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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列陣行(5)(1/2)

作者:榴彈怕水
第239章 列陣行(5)

聖人曹徹南逃江都後第二年,也是黜龍幫舉事第二年,發生在東境、圍繞著黜龍幫的一系列戰事,是可以依照軍事和政治討論進行多角度分層分面討論的。

但無論怎麼討論,都不得不承認的是,目前為止,最大的轉折點在於鄆城失守。

隨著五月間多雨季節的到來,張須果偷襲得手,鄆城忽然易手,直接導致了黜龍幫喪失了東線戰略支點,並迅速演化為黜龍軍整個東線主攻部隊的崩潰。隨即,早就磨刀霍霍的大魏朝廷立即進行內部政治妥協,發動了北線屈突達與南線韓引弓的進逼,對東線的張須果進行呼應。

三面來攻,圍剿之勢立即形成。

事實上,考慮到西面滎陽本就有雄關駐軍,而且靠近大宗師坐鎮的東都,屬於死路一條,那幾乎可以稱之為全面包圍。

相對應的,已經只剩下兩個郡的黜龍軍則基本上陷入到了軍事上的某種絕境——之前弄出來的野戰進取大軍一朝淪為潰軍,剩下兩萬人乃是搜腸刮肚一般聚攏而來防守部隊,小打小鬧可以,但大戰經驗缺乏,戰力堪憂;再加上戰略支點的喪失,使得東面門戶大開,頓時就讓南線濟陰城-汴水、東北面白馬-濮陽的舊防線喪失了意義。

而之後,張行的決斷,無外乎是被逼無奈之下,決定倚仗著黜龍軍對兩個郡的出色經營,以及官軍不大可能相信一群亂匪能夠對地方進行有效經營的這種資訊差,在最小的一種戰略迴轉空間裡,來打一仗快速的伏擊戰、遭遇戰、迎擊戰,以解決軍事危局。

沒錯,這一戰,張行最大的倚仗就是,黜龍幫在起事後的一年內,對東郡和濟陰郡進行了有效統治,維持住了傳統的地方官僚體系,並將這個官僚體系跟黜龍幫進行了組織架構上的嫁接,從而使得這兩個郡後勤與軍事體系完善、民生軍事物資充裕,進而能夠迅速動員起部隊,收納潰兵,並組織反擊。

至於官軍,在沒有確切深入觀察的情況下,是不可能意識到這一點的,甚至常理會告訴他們,一群盜匪,無論如何都做不到這一點。

最起碼,張須果、韓引弓、屈突達,以及實際上的總指揮曹林,都是不大可能知道這一點的。

而如果他們不知道,那就意味著他們會有重大的戰略、戰術誤判。

就意味著黜龍軍的機會。

轉回眼前,繼續從軍事角度來說,五月廿八日傍晚的時候,韓引弓部呂常衡、李清臣二將所領五千人,在虞城驟然遭遇到了黜龍幫外圍軍事勢力芒碭山盜匪的阻攔,無疑是新一場戰役的前奏。

而這個時候,張須果的部隊剛剛結束了又一日辛苦行進,抵達東郡境內;韓引弓則在梁郡下邑城下以一種微妙心態等待著內侍軍的投降;對局勢一無所知的屈突達則在黎陽一邊做全面補充,一邊思索進軍方向。

張行正在離狐東北面的歷山下修寨鋪路,等待來敵;李樞正準備從東平郡和東郡交界處甄城棄城誘敵逃竄。

曹皇叔繼續鎮壓東都,司馬正枯坐徐州。

還有那位聖人,應該在江都捂著耳朵期待著能去安享晚年。

就是從這個晚上開始,黜龍幫建立以來,毫無疑問的最重要的一戰正式開始了。

晚間時候,虞城南側十餘里的一個鎮子上,雨水早已經停下,而一個沒有關門的二層臥房內,僵臥在榻上的李清臣再度聽到外面傳來了喝罵聲與爭吵聲……這種嘈雜與喧譁從部隊撤到此處宿營後便連續不斷,基本上是士兵在騷擾沒有及時逃跑的本地百姓……不過,這一次顯得格外持久和紛亂,也是事實。

隨著騷亂稍微平息,過了一會,一個明顯沉重的腳步聲從身後響起,而且越來越明顯,很顯然,這是一個穿著重甲的人士走上了樓梯,並走進了此間房內。

燈火下,李清臣回過頭來,然後並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面色鐵青的呂常衡。

“又是怎麼回事?”李十二郎勉力來問。“聽動靜就是街對面那家財主家的後院?”

“有人強暴了那家人的閨女。”呂常衡有些無力的坐了下來。“我本想去執行軍法,結果一進去,一堆軍官反而先喧譁起來,搶先勸我做主讓這個財主把女兒嫁給那個夥長……”

“你不敢動手?”李清臣正色來問。

“是。”呂常衡氣悶般的長吸了一口氣。“我居然被幾個人說服了……這種情況,我想不到更好的法子……真要是強行執行了軍法,按照這個軍心士氣,這財主全家估計活不過今夜,便是那些軍漢不敢動粗,這家閨女將來也沒個好結果,還真不如嫁給那夥長。”

“這就是亂世,這就是世道壞了的結果。”李清臣同樣氣悶以對。“壞了局面,泥沙俱下,誰都管不住……當年東齊和前朝爭雄的時候,河北崔家女都被軍頭公開擄掠,路邊就強暴了,以作崔家婿……偏偏那些人還覺得造反是對的。”

“其實便是亂世,有本事的人還是能管住下屬的。”呂常衡搖頭道。“我不是那種瞎計較、瞎琢磨的人,但剛剛上樓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想,若是司馬二郎掌軍,哪裡會有這種事?說到底,還是我修為不夠、經驗不足、決心不定,官位、名望也都不行,所以不能掌握此軍,被迫與那些軍士做糊塗賬。”

“確實如此。”李清臣沉默了一下,然後就在榻上回復。“若是思思姐領兵,事情也沒什麼可說的,那人必是被一劍剁成兩半,其餘人也絕不敢吭一聲……或者,這兩人領兵,這群驕兵悍將一開始就會老老實實,哪裡還會有這種事情?”

“誰說不是呢?”呂常衡點點頭。“天下英才,東都龍凰並起,又不是吹出來的……別人不清楚,咱們還不清楚?”

聽到此處,李清臣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了出來:“其實……我是想說,且不提這二位,只說若那逆賊張行在此領軍,面對如此局面,他又會如何呢?”

呂常衡微微一怔,繼而沉默下來,許久方才重新開口:“他必然要殺人,但他有本事在殺了人後安撫住其他人,讓其他人不鼓譟作亂!”

李清臣點點頭,卻又搖頭:“我不光是說這件事,還有虞城當前的事情。”

呂常衡再度沉默了一會,然後給出了答案:“我覺得他會扔下這座城,扔下輜重,趁著雨夜,帶著幾日乾糧,直接率部北上,繼續去濟陰……因為城內都是盜匪,看起來兇悍,但其實缺少出城作戰的勇氣。”

“是他作風,也是這個道理,但東都驍士會跟他走?”李清臣追問不及。

“會有不少人留下來,但應該會有一些人願意服從他,跟他去賭一賭。”呂常衡遲疑做答。“他這個人,收攏人心向是有一手的,如果他跟我同日接手了這支軍隊,即便是隻有半月,也應該會有些成效。”

“其實,真要是這麼假設,張行早在受命過來的時候,就會第一時間連唬帶騙,說服韓引弓,而不是像咱們這般受制於人,既然受制於人,再說這些就顯得可笑了。”李清臣也醒悟過來,繼而無力起來。“什麼事情都要積累,咱們臨時拜至尊,不免可笑。”

呂常衡頓了一頓,也有些蕭索:“確實如此,確實如此!”

“可事情到了這一步,總不能就此空耗下去,弄到最後殊無作為。”事到如今,反倒是李清臣強打精神,不願意就此服輸。“呂都尉,你讓人連夜送我去下邑如何?”

“你身體這般艱難,去了又如何?”呂常衡一時為難。“韓引弓那個鬼樣子,腦子裡只有自己的一萬關西兵。”

“就是身體到了這個份上,才有點用處。”李清臣勉力來笑。“韓引弓的做派我已經弄清楚了,但他也終究是關隴內里人,否則何至於連最後留的兵都是關西屯軍?我不信他敢擔上逼殺我這種關隴名族子弟的名頭……”

這就是以死相逼拿人頭來碰瓷了。

但不得不承認,自古以來,這般碰瓷,遇到要臉的,多多少少都還是有些效用的。

呂常衡也不是什麼迂腐之輩,想了一想,便直接應下,然後挑了一隊人,用一輛車子,載著不知道是被周行範氣的,還是連日囚禁、淋雨、落馬導致舊傷復發的李十二郎往下邑折返。

自己則繼續留在小鎮,繼續掌管桀驁不馴的軍隊。

且說,韓引弓穩坐中軍帳,原本只待今日白天収降下邑,結果,前半夜就有使者送信過來,告知了前方虞城事變,一時也是心驚;一大清早,又有使者過來直接要求他速速出兵,更是焦躁……而隨著李清臣被抬下來,當眾懇請出兵後,便是敷衍之態如韓引弓也有些坐不住了。

原因再簡單不過,李十二郎這個樣子,怕是真可能會死的……尤其是隨行軍士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李十二郎很可能是被周效明的幼子給罵成這個樣子的……這種心理素質,真要是因為自己拖延出兵死在這裡,那日後回到東都,無論是曹林質問自己的心腹為何身死,就此生疑,還是素有姻親的李氏上下來問,李十二郎之性命何在,他怕是都難以招架。

當然了,最根本的問題在於,李清臣的要求只是讓他早一日出兵而已,這沒有觸犯韓引弓的核心訴求。

“讓城內速速投降。”韓引弓猶豫片刻,果然做了妥協,並將矛盾做了轉嫁。“李十三娘,伱兄長這個樣子,委實再難顛簸。現在你自己入城去告訴那王公公,只要內侍軍今日午前投降,點足三千內侍轉為民夫,再點足三千宮人出城隨營,我便可越過對此城的蒐集,明日一早直接北上進逼虞城……這是最後的條件了。”

李十三娘身為女子,雖對宮人隨營一事本能不滿,但她同樣早就知道意識到,自己在韓引弓面前根本沒有實際發言權,更兼此時見到族兄這般姿態,條件也確實變得優越……思前想後,到底是再度充當起了使者。

進入城內,王公公聽完前因後果,也不多言,只是再度召集起了內侍軍的骨幹,來當眾作討論。

眾內侍彙集,言語不一,爭論頗為明顯。

這個時候,雖然被禮貌的隔開,但李十三娘依舊醒悟過來,那就是家家有本難計的賬,這內侍軍才佔地割據幾日,如何能上下一體?

王公公本人固然是個有經驗,或許還想拖延搞事情,但下屬呢?

不管是想投降的,還是想反抗的,怕是都難以統一意見,內裡必然亂做一團。而王公公本人也不大可能在這區區幾月內迅速建立什麼強大的威權……他最多是引而導之了不得了。

換言之,大勢下,內侍軍的降服似乎是一種必然,即便是王公公這種人也只能特定條件下屈服於局面。

韓引弓從來沒有小瞧王公公,只是他看的更透徹而已。

但不知道為什麼,想明白這一點後,李清洲反而有些不大舒服,就好像她曾經期待過什麼一樣……可這根本不合理,她是隴西李氏出身,在這個時局動盪之際,靠著曹皇叔的提拔,剛剛升任了淮陽郡的駐郡黑綬……這是不是說明,自己沒有族兄那種大局觀和隱忍的能力?

“我們降了。”大概一刻鐘後,王公公就找到了李清洲。“中午之前就降……但是你們要說話算數,儘量給我們好待遇。”

李十三娘愣了愣,點點頭,不再言語。

到了中午的時候,雨重新開始下了起來,下邑城門也真的打開了,被嘲諷為白皮餃子的內侍軍們果真裸身出降了……沒有預想中的陰謀詭計,沒有什麼堅持頑抗,就是那麼一個個赤條條的走了出來,只穿一條犢褌褲,束手出降。

事情順利的過了頭,而這引得官軍們蜂擁冒雨來看。

憑良心講,內侍軍的投降,其實跟大部分理性人預料的差不多,即便是一手扶持起內侍軍的張行張大龍頭,都沒有在做軍事計劃時將內侍軍真正當做可以依靠的軍事力量,在他看來,內侍軍能靠著存在感拖韓引弓一天或者兩天,或者能讓韓引弓分兵來取,就已經足夠了。

而且,非但黜龍幫沒有、淮右盟也沒有,死掉的孟氏義軍上下還是沒有,所有人都沒有對這支由內侍組成的流亡軍事團伙,有過什麼額外的期待。

如今,內侍軍更是親身驗證了這一點。

如果非要說哪裡讓人意外的話,那就是王公公,這位昔日北衙的實權公公之一,明明可以靠面子避免這種羞辱,卻還是跟其他人一樣,穿著犢褌褲,光著膀子光著腳踩著泥水冒著雨走了出來。

而且第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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