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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金錐行(12)(1/2)

作者:榴彈怕水
臘月進入最後一旬,張行自與秦二、範六一起火併了仙人洞,做了一洞之主,然後便立即臘月新氣象,當場折騰起來。

說是折騰,不過是將洞裡剩的些許金銀財帛先拿出來,大方分給了那些修行的與精悍的匪首,以收人心;然後又將糧食取出來,卻只分做三四份,讓洞中閒漢們各自分口粥來喝……接著,卻又將自己那幫子發財話當眾說出來,讓這些人自行去傳播。

果然,只是隔了一夜,同兼著死氣沉沉與蠢蠢欲動氣氛的芒碭山中,便立即傳出了兩個驚天的訊息,而且是經典的一好一壞:

好訊息在於,即將抵達的船隊裡,不光有來自於江東七郡的糧食,竟然還有來自江東八大家孝敬朝廷脩金柱的百萬貫錢帛!

而壞訊息是,守衛船隊的錦衣狗頭目倚天劍已經察覺到了芒碭山與稽山的動向,乃是將更方便攜帶的金銀財帛從船隊中轉移了出來,走陸路往渙水西側動身去了……龐大的船隊已經成了掩護。

兩個訊息傳出,芒碭山中立即起了巨大波瀾,整個一潭死水都被攪渾起來,上下都在議論。與這兩個訊息相比,什麼張老大被張老三火併了,仙人洞易主啥的,反而不像是個新聞。

沒辦法的,山上人雖然多,但卻明顯分了層,大家各取所需……下面的閒漢是炮灰,但也是有所求的,他們求的就是活命,活命需要的就是糧食;而與此同時,上面的修行者卻明顯是在求財,藉著閒漢的性命求了財後便遠走高飛,往河北、東境一躲,往江淮那些河道里一鑽,大宗師難道還能來追?:.

最有意思的是夾在中間的那些人,尤其是早年在芒碭山便聚集起來的積年匪徒,既有匪性又有一定組織性,其實頗有能量……他們對上能說得上話,對下能摸得著那些閒漢,心思不免複雜,此時自然更加焦慮起來。

當然了,誰都知道,這種事情,下面人只能翻騰使力氣,真正做決斷的還是那些老大……

便是張行也曉得,火併了仙人洞、傳播了訊息都只是必要的鋪墊和準備,真正考驗他的,必然是一場威虎山的戲碼。

果然,僅僅是火併成功的第二日下午,不過是剛剛見了最近一座山頭的王老大回來,便立即有人前來代替最大的那位周老大下帖,請張三爺上一次碭山主峰,走一遭聚義堂?原話是,諸位老大要稱一稱張三爺的分量,看看是實心的,還是空心的,如何這般大膽,做了張大爺?

張行情知此行重要性,知道此時分毫都不能耽誤,卻是不顧秦寶尚未將杜破陣尋來,便兀自挎了刀,與幾名洞中精銳一起昂然去了。

走出洞來,這日天色早已經陰沉起來,而轉到碭山山上,初時也不見什麼風景,可一直到走到頭,卻見峭壁兩面相夾聳立,一座磚木大堂凌空而起,卻有了幾分這中原匪巢的氣勢。

而張行走到門前,稍作駐足,四顧來看,本想看看地勢,防著萬一洩露,尋個跳崖逃脫的去處。可當他居高臨下,按著刀睥睨下來,只往山崖下西側一看,卻又見到天地蒼茫一片,竟是個一目無際的景色。偏偏下午太陽尚在,隔著雲層射下,玄黃鑲嵌,黑白混沌,而云層又被冬日凜風吹動,變幻不停,竟有幾分龍隱之色。

乃是當眾看的有幾分痴了。

不過,不及他人催促,一陣風當空吹來,舞動聚義堂前的大旗獵獵作響,到底是讓張三郎自家醒悟過來,此人抬頭看了看這大堂,然後轉身低頭進去。

剛一進去,便有人遙遙呵斥:“殺了我兄弟的人還敢進來?拿下!”

隨即,刀兵作響,便有多人迎上,驚得張行身後幾人直接踉蹌後撤,然後居然只有一個之前的軍漢勉強站住了身形。

另一邊,張行抬起頭來,看到那些人早早擎出白刃,卻行動整齊緩慢,曉得是在嚇唬自己,卻是不退反進,昂然迎上,貼著刀林破口來罵:

“張三爺就在這裡,誰敢取我性命,自己過來便是,何必擺這個架子,讓真好漢笑話?!”

“火併了自家兄弟的,也是真好漢?!”上午剛剛見過的一位王老大當即起身,厲聲呵斥。

張行絲毫不懼,只是遙遙反駁:“我自帶了一番天大富貴過來贈與諸位老大,諸位老大卻刀兵來迎……這叫有禮對無禮;你們七八位老大都在這裡,我只一人,卻還凜然作態,讓屬下持白刃結陣,而我雖然臨白刃交頸,卻為大局連刀都不拔,這叫有勇對無勇……誰是真好漢,誰是假好漢,當聚義堂裡的兄弟們是瞎子嗎?!”

“張三,你真是能說會道。”那王老大果然失笑。

“王老大,我能說會道還在後面呢?”張行也隨之而笑。“只怕你不敢聽……如何?可敢撤了刀陣,讓我上堂來說個痛快?若是說的不好,王老大也不用再喚人結陣了,我自己便自刎在這堂上,讓天下人來看看我這個只會嘴皮子的廢物血跡!”

王老大終於回頭去看為首一人:“周爺,張三是個激昂的犟性子……有道理無道理,不妨聽一聽,不必這般羞辱,弄得連話都說不成。”

那身形雄壯的周老大也跟著笑了:“也算稱量過膽量了,放上來聽聽言語。”

此言既出,前面刀陣自撤,張行也與那未失態的軍漢一點頭,然後便昂然上了聚義堂,卻發現堂上七八個人外,居然有不少空座,卻毫不顧忌,直接越過王老大,坐了其中一個。

而一旦坐下,為首那個姓周的大漢,便忍不住冷哼一聲,顯然不悅。

旋即,就在張行旁邊的一個老大也站起身來,睥睨來呵斥:“你這廝,周爺且讓你坐了嗎?”

“諸位。”張行也不起身,只在座中團團一拱手。“今日我來是送諸位一場大富貴的……實在是不耐這些……但是諸位既然有規矩,我也願意服從,剛剛叫我來時,說是要稱量,所謂稱量,門前那個叫做稱量膽量,接下來自然是稱量虛實……如此,何必麻煩,咱們直接做個北地搭手便是!”

“什麼叫北地搭手?”

“我們北地山寨裡的規矩,我這上山的想做個座位,便直接坐上,然後諸位頭領過來與我搭手說話,一面說話一面執行真氣互相來耗……”

“這是什麼鄉下規矩,文不文武不武的……”

“如此規矩,有三個好處……”

張行繼續從容來對。

“從我這邊說,乃是要一邊運真氣一邊分神與諸位做答,若有破綻,便容易露出來,若無本事,也要被拎起來,這是其一;

“從諸位那邊說,有覺得兄弟我能處的,便只小些發力,少些盤問,反過來,有覺得我不行的,便可加大真氣來壓我,說些刁鑽的問題來耗費我,所謂好壞皆由諸位心思,其他人卻不察,這是其二;

“而等諸位兄弟問完了,我一身真氣也不多了,便相當於最後坦蕩蕩來見最後的大首領,任由能做主的大首領發落……這便是其三。”

話至此處,張行復又來看首座上的周姓首領:“如何,周老大可願意給兄弟一個剖心挖肺,坦誠來見的機會?”

那周姓首領捏著鬍子想了想,又去看自己左手邊另外一白胖之人:“樓老大覺得如何?”

“我覺得挺有意思。”那人當即含笑點頭,引得張行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張行便立即在座中坐穩,然後伸出一隻手來:“王老大,咱們是至親兄弟一般的交情,容我借你一把力,開個局面。”

上午見過的王老大失笑上前,握住張行的手來,然後眾老大齊齊探身好奇去看,果然見到二人雙手交匯處有思思寒氣冒出,是真的在用真氣互耗。

也就是此時,那王老大便也開了口:

“張三爺,咱們兄弟上午已經說了話,知曉了你的首尾,便也不多問,你且將此番來意再當眾說一遍。”

“這有何妨?”張行一邊緩緩輸送寒冰真氣,一邊從容來答,卻果然是將那兩個早已經傳的沸沸揚揚的訊息講了出來。“……事情就是這般,而我此番的意思其實也簡單……如今我既然曉得了靖安臺的內情,知道了道路日期,復又舍了公門裡的好處過來,就是為了尋諸位老大一起,博一場大富貴!”

“話雖簡單,可如何能搏此富貴?”那王老大嘴上平淡,問的也是他自家上午聽過的話,卻居然暗中發力,真氣陡然強了一截。

張行心中驚怒,一面加大真氣,一面趁勢咬牙切齒起來:

“如何不能搏?咱們出其不意,扔下婦孺,集中了四五千精銳,直接往渙水對面一截,也是一擁而上,只要吃得到一點,便是十輩子見不到的財貨……”

話到此處,那王老大忽然手上又做減緩,張行也趁勢減緩,復又言語從容:

“到時候銅錢都不要,只取了金珠,往東境一跑,誰能捉拿的住?實在不行去東夷行不行?到了那邊,吃香的喝甜的,東夷舞女都能買二十個放家裡頭……豈不比山裡快活?”

王老大聽完,只是鬆開手,朝其他人攤了一攤,便回去坐下了。

而此時,之前喝罵張行落座的那人立即上來,直接握手,卻是直接奮力發了離火真氣,引得堂中水氣繚繞,然後又當場冷笑:“張三,我須姓趙,與張老大並無干係,但素來講義氣……我只問你,你自來山上做生意,為何要火併了人家?”

“趙老大這話問的……”張行面色不變,雖然真氣衝擊言語斷續,卻咬字清晰。“你說我為什麼火把了張老大?自然是因為他耽誤了咱們做生意……萬里奔波只求財!王老大早給與你們交了底,我是上過落龍灘的,幾千幾萬個好漢,凝丹的、通脈的,就那麼直接完了……經了那一遭,我便認定了一個道理,人要活著,就得換個活法,吃喝玩樂,享盡人間!張老大當日的樣子,我這仙人洞中兄弟看的清楚,你隨便去問一問便知道……他非但奪了我的馬,還不願意做這筆大生意,不做生意便是擋了我們財路,便是個生死仇人,為何不能火併了他?!”

話到最後,張行猛地發力,寒冰真氣全力湧來,竟然是將對方給逼了個趔趄,以至於主動撒了手。

而此人既撒了手,也無言語,反而直接坐下。

但馬上,又有一個老大過來握了手,不過這個姓韓的老大真氣上明顯只是敷衍,只是來問事情的:“可要說按照張三兄弟這般言語,咱們上面人劫了財跑了,下面的閒漢白白灑了性命,卻得不到糧食,反而要受朝廷追繳,豈不是對他們不夠義氣?!”

“韓老大想多了……”張行一邊喘氣,一邊笑對。“就算咱們不管金珠,只按照之前計略去劫了江東七郡的上計綱糧,朝廷開春便不派兵平了這芒碭山嗎?咱們之前的計略,便不是在拿這些人當草灰嗎?要我說,真要是講良心和義氣,早點來場大的,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劫了財之後,讓這些閒漢抓一把銅錢,往東邊市集城鎮裡跑,才是真對這些閒漢義氣!”

那韓老大想了一想,嘆了口氣,直接撒手停了話。

到了此時,張行已經連續過了三位老大的手,而韓老大問出這話,張行又做答後,聚義堂上,七八個老大竟都有些思索之態,一時並無人再上來。

等了一會,那位白胖的樓老大忽然起身,直接走過來,握住了張行的手,雖還沒有發力,卻引得整個堂中齊齊來看,幾乎人人嚴肅了起來。

“尊家的訊息準不準?”樓老大還是沒有發力,然後問了一個尋常問題。

“樓大哥是覺得我扔下公門生意作保還不夠嗎?”張行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小心來對。“再說了,便是我訊息不準,撲了個空,到時候也不耽誤我們轉向船隊吧?船隊須是跑不掉的!”

此言一出,包括周老大在內,幾人幾乎一起頷首。

“我不是這個意思。”樓老大微微含笑,終於緩緩發出真氣,引得張行小心翼翼來對抗。“我是說,閣下既是公門出身,不免讓人生疑,怎麼就知道你不是個探子,而是真的左三爺下屬呢?”

“當然可以去查!”張行毫不畏懼。“我不信諸位老大沒有門道在渙水上……關鍵是,諸位既有門道,還請務必問一問東都那邊的來人,問問他們是不是有要修大金柱的傳聞?

“問一問江東那邊的來人,是不是有江東八大家被錦衣狗脅迫抄檢的傳聞?

“問一問渙水上的兄弟,就是臘月十七十八那幾日,也就是我決心發這筆財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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