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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列陣行(6)(1/3)

作者:榴彈怕水
第240章 列陣行(6)

“外面怎麼回事?有水嗎?”

雨水急促,沒有入城、而是睡在後營的李清臣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悶熱中被吵醒的,還是傷口難受一直沒睡著,又或者是中午以來到夜中所見所聞讓他有些情緒上的負擔,所以睡得特別淺。

但總之,就是夜中忽然醒了,而且有些口渴。

沒有人回答他,韓引弓為了儘快掌握這支部隊,將這支部隊轉化為私軍,選擇了收買,結果就是刻意放縱下的放縱,與今晚格外失控的軍紀,本該在前帳聽令計程車卒也根本不在,應該是入城劫掠去了。

算是求仁得仁。

李清臣既然醒了,又喊不到人,便躺在那裡,腦子裡過了一遍昨日事端,心中愈發煩悶……昨日軍中這些事情,屬於他早知道會有,早就在書裡和一些長輩的言語中得到提醒,但因為有家族庇護,而且很早就在白有思這種近乎於天之驕子的長官屬下當差,所以不必沾染過度的那種東西……此時大規模發生在眼前,不免會有些道德上的糾結。

只不過,和表現更明顯的族妹相比,他李十二郎還是能暫時壓到心底的。

又躺了一會,外面再度傳來一些怪異的聲響,似乎是哭喊,又似乎是在求救,還有一些發洩般的低啞嘶吼聲……全都在雨水中被稀釋。

這似乎有些理所當然。

並不知道現在是何時的李清臣望著頭頂帳篷,嘆了口氣,決定起身喝口水,然後去看一看,如果那些人太過分,就管一管。

唯獨剛一起身,四肢處便傳來一陣強烈的酸漲感,配合著胸腹處的疼痛,幾乎使得他整個人痙攣起來。

這讓李清臣心生惶恐,反而不顧一切,奮力掙扎起身,披上衣服,拄著刀子走了出來。

要知道,李十二郎絕不是什麼顢頇之輩。他之前怕死求生,乃是因為只有活著才能幹出一番事業,這才深夜爬離戰場,這才河上束手就擒。而昨日落馬以後,李十二郎也並未有多麼憤恨,只是覺得自己便是死在軍前,也不枉這麼一遭了。但此時此刻,面對著病死於床上的可能,他終於不能接受了。

轉回眼前,出得門來,頂著雨水放眼望去,李清臣立即察覺到了異樣——雖然黑暗和雨水遮蔽了很多東西,但大股佇列在營盤深處遠端的無序運動,以及偶爾火光閃過白花花的身體,還有隨後的慘叫聲與嘶吼聲,還是說明營盤裡出了一些大問題。

就好像,就好像黑暗中有什麼猛獸在用最原始的方式來啃咬這個軍營一般。

而很快,不等他李都尉找到要害人物呼喊詢問,就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軍械!這裡是軍械庫房!快來!快來!”

黑暗中,忽然有人放棄了之前那種明顯帶著壓抑的行動和拼命遮掩的動作,猛地放肆喊叫起來,緊接著,就是轟然成片的嘶吼聲與衝擊營盤的聲音,然後就是拼盡全力的喊殺聲以及整個大營的驚動與失序。

“取軍械!都來取軍械!”

“分一隊人,救那些宮人,放她們逃!往南邊逃、西邊逃,今夜往哪裡都行!繞到黜龍幫的地盤就好!去芒碭山也行!”

“拿了短兵的爺們都跟我來!去衝韓賊的大營!趁他們不備,能殺一個就是夠本!”

再無顧忌的呼喊聲,似乎要淹沒整個黑夜。

“是內侍軍造反,點起火盆,向我靠攏!”醒悟過來是怎麼回事的李清臣立在雨中,額頭上雨水與汗水混合一體,盡全力嘶吼起來。“不要亂!不要慌!他們沒有甲冑,又被雨淋了一夜!不要怕!大家穩住就好!”

混亂中,果然有些官軍聽到呼喊,往李清臣這裡聚集起來,而且後營中,類似的地方還真不少……這群關西屯軍無論如何都是世代從軍的府兵精華,是大魏的軍事根本,所謂道德方向的軍紀決定戰鬥力的說法,在這類封建軍隊中似乎也顯得荒誕,常年的軍事訓練和有效的組織架構,依然促使很多基層軍官主動站出來履行責任。

然而,混亂依舊不受控制的往大營深處席捲過來,很多嘗試穩定局勢的基層軍官建立的阻擊點,都被白皮餃子們給瞬間淹沒,李清臣身側計程車卒也根本就是來了散,散了走。

沒辦法,白皮餃子們沒有甲冑,可是夜間睡覺計程車卒同樣不會穿甲冑;白皮餃子們淋了半夜雨,但軍士們也鬧了一整個前半夜;白皮餃子們只有數千,但軍士們卻有不少人進了城,而且是夜間分佈在各營之中,又遭遇猝不及防的腹心開花。

更重要的一點是,和之前白天的待宰羔羊一般的惶恐不同,內侍軍們經歷了屈辱的投降,並透過投降後的待遇,以及宮人還有城內的劫掠後,明顯意識到了自家在這些官軍們手下落不到好,此時早已經是一個拼命的姿態。

而且,這些內侍在服從性和組織性上,恐怕絲毫不弱於關西屯軍們。

所以,每遇到小股官軍組織起來,他們便蜂擁而至,有刀便砍,有槍便刺,沒有刀槍舉著拆下來的木料也要來砸,殺到後來,更有殺紅了眼的人赤手空拳也要攀附上去撕咬啃扯。

偌大的後營內,官軍根本立足不定,黝黑而又白皙的浪潮,眼看著便要往李清臣這裡席捲過來,而身體不適的李十二郎也只能空捱,一想到自己可能要死在暴動的內侍軍手裡,更是難以忍受,偏偏又無能為力。

“快走!”

就在這時,李十三娘及時率領七八人與兩三匹馬來援,乃是讓人攙住自己族兄往馬上一扶,便匆匆逃離後營。

不過,兄妹一行人離開後營,李十三娘卻又忽然改向,在雨夜中悶頭往西南方向而走,直接脫離了營盤。

李清臣初時昏沉,但走出營區,看的不對路,方才醒悟,便又在馬上大聲質問:“為何不去中軍?”

“去了有什麼用?”李清洲理直氣壯。“你看這雨下的,是內侍軍真能沖垮了韓引弓的中軍大營,還是韓引弓能救得了後營?結果必然是內侍軍殺光了後營兵馬,救了宮人,然後搶了後營刀槍軍械補給往其他地方去逃,而韓引弓無可奈何……現在過去,看他無能狂怒,在那裡出醜嗎?我剛剛已經看過了?”

“那也不能就這般走吧?”李清臣大為不解。“我們是有正事的。”

“哪還有什麼正事?”李清洲依然振振有詞。“你還沒想明白嗎?韓引弓那廝受此一擊,狼狽不堪,根本不會冒險支援虞城了,他要是不去,你們被虞城兵馬阻擋,南線根本就沒有軍隊來得及趕到濟水去做夾擊,屆時此戰之成敗,也只是張行與張須果兩人一戰而已。既如此,不如早些帶伱回淮陽修養身體,省得將來無法去見嬸孃。”

李清臣愣了愣,居然無法反駁。

而李清洲看到自家族兄閉嘴,更是毫不猶豫,直接翻身下來,親自牽著馬往淮陽方向而走,絲毫不管身後大營中幾乎要撕裂雨夜的咆哮聲。

說到底,李清洲對內侍軍的同情,與對韓引弓厭惡,昨日白天就已經清晰無誤。

兄妹二人帶著七八個軍士,徑直離去,身後雨水中,偶爾有光點劃過,又有呼喊聲不斷,但終究如李十三娘所言,內侍軍不得入中軍大營,而中軍大營部隊倉促中也根本無法奪回後營。

王公公窺的清楚,早早放開一起被俘虜的宮人,讓一部分人帶著她們逃散,然後又集中取了刀槍、負了部分有用輜重,搶在天明前便吩咐下去,讓所有人往東而行,乃是想著往芒碭山方向而去。

不過,李清洲雖然判斷對了此番內侍軍暴起後的形勢,卻不可能對數百里外的軍情做出準確判斷——東郡境內的戰鬥,無論是爆發的時間還是規模,都遠超這些人的想象。

就在內侍軍夜間暴動之際,東郡那裡,也發生了一場夜襲。

發起者是李樞,物件是張須果下屬的齊魯子弟兵。

事情是這樣的,早在之前一日,張須果的前鋒部隊便已經進入東郡了,但位於東郡與東平郡邊境的李樞卻選擇按兵不動……原因再簡單不過,彼時,這些齊魯官軍只是順勢追來,並沒有確切發現他,也沒有針對他的動作;而此時主動出擊,乃是確定張須果本人,以及樊虎、魚白枚等張須果部要害將領都已經出現,然後要以突圍姿態吸引所有官軍注意,將疲憊不堪的張須果部帶往歷山。

效果好的不得了。

這一夜,和南面不同,濟水北面並沒有下雨,李樞打起旗幟,帶領四千部眾離開奮力一突,搶在包圍合攏前突過包圍網,徑直南下……根本不需要演戲,因為真突圍不成,便真要死在這裡,部眾上下一心,行動果決,一擊得手,毫不戀戰,徑直南下。

“確定是李樞嗎?”

黎明時分,張須果雙目微紅,親自在宿營地外面的路口等到了親自馳馬過來彙報軍情的樊豹,然後主動來問。

“就是他。”樊豹翻身下馬,微微一拱手。“旗幟、兵馬都是對的,跟昨日彙集的情報也相合,也能解釋這幾日雄伯南為何要發狂,跟張太守沒完沒了。不過更重要的是,俘虜們說的也都一樣……這便是確鑿無誤了。”

“俘虜了多少人?”張須果立即來問。“都是誰的部屬。”

“二三十人,互不隸屬,誰的都有,但有好幾個是雄伯南直屬的核心軍法部隊。”樊豹依舊對答如流。

“說的都一樣?”

“是。”

“怎麼講?”

“大軍從甄城出來後,不知為何路上忽然潰不成軍,若不是西線張行自離狐方向迎上來,幾乎要全軍散了,便趕緊退到有接應的離狐那裡進行休整。然後呆了一夜,又怕我們偷襲,便將他們這些還算精悍的拉出來回到甄城,用來做抵擋和後衛……結果沒想到我們直接越過甄城而不入,他們害怕李樞被俘虜,害怕被整個吃掉,也害怕離狐的主力會再垮掉,就趕緊突圍去匯合大部隊了。”樊豹有一說一。“都是這麼講的……我還帶了一個老實的。”

張須果點點頭,立即便有早一點趕到此處的魚白枚上前,就在路邊審問那俘虜。

至於結果,不言而喻。

要想騙過敵人,先騙過自己,對於李樞這支部隊官兵來說,除了極少數高層外,他們本就是以為如此。

魚白枚問完回來,不及開口,張須果便主動來問:“軍情就是這樣,你們都什麼意思?”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魚白枚搶在樊豹之前乾脆開口。“李樞不死,黜龍幫遲早死灰復燃……追上去,殺他個乾乾淨淨便是。”

“我大哥的意思是,追著李樞,然後趁勢壓入離狐,將賊軍主力和李樞一併解決,了斷戰事。”樊豹稍微一頓,也說出了“自己”意見。“省得日後這些賊子再給齊郡生麻煩。”

張須果沉吟一時,魚白枚也有些冷笑姿態。

且說,雙方是有戰爭迷霧的,李樞位於甄城這個情報對於張須果部而言根本是個意外……因為他們之前進發過來的時候,一個確切無誤的普遍性情報在於黜龍幫大軍數日前離開甄城全線西走。

僅此而已。

所以,部隊才會大膽越過甄城,直接進入東郡境內,因為他們以為那個是空城。

結果進入東郡半日後回頭來看,發現李樞很可能與四五千核心部眾尚在甄城城內後,一面理所當然懷疑城內是假,一面卻又佯做不知,下令部隊自南北兩面火速進軍,嘗試包圍……這樣的話,如果李樞是假的,不耽誤他們繼續西向追擊,而如果李樞是真的,也可以形成包圍。

但現在,李樞搶在包圍圈形成之前果斷突圍,外加士卒的招供似乎驗證了一切,也從邏輯上解釋了一切。

李樞是去而復返,是要給離狐正在休整的部隊做後衛,此時則是從官軍的動作中意識到危險,又主動突圍。

不過,魚白枚的冷笑可不是在笑這些,而是在笑樊豹部作為此次突圍戰中直接與李樞交手的部隊長官,居然在戰後第一時間向距離他頗遠的兄長樊虎做彙報,而頂頭上司兼總指揮張須果這裡,卻需要張須果主動派人召喚後才過來。

一念至此,魚白枚毫不猶豫,順勢俯身拱手:“總管,我願做先鋒!了斷此戰!”

張須果心中早有決斷,但還是回頭看向了幾個跟他一起出營來此的幾個部屬。

其中為首者,赫然是賈務根了,沉吟片刻,也給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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