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儒老者仰天狂笑。
羽衣男子則抬手,要取回青銅印。
可這一瞬,神魂、道軀皆被封印,整個人被鎮壓於青銅印之下的蘇奕,卻忽地輕聲自語:
“我一直所厭惡的,是命運被安排,可現在我才驀然明白,天命即我……”
聲音在迴盪,而蘇奕眼眸深處,則露出恍然之色,眉目之間,盡是釋然。
這一刻,整個混沌荒野,忽地震顫起來。
分佈混沌荒野的天地本源力量則顯化出來,化作一道無形的劍意,籠罩天上地下。
羽衣男子眼瞳一縮。
他猛地發現,自己竟再無法收回那青銅印!
青裳女子封禁蘇奕神魂的道劍、中年男子封禁蘇奕道軀的禁制力量,皆和他們各自失去聯絡。
一如被斬斷。
兩者齊齊變色。
而此時,被鎮壓在那的蘇奕,則緩緩起身。
轟!
青銅印被硬生生頂起,劇烈搖晃。
隨著蘇奕隨手一抓,青銅印就落在掌間,縮小為米粒般大小,再無法動彈。
這不可思議的一幕,讓羽衣男子三者無不意識到不妙。
“找死!”
羽衣男子一聲怒喝,揮動雪亮長刀,斬向蘇奕。
可他驚駭發現,天地間那籠罩著的一股劍意,在此刻無聲無息地封禁住他所有的力量!
以至於當這一刀斬出時,完全沒有一丁點力道。
“這怎可能??”
羽衣男子驚悚,滿臉難以置信的神色。
青裳女子和中年男子也被深深刺激到,無不全力出手。
可無一例外,皆被那一層籠罩在天地間的劍意封禁,讓得他們宛如被打落凡塵,失去了一切道行!
一下子,他們都亡魂大冒。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之前,他們分明都已把蘇奕徹底鎮壓,怎麼轉眼間,這傢伙就像變了一個人?
而此時,蘇奕這才抬起眼,看向這三個大敵,眉目之間,一片澄淨空澈,無喜無悲。
“你說,何謂天命?”
蘇奕目光看向羽衣男子。
羽衣男子神色一陣陰晴不定,“想羞辱我?”
蘇奕抬手一拂。
羽衣男子形神俱滅,剎那間就化作寂無。
這一幕,刺激得其他兩人背脊生寒,青裳女子嬌軀一顫,厲聲道:“殺了我們,你也活不了,那天獄之外,猶有無數同道在等著殺你!”
蘇奕只輕聲道:“你說,何謂天命?”
青裳女子一呆,這問題重要嗎?
為何他非要執意問這個?
旋即,她試探道:“我若回答,可否給我一條活路?”
蘇奕只靜靜看著她,沒有說話。
可青裳女子卻先崩潰了般,驀地衝上前,要和蘇奕拼命!
砰!
青裳女子身影炸開,魂飛魄散。
而蘇奕立在那,根本就沒有動!
那等一幕,就像飛蛾撲火,火未動,飛蛾卻被火給焚燃成灰燼。
羽衣男子和青裳女子先後斃命,這一切刺激得中年男子再也按捺不住,嘶聲道:“你就是九獄劍選中的天命人,還來問我們作甚?天命天命,當然是上蒼所選中的人!”
蘇奕若有所思,“那麼,九獄劍為何能代表天,又為何要選一個天命人?”
中年男子一愣,他哪裡知道?
“原來你也不懂。”
蘇奕微微搖頭。
下一刻,天地間的劍意忽地如潮水般翻湧,把那中年男子淹沒。
當劍意歸於寂靜,中年男子的身影也已消失於寂無之中。
至此,三個強大到不可思議地步的存在,卻陸續消亡在蘇奕面前。
自始至終,蘇奕就像滅殺三隻蟲子般漫不經心。
……
遠遠地,斬仙客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他忽然心生觸動,隱約有些明白,為何蘇奕這個天命人之前不動用九獄劍了。
一側,侏儒老者失魂落魄,如喪考妣。
之前心中那一切的得意、亢奮、期待,全都已化作烏有!
他呆呆地瞪著眼睛,嘴裡喃喃:“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悄然間,蘇奕身影憑空出現。
他看了看斬仙客,又看了看侏儒老者,道:“我大概明白了。”
斬仙客嘆道:“我卻不明白了。”
蘇奕笑了笑,道:“不自棄者,便是天命所歸,自強不息者,皆是天命人,無須誰來認可。”
他掌心一翻,九獄劍浮現而出,“而這,也正是九獄劍所希望看到的。”
道劍如墨,飄灑混沌光雨,發出淺淺的劍鳴,一如對蘇奕的認可。
斬仙客一怔,目光凝視著九獄劍,道,“這世間之人,和你所理解的天命可不一樣。”
蘇奕頷首道:“的確如此,我雖不清楚往昔緣由,但我想,九獄劍當初之所以選中我,就是要告訴這世人,芸芸眾生之中,平庸普通之輩,只要不自棄,亦有逆天改命的希望!”
蘇奕仰頭看向天穹,“也是告訴那些高高在上、自詡為主宰的存在,在他們俯視腳下眾生的同時,也得向眾生低頭!”
斬仙客哂笑搖頭;“這只是你一人所想,無論在這牢獄內,還是牢獄外,真正向眾生低頭者,又有幾人?”
蘇奕道:“現在或許不然,以後呢?”
蘇奕指了指自己,“有我在,不信他日那些高高在上之輩,敢不低頭!”
“以後以我為先例,我更不信那芸芸眾生中,再無如我這般人!”
鏘!
九獄劍驟然發出一聲激昂劍吟,一如在和蘇奕共鳴。
天上地下,劍吟迴盪,整個混沌荒野都仿若在共鳴!
斬仙客心生莫大的觸動,不禁怔在那。
那失魂落魄的侏儒老者,此刻卻忽地大笑:“狂妄不自量,何其可笑!果然是個凡塵中的泥腿子,竟說出這等荒誕不堪的話!”
蘇奕瞥了侏儒老者一眼,道:“我倒是很好奇,你若淪為凡塵中的一個,該作何感想。”
侏儒老者臉色頓變,“你想做什麼?”
斬仙客也不禁笑了,“若如此,倒也有趣,就讓我來幫他墜入凡塵吧。”
他指尖一抹。
侏儒老者一身的道行開始不斷跌境。
直至最後,一丁點的修為也沒有了,沒有了道行,連生機都在飛快流逝。
眼見他即將因此殞命,蘇奕屈指一彈,一道涅槃力量湧入侏儒老者體內,非但將其救回來,還讓他一下子年輕了無數歲,最終化作了一個五六歲的孩童。
他呆呆地看著自己,忽地瘋狂嘶叫:“殺了我,快殺了我——!”
往昔,他可是一位混沌天帝,執掌一片諸天混沌!
哪能想到,會一下子墜入凡塵,淪為一個毫無修為的孩童?
最讓他崩潰的是,和修煉有關的記憶,完全被抹除。
這完全比殺了他痛苦,以至於蹲坐在那,嚎啕大哭起來,徹底破防了。
可對蘇奕而言,這還遠遠不夠。
他掐指之間,映現出一道輪迴入口,一舉把那老者打入其中,讓其保留著生前記憶,轉世到了鴻蒙天域的凡俗之地,成為了他所唾棄的一個泥腿子。
涅槃混沌有蘇奕的天道意志在,倒是能時時刻刻察覺到,這老者混跡於凡俗中的一生。
蘇奕道:“他若不自棄,興許還能重新踏上道途,這就是天命所歸。”
斬仙客搖頭:“一個高高在上的傢伙一下子跌落凡塵,註定承受不住這種落差,我敢打賭,他必會了斷自己。”
蘇奕隨口道:“自棄者,天棄之。”
斬仙客道:“你在此地,也能演化輪迴?”
蘇奕道:“有九獄劍在,就能。”
斬仙客再問道:“你之前,為何遲遲不動用九獄劍?你該清楚,若動用此劍,根本無須和那些敵人鏖戰,輕鬆便可滅殺他們。”
蘇奕笑著說了一句此生已重複了很多次的話:“我與我周旋,只為斬心中最後一個業障。”
斬仙客恍然道:“果然如此!”
九獄劍,貫穿蘇奕的前世今生,亦和他的身世之秘息息相關,可以說,沒有這把神秘的道劍,就斷沒有當年劍客在雲夢村踏上修行路的機會。
沒有此劍,種種前世的道業力量亦不可能一一完整地儲存下來。
除此,回顧畢生修行路,九獄劍往往在一些兇險無比的時刻發揮了關鍵作用。
這本身,對蘇奕而言就是一種天然的護道之器,也是一種無形的依仗和靠山。
直至如今,當得知九獄劍和天命人的關聯,蘇奕終於幡然醒悟,自己一身道行最大的業障,實則就在對九獄劍的依仗上。
要想真正天命由己,就必須斬掉這個業障。
故而,之前在和那三位大敵廝殺時,蘇奕一直未曾動用九獄劍。
反而是藉此一戰為刀,在斬心中業障!
直至他終於斬掉業障,徹底感悟到“我即天命”那一刻,才真正實現“本我”的大自在。
也是那時,他得到了九獄劍的主動認可。
也終於擁有了一個參悟九獄劍內部之秘的機會!
誠然,九獄劍依舊是外物,他依舊是被九獄劍認可的天命人,可心境已截然不同。
以往,是九獄劍為依仗。
如今,則是九獄劍為我所用!
一切外物,亦當為我所用,而非我之依仗!
這,才是真正的大自在。
斬仙客顯然也明白了這一切,感嘆道:“不得不說,直至此刻,我才終於確信,九獄劍當年的選擇,是對的。”
蘇奕道:“那麼現在,能否聊一聊了?”
斬仙客略一沉默,道:“我是守劍者,世世代代看守九獄劍,一如此劍的侍從,在九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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