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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二九章 傉薩

作者:沙漠
紅葉的帳內,有人送來了晚餐,但紅葉卻沒有任何心情食用。

兩名斗笠人已經摘下斗笠,取下了蒙著口鼻的灰巾,站在紅葉面前。

“小師姐,赤勒山被抓,絕不可能是偶然。”一名斗笠人輕聲道:“這是渤海人精心策劃。能夠潛入步六達人的營地,躲過哨卡,拿住赤勒山,爾後能全身而退,他們不但有精心計劃,而且實施行動的肯定都不是尋常角色。”

紅葉微點螓首,道:“我明白。”

“秦逍要從那邊將人救回來,根本沒有可能。”另一名斗笠人神色也是嚴峻,低聲道:“他們一定是重兵守衛,秦逍武功再強,一旦陷入敵軍包圍,根本沒有逃脫的希望。”

紅葉蹙眉道:“但是他似乎心意已決。他的性情我瞭解,真要下定決心做一件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這是步六達人和渤海人之間的恩怨,秦逍根本沒有必要捲入進去。”斗笠人皺眉道:“為了步六達人讓自己陷入兇險之境,秦逍是太愚蠢,還是太自信?”

紅葉想了一下,才道:“此事你們就不要多管了,我自有主張。”

“小師姐,你不會也跟著他一起糊塗吧?”斗笠人擔憂道。

紅葉柳眉一緊,冷冷看了那人一眼,淡淡道:“孟蒼,什麼時候我的事情需要你來指手畫腳?”

“不敢。”那斗笠人忙道:“小師姐莫誤會,我只是擔心你意氣用事.......!”

紅葉似乎不願意與他們多言,揮手道:“你們先回去吧。記著,我從不喜歡任何人對我的事情說三道四,我要做什麼事情,輪不到你們來多嘴,這次我不和你計較,但不要有下次!”

兩人對視一眼,都只能躬身稱是,見紅葉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打算,都是戴上斗笠,再次行禮,退了下去。

紅葉看著跳動的油燈燈芯,若有所思。

片刻之後,忽聽得帳門處寒風微起,蹙眉抬頭,卻見一道身影閃了進來,雖然對方戴著面具,但只看身形,紅葉便知道是誰,淡漠道:“你來做什麼?進帳前不知道知會一聲?”

“上次你進我的帳篷,也沒有打招呼。”秦逍一邊走過來,一邊摘下面具,在羊毛毯上一屁股坐下,看著紅葉道:“紅葉姐,我是來和你道別。”

紅葉淡淡道:“你真要去渤海人的營地?”

“已經計劃好,東林汗連夜安排使團,明天出發前往渤海人的營地進行交涉。”秦逍道:“到時候我會混在使團之中,過去探查一下情況。”

紅葉蹙起秀眉,卻沒有說話。

“你在途中的猜測沒有錯。”秦逍道:“這次大都尉被綁架,是渤海人精心設計。他的隨行衛兵,六人被殺,死前連放出訊號求援的機會都沒有。六人之中,兩人被飛刀入喉,兩人被大刀砍中要害,剩下兩人一個被掐斷喉嚨,剩下一個被一拳擊中心口,所有人都是在瞬間被一擊致命。”頓了頓,才道:“如果不出意外,實施綁架計劃的人不但人手不少,而且都是好手。”

“所以你明知道那邊是龍潭虎穴,還要過去?”

秦逍含笑道:“只是過去看看情況。渤海人就算無恥,也不至於對使者發難。”

紅葉凝視秦逍片刻,嘆了口氣,道:“你要去就去,過來和我道什麼別?是否覺得自己有去......!”似乎覺得後面兩個字實在不吉利,沒有說出口。

“我知道你這次辛苦前來是想保護我。”秦逍嘆道:“我若是不告而別,實在過意不去。紅葉姐,你對我的恩情,我銘記於心,不過此番我實在不能臨陣脫逃,希望你能夠理解。”

紅葉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我很倦了!”

秦逍似乎想說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口,只能起身道:“那你早點休息。”見紅葉並不理會,只能出帳而去。

東林汗安排的使團由一位叫做烏丸拓的俟斤帶隊。

烏丸拓正是出自烏丸部,在軍中擔任文職,主要是負責後勤方面的事務。

因為一直都是處理後勤事務,所以此人也算精明,而且此人平日裡並不負責軍務,對步六達的軍事部署並不算了解,再加上只是俟斤的身份,不算什麼重要人物,確實是前去初步交涉的最好人選。

最重要的是,烏丸拓也是東林汗的心腹部下,前往敵營的使者必然要知道大都尉被俘虜的真相,東林汗自然不能讓太多人知曉,烏丸拓知道實情之後,那也是能夠嚴格保守秘密。

東林汗親自送了交涉使團來到興安河邊。

烏丸拓此行帶了十二名不死軍侍衛隨行,秦逍卻也是混在其中,而且東林汗以防突發情況,直接下令由秦逍指揮這些不死軍侍衛,不死軍兵士都是帶著骷髏面罩,誰也不認識誰,東林汗只是讓秦逍在氈帽上多加了一根羽毛,眾人便可認出誰是侍衛統領。

秦逍從大營來到興安河邊,一路上卻也是觀察到步六達軍修建的崗哨著實不少,而且這些崗哨從地面到樹上都有存在,錯落有致,形成了梯次感極強的防禦體系。

所有的崗哨都是修建的頗為堅固,用夯土和樹木壘砌而成,每處崗哨至少都安排了十餘人,樹上的樹屋崗哨都是弓箭手坐鎮,而地面上的崗哨則是刀兵,一旦敵軍來襲,這些崗哨足以發揮出最大的防禦效果。

興安河是黑森林中一條極為寬闊的大河,自北向南蜿蜒而下,河面極寬,整條河就如同天神用一把刀劈下來,將這片森林砍成兩半。

如今兩軍就是以興安河為界,東面駐守著渤海軍,而興安河以西駐守著步六達軍。

時當寒冬,這條寬闊的大河早已經凍上,整條河面堅冰如鏡,足以跑馬,也正因如此,一到寒冬時節,雙方的戒備便會愈發森嚴,以免對方趁著河面結冰發起攻擊。

其實雙方多年來雖然並無進行全面攻擊,但隔三岔五還是會發生小衝突,這條河每年都會因為交戰而留下許多屍首。

赤勒山被俘虜的那天夜裡,河面就發生過異常激戰,雙方都有死傷,事後兩邊又都是派人將戰死將士的屍首各自抬回,所以眼下河面上倒是乾乾淨淨。

出發之前,東林汗自然和秦逍詳談過,此時也不好在眾人面前再與秦逍多說,只是向烏丸拓又囑咐了一番。

烏丸拓自然也不知道隨行侍衛之中有秦逍的存在,只以為當真是要去敵營交涉贖回大都尉等人,倒是再三向東林汗保證,此行絕不會有辱步六達的尊嚴。

使團正要出發,忽聽得後面傳來聲音,眾人回頭看時,卻見到三名不死軍兵士正快步而來。

東林汗等人都有些詫異,秦逍看到當先那人的行走姿態,唇角泛起一絲笑意。

雖然那人一身不死軍的打扮,身著皮胄,面戴骷髏面具,而且還裹著厚厚的皮襖,掩飾了身段,但秦逍還是一眼便認出來人正是紅葉,她身後那兩人的身份不問可知,當然就是隨她而來的另外兩名書院弟子。

紅葉終究還是來了。

東林汗詫異間,紅葉卻徑自走到東林汗身邊,湊近他耳邊低語幾句,東林汗更顯驚訝之色,回頭忍不住向秦逍這邊看了一眼,微一猶豫,這才道:“你們三個也一同前往護衛!”

烏丸拓也有些奇怪,心想已經安排了十二名侍衛,這是去交涉,其實人數已經不少,東林汗怎地又多安排了三人?

但既然東林汗有安排,他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

紅葉帶著那兩人直接入列,秦逍盯著紅葉面具下的眼睛看,紅葉卻是翻了個白眼。

烏丸拓帶人順著小道下去,直接到了冰面上,隨即有四人在前,烏丸拓跟在四人後面,秦逍等人則是尾隨在烏丸拓身後。

這是直接過去進行贖人的初步交涉,自然也不會帶什麼東西,踩踏著堅實的冰面直往對面去。

東林汗等人居高臨下目送隊伍往東去,眼瞧見隊伍快要抵達對面之時,從對面的林中已經衝出來一大群人,瞬間就將烏丸拓一行人團團圍住。

東林汗身邊眾人立時按住刀柄,卻是看到片刻之後,那群渤海兵簇擁著使團走進了對面的樹林中,很快便再也瞧不見蹤跡。

東林汗目光久久沒有收回來,心中只期盼秦逍此行能有所收穫。

烏丸拓報上身份,直接聲稱是步六達軍派出的使者,要求見渤海軍統軍大將,有重大事情協商,而對方領頭的似乎知道步六達使者會到來,進入林中之後,讓人先將包括秦逍在內的使團眾人的兵器全都收繳,爾後又讓人矇住了眾人的眼睛,這才帶著眾人往東走。

眾人幾乎是被押送前行,每人身邊都有兩人,矇住眼睛不好看路,一旦走偏了道,渤海兵立時便推搡,很不客氣。

秦逍心知紅葉脾氣不好,就怕這位姑奶奶一個忍不住,出手傷人,如果真是這樣,後果不堪設想。

好在一路上紅葉倒是忍住,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途中甚至歇了兩回,感覺周圍都已經快要天黑的時候,才忽然聽到鼓聲隆隆,號角聲聲,這時候終於有人解開了矇住眼睛的布巾。

秦逍透過面具上的眼孔,環顧左右,只見到四周火光明亮,卻是眾多渤海兵手舉火把,原來已經身處在渤海軍的一處大營。

周圍有兵士敲鼓吹號,陣勢極大,前方是一座大帳,一條長長的獸皮地毯直鋪到帳門處,地毯兩邊,卻是凶神惡煞一般全副武裝的渤海武士,都是手持長矛,威風凜凜。

秦逍知道一路上被矇住眼睛,自然是渤海人擔心使團看出前來大帳的路徑,也是提防使團看到他們的據點部署,至於現在的場面,當然是要給步六達使者以威懾。

“召步六達使者入帳叩見!”大帳外有人高聲道。

烏丸拓整理了一下衣裳,正要過去,秦逍已經湊近低聲道:“俟斤,我陪你進去!”

烏丸拓點點頭,秦逍回頭道:“你們在此等候!”卻是跟著烏丸拓往大帳去。

剛走兩步,卻見到地毯左右的渤海武士同時抬起手臂,將長矛交錯在一起,搭成人字,烏丸拓皺起眉頭,顯出惱怒之色,但終究只能從渤海武士的長矛之下穿過,到得帳門前,有人掀開帳門,烏丸拓和秦逍便一前一後進了大帳。

大帳之內一片肅靜,卻是火光明亮。

秦逍遠遠就瞧見帳內正中的一把大椅子山,正坐著一名身披甲冑的男子,三十出頭年紀,看上去倒也是威風凜凜,兩邊站著兩派武將,都是甲冑鮮明,腰佩大刀,如狼似虎。

烏丸拓到沒有被這陣勢嚇著,直接走上前,見得對方裝束,躬身行禮道:“步六達使者烏丸拓,見過渤海傉薩!”

傉薩是渤海的武職,屬於掌握兵權的高階軍事將領,步六達與渤海交戰多年,烏丸拓自然可以從對方的裝束上判斷出對方的身份。

他知道渤海在黑森林部署了近萬兵馬,而統帥這支兵馬的便是傉薩,不過這兩年渤海軍在黑森林的將領調動頗為頻繁,所以烏丸拓雖然知曉對方的官職,但卻不知對方名姓。

“大膽!”傉薩左下首一名粗須武將厲聲道:“見到傉薩,為何不跪下行禮?”

烏丸拓搖頭道:“渤海與步六達都是大唐的臣屬國,平起平坐,我們步六達不是渤海的屬國,使者來見,當然不用下跪。”

“嗆嗆嗆!”

立時便有數名渤海武將拔刀出鞘。

烏丸拓左右看了看,笑道:“傉薩,這就是你們渤海的待客之道?如果傳揚出去,天下人還只以為渤海人粗野不堪,連禮數都不懂,只知道拔刀威嚇。說句實話,我既然敢來,就沒有想過活著回去,如果傉薩不想交涉,直接砍了我人頭就好,咱們也就不必費口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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