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樓裡不止一柄劍。
生出劍鳴聲的有好幾柄,明月高樓,十里青絲,草漸青,外加一柄尋仙。
還有一柄遮雲。
李扶搖的劍很多,但是真正就沒有煉化過的,就只有那邊遮雲了。
那柄劍是從妖土的另外一座城裡得來的,這麼些年了,它幾乎一直都在劍匣裡,沒有幾次出劍。
就算是當初劍十九被葉聖的鎮妖碗給收了之後,李扶搖也是用尋仙劍代替了劍十九的位置,而並沒有拿出遮雲。
直到如今,它再次被李扶搖握在手中。
劍鳴聲響徹摘星樓。
但摘星樓裡的另外一柄苦晝短,卻是沒有任何動靜。
李扶搖看了李昌谷一眼,後者指了指天幕。
之前在臨近佛土的秋風鎮裡,李扶搖要破境入春秋的時候,天幕雲海,有天雷落下,這個時候破境入登樓,威勢應當還要更大一些。
就在李昌谷指了指天幕之後,雲海裡面,已經有聲音傳出了。
李昌谷沒有抬頭去看,作為一位滄海劍仙,那雲海裡即便真有什麼,他也大可一劍斬之,可是斬是斬了。
李扶搖的境界,卻不同了。
若是由他出劍,李扶搖還能成為一位登樓劍士,但是這登樓劍士,只怕是就沒有資格和葉笙歌這一類的絕頂天才相提並論了。
或許他一出劍,便是毀掉一位天幕之下最強登樓的胚子。
以前的最強登樓,是梁亦。
後來梁亦入雲之後,最強登樓便該是葉笙歌。
而整個人間,有希望在之後和葉笙歌在同一個境界扳一扳手腕的年輕人,屈指可數。
青槐或許算一個,然後便是李扶搖算一個,禪子不好鬥,而且在人間也幾乎沒了蹤跡,居於靈山,漸漸便不在世間修士的眼裡,而顧緣年紀尚小,只怕是還要走好些年才能趕上這幾位。
李扶搖青槐和葉笙歌,這三個人,才是整個人間的年輕人裡,最為頂端的三人。
只是這三人,又有些說不清楚的關係。
李昌谷趁著雲海裡的那東西還沒有成型,這才問道:“你之前破境,也有過類似的?”
李扶搖盯著雲海,無奈道:“進入春秋境的時候遭遇過天雷,如今登樓,只怕更難了。”
李昌谷微笑道:“天地降下的考驗,針對的不是大凶便是你這樣不被天地看好,又偏偏走的這麼快的修士,像是葉笙歌這樣的女子,不僅是修士們眼裡的絕頂天才,也是這方天地都看好的寵兒,你這樣資質不過中上,硬生生靠著無數機緣走過來的年輕人,天地恨不得把你劈死在這裡。”
李扶搖聽著這番話,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回,他認真修行練劍,原本練劍之時是看向滄海的,但侷限於自身資質,只怕是這輩子走到朝暮境便已經不錯了。
可是誰知道,這一路走來,經歷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一次次絕處逢生,讓他不僅走到了現在的登樓境,而且修行速度還能和葉笙歌這樣的絕世天才比較。
這樣的事情他覺得有些意外,天地也覺得有些意外,所以就要來搞他?
這未免也太偏心了吧?
李扶搖現在心裡止不住的罵娘,但還是很認真的看著雲海,想著之後那雲海裡還是同之前一樣落下天雷,還是什麼別的東西。
李扶搖現在想的是眼前事。
但是李昌谷這個時候卻想的是以後的事情。
李扶搖破登樓境便被天地如此眷顧,等到了滄海境前,不僅是真要面對天地的再次眷顧,還要面對很多外力,這隻怕是天地之間,最難的一個修士了。
別人破境滄海便已經有夠兇險了,李扶搖指不定還要加一項天罰。
只是這樣的好處也是有的,說不定撐過了那一關,李扶搖長生便真的有望了。
再不濟,也能有朝青秋三分之二的境界才是。
朝青秋這個六千年來第一人,三分之二,也足以在世間稱雄了。
李昌谷一旦開始想些事情,思緒便拉扯不住了。
而這個時候,雲海裡已經有無數黑雲聚集了,漸漸的便形成了一個大漩渦,那就是一個巨大的龍捲,而在龍捲裡面,是一些藍白色的電弧。
就在摘星樓的上空,無數的電弧開始在那龍捲裡匯聚,之前還有著一場大雪,洛陽城還有萬家燈火,這個時候,人間燈火哪裡比得上這天地造就的景象。
李昌谷坐在摘星樓上,絲毫不擔心之後那旋渦裡落下的東西會毀去摘星樓。
有他在,什麼都可以安穩。
只是看著那一幕,感受著裡面蘊含著的那份天地威壓,李昌谷還是替李扶搖捏了把汗。
那旋渦裡細小的藍白色電弧開始朝著旋渦中間匯聚,沒有要太多時間,那些藍白色的電弧已經集聚到了最中間,形成了一個十分巨大的藍白色球體。
看起來,這之後便是要有雷霆一擊,而不是和之前入春秋境那樣,有前後幾道天雷。
但這樣一來,便是更不好對付。
李昌谷問道:“有把握嗎?”
李扶搖感受著那天際傳來的威壓,壓下心底的不安,隨口說道:“試試看吧。”
說話間,李扶搖便已經離開摘星樓,落到了摘星樓的頂端,身前有數柄劍圍著他形成了一個小型的劍陣。
從草漸青開始算起來,從左到右依次排開,是明月高樓,十里和遮雲。
李扶搖的手中握著青絲,尋仙劍還是在袖中。
劍陣主防,青絲主攻,這便是李扶搖最強的姿態了,這是在燈籠裡百餘年弄出來的。
李昌谷在摘星樓裡,沒有去看外面的光景,但也知道,等到那上面那個圓球落下,就是登樓巔峰的傾力一擊,加上天地偉力,隱約有比肩滄海的可能。
即便是當初的梁亦,也要小心應對才是。
何況是才踏足登樓的李扶搖。
李扶搖深吸一口氣,那個巨大的旋渦裡的大圓圈已經好像是被誰拉扯開來,變成了一道巨大的光柱,衝著李扶搖便砸了下來。
無數玄妙的氣息連帶著那道光柱一起。
當然同時還有無比磅礴的狂暴氣機。
那道光柱只是一瞬間,便照亮了整座洛陽城。
……
……
一瞬間,洛陽城猶如白晝。
這座城裡不知道有多少修士,都在此刻驚醒,紛紛抬頭看著摘星樓那邊的光柱,境界低微一些的,已經張口驚呼道:“昌谷先生要做什麼?”
他們只能感受到那道光柱裡面蘊含著的狂暴氣機,也無法判定境界高低,只是因為起於摘星樓,便想當然的以為那是李昌谷弄出的動靜。
畢竟摘星樓那邊,一直有的,都只是那位劍仙而已。
但是上陽宮那邊,那位實際上的主人章太一走出修行的那間屋子,看著那道光柱,感受到天地之間充滿的玄妙氣息,想了很久,這才感慨道:“是有驚豔后輩破境了。”
在他身邊不知道何時出現了幾個修士,都是上陽宮修士裡能夠排在很前面的修士,看著這一幕,紛紛倒吸一口涼氣,破境便惹動天地異象的,可是不多見。
普通修士只怕是在成為滄海修士的時候會有一些,但是這份威壓,又完全不是滄海修士該有的。
章太一在感慨之後,瞬間臉色變得有些古怪,洛陽城現如今已經有了兩位滄海修士坐鎮,在這城裡的修士,絕大多數都在上陽宮裡記錄在冊,沒有的,上陽宮都很清楚他們的一舉一動,絕對是不會出現別的修士在洛陽城裡而不被知曉的。
除非那人來洛陽城的時候便是學宮掌教蘇夜那般的境界修為。
那這麼說,現如今在破境的那一位,有很大的可能就是上陽宮裡在冊的修士?
想到這裡,章太一很快便掠向放著重要名冊的那間屋子,從書架裡取下一冊卷宗,開啟之後細細探查,自然還是從頭看到尾。
這份名單裡,放在最之前的,自然是陳酒和他章太一,兩位滄海修士不在上面,然後第一頁往下,便是幾個春秋修士,在春秋修士之後,才是朝暮。
程雨聲的名字現在位於上陽宮裡的朝暮第一。
章太一看著春秋修士的那幾個名字,想了想,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然後他把那名冊放回書架,拿出了另外一冊。
在那上面,還有一份名單。
上面只有寥寥幾個人名,都是被上陽宮標註出來的驚豔后輩。
在第二頁,則是隻有一個名字。
李扶搖!
這一位早已經名動山河,境界不用多說,至於天資,更是不用去談,這便已經能和葉笙歌這樣的年輕天才放在一起的年輕人,沒有人可以質疑。
看著這個名字,章太一神色複雜。
這種已經成為世間一等一的年輕人,只怕才能在破境之時,弄出這樣大的動靜吧。
他看向窗外,輕聲問道;“這幾日洛陽城裡可有外來修士進入洛陽城,為何沒有在上陽宮記錄在案?”
窗邊很快便傳來了聲音,“章宮主,有幾個人,上陽宮是沒有許可權探知的,即便是不小心知道了,也只能閉著嘴巴。”
章太一眉頭微皺,合上卷宗,擺了擺手,示意不再追問。
他重新回到院子裡,仰頭看著天幕,想著當初在宮裡和那位延陵皇帝的一番談話。
後者對於修行之事大多不願意多言,唯獨向他提起了一個人。
那個人便是李扶搖。
……
……
楚王殿下站在皇宮裡,看著摘星樓那邊的光柱,他神情溫和,知道是李扶搖便要破境了,作為滄海修士,他自然知道那道光柱的威力,也沒有操心太多,那光柱是在摘星樓,有李昌谷在,能出什麼大事?
到時候攔不下了,自然有李昌谷將那光柱一劍斬了。
延陵皇帝離開床榻之後,直奔這座小院,見楚王殿下沒有什麼想法,這才安心不少。
這種驚動天地的事情,延陵皇帝很是擔憂是學宮那邊又弄出的什麼動靜,可既然皇祖都已經表示沒有什麼問題,他這個延陵皇帝操心不操心,都不太重要了。
延陵皇帝看著那邊光景,喃喃道:“這又是誰啊。”
延陵皇帝不明白是誰,但其實最明白的還是程府裡的人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李母本來是半夜從屋子裡起來如廁,但是卻看到那道讓洛陽城都宛如白晝的光柱,嚇得她趕緊讓李父起來,等到這兩個人來到院子裡的時候,卻是看著程雨聲和陳酒已然站到院子裡了。
程雨聲看著那道光柱,臉色極其複雜,他走了這麼些年,都還是個朝暮,可是眼前那一位已經越過春秋,要往登樓去了。
陳酒知道程雨聲在想些什麼,嘖嘖笑道:“你其實夠快了,只是比起來那幾個人,就要慢太多了。”
李母顫顫巍巍的開口問道:“雨聲,這是怎麼回事?”
李父雖然沒有言語,但也心有所感。
程雨聲轉頭看了一眼李父李母,輕聲道:“是李扶搖。”
他現在是李扶搖的妹夫,本來這樣稱呼會有些不妥,但讓他喊些別的,他自己也受不了。
李母聽到這句話,當場便要暈厥過去,自己和這個兒子的心結直到現在都不算是徹底解開,要是今日他就出什麼事情了,那之後,李母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李父算是比較穩重,他看著陳酒問道:“老前輩,扶搖會有什麼危險?”
後者瞥了他一眼,隨口說道:“有什麼危險,李昌谷還在摘星樓那邊,除非是來了四五個聖人要把你兒子大卸八塊,不然哪裡來的危險?”
說完這句話,陳酒便覺得實在是無聊,轉身便朝著某處走去,應當是想要歇息了。
這個時候,睡眼朦朧的程暮來到這邊,她揉了揉眼睛,看著程雨聲,喊了一聲爹。
程雨聲點點頭,然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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