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而有開啟城門的意思。
軍中怒氣開始迭加,喝罵聲很快轉變成了騷動,而一直到此時,城內依舊不接納信使。
這個時候,呂李二人才察覺到領軍的艱難。
這才五千人,不過大半日的行軍,就已經亂成這樣了,很難想象四萬大軍,其中還有兩萬是前線潰軍,會是個什麼狀態。
而無奈歸無奈,李清臣和呂常衡也只能打馬過來,親自報上姓名,呼喊城上,要對方開門,而且免不了做了些保證。
但依然沒有回覆。
“兩位都尉,西城那邊有人忍耐不住,直接攀城了。”就在此時,軍中懶散來報,卻是帶來了一個讓人頭皮發麻的訊息。“鄭隊將使得好一手長生真氣,攀城如履平地,此番必然輕鬆開門。”
李清臣有傷,呂常衡毫不猶豫,便要打馬先去,二人毫不懷疑,這要是一鬨而入,軍隊便要失控。
不過,呂常衡剛一勒馬,兩人的這個擔憂便幾乎化為烏有,因為就在這時候,城頭忽然一陣鼓響,繼而便是動靜不斷,然後眼見著數不清計程車卒冒著雨登上了城牆,個個持槍拿刀,負盾懷弩,一致對外。
這種情況下,那鄭隊將便是再使得好一手長生真氣,也要被人從西城那裡給捅下來的。
非只如此,細細看去,這些士卒中頗多人都已經著甲妥當,儼然早一步有了準備。
李呂二人先是茫然一時,繼而面面相覷,卻又顯得無力——一直到此時,他們都還以為是曹汪囿於門戶之見,將精銳的梁郡屯軍給遣了過來呢。
但很快,隨著一人出現在城頭,兩人卻是徹底愕然失聲起來,李清臣更是覺得胸悶難耐。
“呂兄,還有這位李十二郎是吧?別來無恙!”王振披掛整齊,就在城門樓上帶著幾個頭領拱手來對,然後扶著城樓垛牆睥睨下來。“我們芒碭山的兄弟想了想,還是要助張三哥一臂之力,所以一早發兵,今日下午就已經將此城極速取下來了,多少比你們快一些,兵力城池都在這裡擺著,你們就不要做多指望了……要我說,乾脆就此退兵,省得傷了咱們昔日同列的義氣,若是這般,你們二人還可以進來一起避雨飲酒!”
二人尚未答話。
忽然間,城頭上,一將自西面快步過來,遠遠大喊:“是呂常衡與李清臣兩個王八蛋嗎?”
二人聽得耳熟,趕緊去看,卻見到凌空一個物件被扔了下來,待到落地,更是引來周邊軍士轟然,然後很快此物又被這些軍士送到跟前……二人只是一看,便曉得那位好一手長生真氣的隊將是什麼下場了……這是一個首級。
到此時,二人再往牆上去看,也認出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當今聖人昔日愛將卻命喪東夷的前徐州副總管周效明之幼子,他們的昔日同僚,如今的黜龍幫逆賊中堅,周行範是也。
周行範來到城樓上,與王振並列,毫不猶豫,以手指下,破口大罵:“昏君無道,暴魏盡失人心,都是昔日同列,為什麼有的人敢拔刀而起,一怒而安天下,你二人卻只會倒行逆施,做兩個螳臂當車的泥地走狗?!”
莫說二人目瞪口呆,雨水中徹底無聲,便是城上城下其他人也都失聲。
但其餘人失態,卻不耽誤怒髮衝冠的周行範早從身後軍士那裡搶來一弩,抬手便是一射。可能是受潮的緣故,準頭不足,只是中了李清臣胯下戰馬。戰馬嘶鳴吃痛,失控振蹄,當場將李清臣掀翻下來。
當然,周圍畢竟是東都驍士,素質還是足夠的,大家回過神來,取兵器的取兵器,舉盾的舉盾,扶人的也趕緊扶起了李清臣,並以大盾遮護住了這位都尉。
城頭上,射了一弩的周行範猶嫌不足,只是王振近乎驚恐畏縮的目光中暴露青筋,繼續喝罵:“來!來!來!我周行範今日就在這城上,城中也只四五千人,且看你們兩個關西漢要扔多少人命,才能越此城去渡汴水!今日黜龍幫與爾等朝廷走狗,勢不兩立!”
一直到此時,被摔下來的李清臣方才在泥水地上回過神來,繼而覺得胸腹之間疼痛難忍。
“三郎,後面出了這麼多岔子,你不生氣嗎?”
絲毫不曉得四個昔日同僚、下屬如今正彙集一團的張行忙碌了幾乎一整日,此時只在路邊棚下稍歇,喝點熱粥,卻不料,陪著他辛苦一整日的白有思忽然發問。
張行當然曉得對方在說些什麼,逃兵、叛徒、離散者、猶疑者、膽怯者,以及數不清的後勤、軍資上的麻煩。
而猶豫了一下,張大龍頭還是決定與白有思細細說下自己對這些事的思量:“其實還好,主要是世道還沒到一個份上,不免人心思亂……有些事情,屬於早就有所預料,而且官軍那裡,也不可能少了的。”
白有思心中微動,就在一側認真來問:“什麼叫人心思亂,是人人都想著背叛嗎?”
“不是,野心之輩到底是少的,主動搞什麼陰謀的也基本上沒幾個……我的意思是說,亂局之下,人人都擔憂局勢會更糟,所以人人都免不了相互提防算計,這樣人跟人就沒有互信,想著想著,為了不落入下風,或者不讓自己和家人落入某種艱難境地,只能先下手為強,或者搶在局勢變化前,先做些應對……這是不分立場的,也不分善惡,而是為人本能。”張行有一說一。“但這般行為,從外面看,儼然就是主動行亂了,而且確實會讓局面變得越來越糟糕。”
白有思略有恍然,但很快她就意識到一個問題:“若是局勢糟糕到這般境地,上下敵我全都‘思亂’,講規矩、當好人,是不是就沒用了?”
“當然不是。”張行失笑,順便放下了空蕩蕩的粥碗。“人心都是肉長的,凡事也都要講一個順理成章,你對其他人講規矩、當好人,可能一時沒用,但做得多了,堅持下來,終究會對一部分人有用……只不過,這種事情是要講運氣的,有時候遇到特定的事情、特定的人,你做了好人守了規矩,就是沒有好報,甚至因為此事此人而陷入絕境,乃至於死了、亡了,不免會讓人覺得世道悲涼,人心可怖,但實際上,大部分時候,或者事情多起來再看,講規矩還是要比不講規矩強一些的。”
白有思恍然大悟,連連頷首,卻又若有所思,繼續來問:“三郎,你有沒有想過,將你這些想法寫出來,雕刻版印呢?”
張行微微一怔,明顯心動,但很快,他還是收起心思,努嘴朝前方正在修築的軍寨示意:“還是打贏這一仗再說吧!張須果的前鋒,已經進東郡了!”
白有思重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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