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帝國三臺六部二十四司,中書、門下、尚書三臺。
尚書檯下轄六部,尚書令為尚書檯最高長官,如果說尚書檯六部是展開具體行動的手足,那麼中書檯便是帝國的大腦,以帝國國相為首,協助天子商定國策戰略,掌握機密要政,確定帝國的大政方略。
門下臺是三臺中的內侍署臺,負責稽核傳達政令,對中書檯制定的方略進行稽核分析,確定可行性,甚至有權對中書檯議定的政略進行刪改甚至否定,實際上就是對權勢過大的中書檯的制約。
立國至今,門下臺雖然有否定中書檯政令的權力,但中書檯往往都是按照皇帝的意思制定政略,通常是得到皇帝的准許才會頒令,到了門下臺,無非是走一個過場,中書檯確定的政令,幾乎都可以順暢地透過門下臺而傳達到尚書檯的六部衙門進行實施。
門下臺除了制約中書檯,此外還負責宮中十六監,門下臺的最高長官門下令又稱侍中,一直都是由宮中大太監擔任。
自大唐立國以來,三臺之中,以內侍太監為主的門下臺力量一直都很虛弱,遠不能與中書檯和尚書檯相庭抗理。
但聖後夏侯登基之後,這十幾年來,在聖後的支援下,門下臺一改曾經虛弱之態,日漸強勢。
聖人設立紫衣監,監察百官,此外更是設立北院,掣肘了戶部,這兩大衙門是聖人十分倚重的兩把利劍,都隸屬於門下臺,隨著這兩大衙門羽翼豐滿,在朝中的力量日益壯大,門下臺自然也是水漲船高,權勢日盛。
實際上立國之初,除中書、門下和尚書三臺之外,另外還設有兩臺,只是這兩臺相較而言,權力有限,非帝國中樞,所以不能與權柄極重的三臺相提並論。
這兩臺分別是秘書檯和內侍臺。
內侍臺負責內廷的侍奉,不參與國家大事,由宮內太監掌權。
帝國初期,門下臺除了有公眾宦官,卻也有外庭官員在其中,如此內部頗有爭鬥,太宗之時,廢獨立的內侍臺,併入門下臺。
而秘書檯卻是擔當國家的文件書冊整理工作。
秘書檯最高長官是秘書監,下有秘書丞、秘書郎、校書郎等官員,分類頗為細緻,有國史修撰、天文曆法、名經顧問、地理雜談等等科目,皇帝所下的每一道旨意,在秘書檯也都有專門的存檔。
秘書檯權威言輕,也正因如此,秘書檯的官員往往都是遠離朝中爭鬥,能夠平安為官,而官員的升遷,比之其他官署通常都要困難許多,只要不出太大差錯,官位通常不會有太大變化,在這裡要升官,熬的是資歷,所以如果沒有什麼意外,一個秘書郎要升到秘書丞,沒個十年八年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作為直接是行政令的尚書檯,六部卻並非鐵板一塊。
聖人登基之後,大肆任用內宮太監,這也導致自大唐立國以來,門下臺終於擁有與中書檯針鋒相對的力量,而六部衙門卻也為了各自利益,各自站隊。
大唐武宗文韜武略,為帝國開疆擴土,喜歡根據戰場的形勢召集一些愛將商討軍務,因此而設立了負責軍略的南院。
南院的存在,直接導致兵部衙門喪失了不少權力。
兵部本來獨自吃一塊蛋糕,卻被南院生生奪走一半,是以從一開始,兩處衙門的人就互相瞧不順眼,雖然談不上水火不容,但互視為敵。
而南院的人幾乎都是出自軍方,北院的存在,特別是北院派出的監軍,直接掣肘了各地將官,南院御與北院自然是矛盾極深,兵部官員充分領悟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一道理,反倒是與北院相處和睦,兩大衙門之間辦事互相行方便,於是兵部實際上也就成了門下臺的勢力範圍。
兵部座落在皇城外的朱雀大街。
兵部一處僻靜的院落有一間小屋,門外守著兩名兵士,屋裡點著昏暗的油燈,油燈照在韓雨農的身上,將他的影子投射在牆面上,隨著油燈燈火竄動,牆面上的影子有些扭曲。
韓雨農坐在桌邊,看著燈火,臉色冷峻。
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隨即屋門被推開,韓雨農連頭也沒轉,直等到有人緩步走到他身側,他這才瞥了一眼,只見到一名身著紫色便服的老者站在身邊,正要起身,那老者卻已經伸手輕拍在韓雨農肩頭,聲音溫和:“坐著說話。”
老者年近六旬,留著花白的長鬚,年紀雖然不小,但身板卻還挺直,氣色也還不錯。
“這兩天委屈你了。”老者走到韓雨農對面,坐了下去,含笑道:“老夫範文正。”
韓雨農一怔,隨即立刻起身,躬身行禮:“卑下拜見範部堂!”
他並未見過兵部尚書範文正,此時對方自報家門,才知道他的身份。
“坐下說話。”範文正和藹道:“這兩天老夫公務太多,抽不出時間來,聽他們說你有緊急軍情稟報,老夫一直想召見你,但總是忙的抽不出時間,所以讓人安排你在這裡先住下,一等老夫空下來,立刻見你。”
韓雨農道:“部堂大人辛苦,實在是軍情十萬火急,不敢不報。部堂大人派人讓卑下將西陵叛亂之事寫成摺子,卑下昨晚便寫好,讓人送給部堂,不知部堂大人可曾看過?”
“老夫已經看過,你辛苦了。”範文正道:“老夫也接到訊息,西陵似乎發生了變故,嘉峪關已經封關,但具體的事項,還沒能完全確定,你昨日將西陵叛亂的具體情況書寫成文,老夫看過之後,已經明白了那邊的情況,也已經擬了摺子,準備上呈給聖人。”頓了頓,才繼續道:“你是將軍的親信,如果我沒有記錯,八年前你被調往西陵的時候,老夫還只是兵部侍郎。朝廷在西陵設立幾處都尉府,就是為了監視西陵那些世家的動靜,有都尉府的存在,不但讓他們明白西陵是大唐的領土,也會讓他們不敢太放肆。”
韓雨農點頭道:“是。”
“可是在你之前,派去的都尉,非但沒能掣肘西陵世家,反倒被西陵世家收買,都尉府淪為他們的走狗。”範文正嘆道:“黑羽將軍為了安排你前往西陵,煞費苦心,先是讓吏部對你進行審查,吏部考核過後,給你重新做了履歷檔案,就是不想讓西陵那邊知道你黑羽夜鴉的身份,如此你調派前往西陵,才不會被西陵世家太過提防。”
韓雨農只是微點頭,並不說話。
“當年那一戰,黑羽將軍和黑羽夜鴉居功至偉,雖然最終被迫從西陵撤回關內,但黑羽將軍這十幾年,無一日不想重回西陵,讓西陵重回大唐的懷抱。”範文正肅然道:“將軍的良苦用心,老夫不但理解,而且很是欽佩。這朝中許多官員,尸位素餐,想的只是自己的前程,西陵落入那些世家手裡後,除了將軍和極少數人,許多人根本不放在心裡,反倒覺得朝廷根本沒有必要花費錢糧兵馬用以收回西陵。”
韓雨農正色道:“西陵是大唐的疆土,不受朝廷控制,便是裂土分疆,大唐國土雖大,卻沒有一寸多餘的地方。西陵是大唐無數將士埋骨之地,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要讓它重歸大唐。”起身拱手道:“部堂大人,此番進京,就是要向朝廷詳細稟明西陵叛亂一事。樊子期與假冒皇子的李駝狼狽為奸,甚至有可能與兀陀人......!”
他還沒說完,範文正便抬手按了按,溫言道:“不急不急,坐下來慢慢說。”拿起桌上的茶壺,給韓雨農面前的茶杯倒了水,韓雨農忙道:“不敢勞煩部堂大人!”卻還是坐了下去。
“將軍重回西陵之後,老夫心中歡喜不已,但也知道西陵情況複雜,將軍出關,只有近衛輕騎跟隨,長生軍卻沒有迅速調去。”範文正肅然道:“沒有長生軍,就難以威懾西陵三郡別有居心之輩,所以老夫在將軍出關之後,就想著要儘快讓長生軍出關。”
韓雨農神情嚴峻,道:“部堂大人,將軍和我們都以為,長生軍會迅速趕到,但始終沒有見到兵馬出現。將軍和我說過,朝廷有朝廷的難處,聖人已經下了旨意,長生軍定會出關,只要兵部的調令一到,兵馬便可以從沃野鎮出發。”
“確實如此。”範文正道:“聖人的旨意到了兵部這邊,我們接到旨意後,迅速和戶部商議,讓他們撥付銀兩,用以安置長生軍的家眷。你也知道,三千長生軍,家眷都在沃野,要將他們全都遷徙出關,吃喝拉撒以及在關外重新安家,需要一筆很大的費用,所以兵部商議,先讓長生軍迅速出關,家眷暫時留在沃野,等時機成熟再讓他們遷徙出去。不過長生軍的將士一旦出關,那就是一直駐紮在西陵,他們牽掛家眷,如果朝廷不能妥善安置,讓他們免去後顧之憂,他們也是放心不下的。”
韓雨農點點頭,範文正繼續道:“老夫心裡當然知道長生軍越早出關越好,可是戶部的銀子如果不能撥付到兵部,一旦長生軍出關,戶部再繼續找理由拖欠,兵部拿不出銀子安置長生軍的家眷,我們又如何向長生軍將士交代?所以銀子沒有到,兵部這邊的調兵令不敢輕易發出去,長生軍按兵不動,我們才能從戶部為長生軍爭取到安家費,你是否明白老夫的苦心?”
“部堂大人用心良苦。”韓雨農道:“但恕卑下直言,如果長生軍及早出關,趕在除夕之前抵達關外,樊家很可能便不敢輕舉妄動,即使真的叛亂,有三千長生軍坐鎮,他們想要順利奪取西陵,絕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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