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親人了,現在與這個孩子都要分別了,想來要不了多久,他也要離開這個人間了,唯一放心不下的事情,就是這個了。
陳嵊轉頭瞥了他一眼,覺得有些不忍,他低聲道:我雖然沒有什麼經驗,但是我的徒弟好像還不錯,你別擔心。
老人有些不安,低聲問道:敢問前輩的徒弟是誰?
陳嵊聽著這話,暗暗一笑,然後裝作不在意的說道:他啊,叫李扶搖。
李扶搖!
老人一時間身體忽然變得有些不穩。
這個世間的年輕劍士中,最出名的不就是那位劍山掌教和那位李扶搖嗎。
吳山河要是把劍山掌教的名頭摘去,指不定還比不上李扶搖。
老人當即就老淚縱橫。
這位可是李扶搖的師父。
有他教大寶練劍,這真是最好不過了!
陳嵊喝了口酒,忽然想起這麼一檔子事,這他孃的一個好苗子要上山了,別的人肯定要搶。
這怎麼能行?
他當即把白魚劍一拍,長劍掠去劍山之上!
這徒弟是我的,誰都搶不走!
陳嵊就差笑出聲來了。
老人則是早就淚流滿面。
——
趙大寶登山,不是什麼特殊的事情,就像是普通的劍士登山一樣。
沒有人注意。
但是有個穿著一身青袍的男人去從那座破廟後面落到了山崖下。
他落到崖底的同時,便有無數劍鳴聲響起了。
他走在崖下。
微微招手。
那些劍鳴聲裡,有些是老朋友,那些劍他都認識。
有些不是。
但他都是它們的老朋友。
故人。
這裡的劍大多都是六千年前便滾落下山崖的劍,它們認識的人,都該是六千年前的那個人。
這個男人走了幾步。
來到那條小溪前,來到那座竹樓前。
這個穿著青袍的男人站定不語。
眼裡滿是緬懷。
多年以前,多年以後了。
很快竹樓裡走出兩個人。
一個人穿著一身白衣,那是一個女子。
另外一個人一身灰袍,那是一個男子。
兩個人看著站在小溪旁的那個男人。
白衣女子驚喜出聲,柳大人!
白衣女子是柳巷花費四兩銀子買來的劍鞘,和柳巷朝夕相處幾百年之後,生出了靈智,那個時候她便一直開始稱呼柳巷為柳大人。
這是因為柳巷不止一次說過,他要是不練劍,指不定就已經成了這個世間首屈一指的不世之臣。
所以到了那個時候,他們都要喊他柳大人。
能夠讓四兩喊一聲柳大人的,除去柳巷,還能是誰?
當然是柳巷。
一身灰袍的三兩卻是皺眉道:你不是柳老二。
柳老二,這是因為柳巷在家排行老二,練劍之後又給自己的劍取名三兩,劍鞘四兩,這才是被三兩一直稱呼為柳老二。
這當然不是什麼尊敬的稱謂。
但是柳巷一直都是個灑脫的人,對此竟然沒有半點怒意。
他看著那柄早已經生出靈智的劍,有些緬懷的說道:我不是柳巷,又能是誰呢?
三兩把視線從他腰間的劍上移開,皺眉道:不管是柳老五還是王老五,你都不是柳老二。
三兩說的斬釘截鐵。
他在這崖下等了整整六千年,等的是柳巷,只是柳巷,不是旁人。
四兩微微皺眉,總覺得有些奇怪。
柳巷看著三兩,然後又看看自己腰間的百文,然後說道:我覺得我該叫柳街,但總歸沒有柳巷好聽。
四兩喃喃道:柳大人。
三兩不說話。
他無比篤定這個人不是柳巷。
即便容貌一摸一樣,即便都是滄海劍仙,但是三兩卻不能在他身上找到柳巷當年的那種感覺。
感覺很重要。
柳巷是一代劍仙。
是那個時代裡最為耀眼的明月。
所謂眾星捧月,說的就是柳巷。
他即便一直都不太正經,但是也說不上沒有舉世無敵的氣概。
他就是那個世間的無敵之人。
所以他不管怎麼看,都是那個世間最無敵的人。
那才是柳巷。
可眼前這個人不是。
也沒有。
柳巷也知道這是為什麼。
舉世無敵也好,還是別的什麼也好。
都好。
他曾經不曾擁有,以後或許會有。
但是這個時候,他沒有。
因為朝青秋在啊!
柳巷感嘆道:那我究竟是誰?
三兩看著他,神色有些緩和,眼前這個人說他不是柳巷,但其實也和柳巷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那些因果,怎麼說得清楚。
三兩說道:你有了劍?
柳巷看著腰間的百文,說道:叫百文。
三兩皺眉道:還是這麼隨意。
柳巷挑挑眉,那我還是柳巷?
三兩搖頭,不是。
說完這句話,三兩往竹樓裡走去。
四兩也嘆了口氣,跟著走了進去。
走進竹樓後,三兩忽然說道:他不會回來了。
這一次,他無比篤定。
就像是當年他無比篤定柳巷會回來一樣。
四兩抱了抱了他,輕聲道:至少柳大人還沒有輸。
是的,柳巷還沒有輸,不管是與那位武帝的隔空之爭,還是與整個世間的劍仙的劍爭。
三兩怒道:你看他,難道敢和朝青秋一戰?
四兩沒有說話,只是抱著三兩。
只有她才知道,現在的三兩有多沮喪。
他熬了六千年,等的就是柳巷回來。
但現在他無比清楚,柳巷回不來了。
肯定回不來了。
三兩閉著眼睛,輕聲呢喃道:柳老二,你真不回來了啊?
柳巷站在外面,想著很多事情。
最後想到了自己為什麼不是柳巷。
為什麼不是柳老二。
是啊,為什麼呢。
因為朝風塵也不會是朝青秋。
——
趙大寶憋著一股勁,在不到一個時辰之內便登上了劍山,站在山頂,很快便有無數劍士聞訊而來。
這一個時辰不到就能走上山頂的天才,只怕比起來掌教也差不了多少了。
有些已經具備收徒資格的劍山劍士,看著那個傻站在山頂的趙大寶,就想著等會兒就要去搶一搶了。
甚至有人連禮物都準備好了。
反正是怎麼能讓趙大寶心動怎麼來。
等到趙大寶被人領著從劍仙大殿裡走出來之後,這裡便已經聚集了很多劍士。
看著這位應當天賦很不錯的孩子。
有些人在緊張搓手。
甚至有人想著,這位會不會是一位劍胚呢?
更有人擔心,這樣的孩子,千萬不要被掌教看中了。
更不要被那幾位劍山上的登樓劍士看中。
趙大寶走出大殿。
還沒說話,身邊就已經圍過來一群人了。
七嘴八舌。
趙大寶只覺得腦袋很暈。
他正準備說話。
忽然外面傳來聲音。
諸位不必爭了。
循聲望去。
有個劍山執事,捧著一柄白魚劍,來到場間。
他看著這麼些劍士,苦笑道:諸位不必爭了,這位是陳掌律的弟子。
陳嵊近來不知道為何又被吳山河任命為了劍山掌律,權柄極重。
有人出聲,有何憑證?
那名劍山執事捧著那柄白魚劍,看著趙大寶問道:可否遇到過陳掌律?
趙大寶有些怯生生的說道:陳嵊?
那位劍山執事笑道:今後要喊師父了。
隨著他這句話說出來,無數劍士看著這個孩子,眼神都有些怪異。
陳嵊在劍山的輩分不低。
那就是說,他們以後要喊他師弟了?
更遠處的年輕弟子們更是難看,今後這山上多了一位小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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