,都足以稱王建制了。
實際上,如果不是因為這樣,謝鳴鶴這種出身的高手為什麼會來?
如果不是因為能夠這樣,幫內那些各懷心思的大頭領們為什麼會這麼老實?以至於在離狐被張行奪走了許多權力居然忍住?
還不是因為更大的東西就在前面!
正所謂道者,能生利也!道之所在,天下歸之。
張行也有些感慨,以至於他望著頭頂稍顯刺眼的太陽發了一會呆,才在周行範的低聲提醒下回過神來,曉得閻慶已經唸完了,而且人家賈務根和樊豹已經當眾接受並趴在地上表達感恩了。
而既回過神來,張大龍頭便也起身,將跪著的兩人一手一個扶了起來,然後就在城門跟下於眾人矚目中懇切出言:“兩位,有些話之前說了,可能像是在離間,但今日卻可以放肆言語幾句……其實,以兩位出身、才德來看,你們與我們幫內的幾位大頭領到底有什麼不同?”
賈務根微微一怔。
樊豹趕緊來笑:“哪裡比的上幾位大頭領?”
“都是差不多的。”張行感慨以對。“實際上,這東境的局面根本在於大魏皇帝自棄天下,而東境作為被擾亂最大的地方,為了維持秩序,保衛鄉梓,本鄉本土之眾紛紛而起……只不過,有的人去做了官,有的人去做了賊,這才有了區別,也就定了勝負……兩位,你們既然敗了,就該曉得,這東境本就是大魏朝廷擾亂的,東境百姓恨暴魏入骨,你們一身本事去當官,便是自絕於東境,怎麼可能是我們一群抗擊暴魏的反賊對手呢?”
賈務根趕緊俯首稱是。
反倒是之前陪笑的樊豹則沉默了好一會,方才誠懇來對:“張龍頭說的是……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從了官,棄了賊,失了大義,丟了人心,所以我們勝了幾十次,每每一轉身,卻又被新的義軍扎到齊郡腹心,而軍只勝了一次,便直接鯨吞了六郡之地。”
張行見到對方醒悟,便點點頭,不再做多餘感慨,而是將兩人帶入城中。
進入嬴縣縣城,閻慶立即前來請示,詢問是否要開宴慶祝……卻被張行拒絕,只是安排樊豹、賈務根等要害人物在城內安歇。
這稍微引發了一些不安,因為左才相來了以後,張行也沒有讓人家走,更沒有做明確安排指示,只是讓對方在城內閒住,現在齊郡另外兩家主要勢力來降,也都是安置下來,搞得跟軟禁一般。很多人都猜測,張龍頭這個意思,很可能是想要落袋為安,讓軍佔據了這三家的主要城池後,再行開釋。
但如果這樣,更沒理由不開宴席了。最起碼讓人家心裡好受些不是?
偏偏有的人就是小氣鬼,一滴酒水不捨得拿出來,好像根本沒有一般。
下午沒有發生任何事情,時間來到傍晚,嬴縣再度迎來了一批客人。不過這批客人就大大咧咧多了,甚至稱之為客人都顯得有些生分——來人是沒有參與到歷山之戰的大頭領程知理,他在知道齊郡當地降服事情後,匆匆渡過濟水,只率十幾騎便奔此處而來。
程知理的到來,讓原本有些擁擠的嬴縣莫名躁動了起來……倒不是說程大郎不能來,人家自從歷山戰後還沒請示過張龍頭,過來聊聊天、交交心怎麼了?還不許人家追求進步啊?但這樣的話,一個最直接的表達在於,大部分人之前的猜想就落空了。
如果只是拖住這些降人,趁機讓齊郡三個大頭領率部掃蕩接收,程知理的到來就顯得有些不合理了。
而緊接著,就在日頭即將落下之前,枯坐在城內的幾位降將依次看到一道紫色流光,與一道更加燦爛奪目的金色輝光劃過天空,落到了縣衙方位。
紫面天王雄伯南的紫霞真氣很偏門,幾乎是河北、東境一帶的招牌,所以這道流光的出現,毫無疑問的意味著雄天王猝然抵達。而那道尋常至極的輝光真氣,偏偏又比紫面天王的流光更加宏大和迅速,卻也只能是那一位據說連黑榜都不敢收的倚天劍了。
氣氛開始變得緊張起來,左才相還好,賈務根和樊豹全都向隨從入城的下屬下達了小心防範的軍令,已經勉強凝丹的樊豹更是給自己換上了一套輕便的皮甲。
天黑以後,事情果然沒完,城南、城北、城西依次開門,每一次都有明顯的馬蹄聲與甲冑摩擦聲從街道上傳來。
這種情況下,漸漸地,連左才相也開始不安起來,他一面安慰下屬,一面卻偷偷往自己的六合靴上綁了一根匕首,又用褲腿罩住。
至於城內其實並不多的當地百姓更是早早熄燈關火,不敢有任何動靜。
果不其然,過了一陣子,左、賈、樊三位的臨時居所被依次敲響了大門,來人都是六合靴、布衣勁裝打扮,也都各自只有一人,只說是張大龍頭擺了時鮮水果招待,請人去吃果子。
三人分處,各懷心思,但人在屋簷下,卻不敢不從。
就這樣,須臾片刻,三人便依次抵達嬴縣縣衙後院,而此處果然燈火通明,並擺上了一些初秋時節對路的瓜果時蔬。
三人經歷不同,左才相來的早,認得張行、賈越、周行範、閻慶、王雄誕等許多人,也一眼猜出就在張行身側的白有思,卻不認得其他人;樊豹、賈務根自然曉得白有思是在坐唯一一個男裝女子,也認得其實算是同郡的程知理,但其他人卻只看個人經歷了……譬如造反前樊豹曾在濟水上見過一次雄伯南和徐世英,而賈務根則因為一些江湖舊怨見過一次單通海。
但都無所謂了,張行見到人齊,立即做了介紹,原來,今日傍晚開始,最先抵達的是程知理,其次是雄伯南和白有思這兩位腳力便捷的成丹高手,接著卻是徐世英、單通海兩位大頭領,以及一位喚作王振的頭領。
“牛達在南線留守掌軍,王叔勇在北線留守掌軍,不好過來,所以咱們人就算齊了。”張行開誠佈公。“其實,今日的瓜果宴是從那日左才相左三爺到來後便有的想法,因為那時我便猜度,左三爺一來,很可能齊郡會迅速開啟局面……諸位,左三爺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了,功勞也是不必多言的,只是之前委實沒想到的罷了,咱們今日大頭領來的多,我以為可以先給他暫領頭領的身份,等後面幾位大頭領和李公的回信到了,立即扶正。”
單通海等人聽得無語,甚至有些氣悶。
左才相功勞毋庸置疑,局面幾乎是因為他的逆風投降瞬間開啟的,但為了給這位一個頭領的身份,就把大家立即召集過來,這位大龍頭也太喜歡開會了吧?
又或者說,偌大齊郡也不許大家分割,反而要讓給這些降人不成?這樣還不如不受降,直接打進去來的舒坦。
但是,單通海心知肚明,此間不是他說話的地方,相較於上次在歷山,此地張行明顯更加強勢。
不過,單大郎不好說話,卻有人忍不住替他來問。
“三哥。”王振明顯有些不安和焦躁。“只是為這種事情,就把大家叫來嗎?我本該率部去取琅琊郡收復臨沂的。”
“怎麼可能為這個事情召集前線諸位領兵大頭領、頭領呢?”張行環顧四面,直接揭開自己的意圖。“我的意思是,齊郡豁然開朗,琅琊郡南部隔著山區,不好進展……我們是不是可以更改計劃,集合所有大軍,並立向東,進取登州?”
席上一時間雅雀無聲。
很多人若有所思,很多人慾言又止,連謝鳴鶴都愣住了,但呼吸的粗重聲卻暗示很多人都動心了。
單通海挪了下屁股,伸手捏住一個不知名果子,略顯不安來問:“龍頭的意思是,暫時不對齊郡進行佔領、控制,不對三家降兵做整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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