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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言河聖人(三)(1/2)

作者:平生未知寒
第294章

谷底沒有別人,只有一條狗和幾隻雞,以及那個進了茅屋,想來不會輕易出來的年輕人。

大黃狗斂了殺意,趴在溪邊,就好像是一條真正的狗,那幾只雞更是從來沒有過特別。

不多時,谷底忽然下起來一場雪。

雪花飄落到了大黃狗的頭上,很快便積了厚厚一層,再要不了多時,便把大黃狗徹底掩蓋,就剩下一對眼睛露在外面。

大黃狗趴著,但是卻醒著。

像它這樣的狗,不是那麼簡單的。

趴了一會兒,它忽然站起身來,朝著不遠處的那幾只雞叫了幾聲。

聲音裡充滿了警告。

它抖落了一身的雪花。

那幾只雞卻好似沒有見過那般,自顧自在草裡找著蟲子。

而且奇怪的是,那場雪並未落到那些雞旁邊。

狗又叫了幾聲。

那幾只雞這才抬了頭。

眼裡全是漠然的情緒。

然後便不再理會這邊。

大黃狗還想多叫幾聲,看著這幅場景,卻是隻能閉上了嘴。

茅屋裡,李扶搖翻完手札,開始調息,只用了半個時辰,靈府裡便又充滿了劍氣。

他握住青絲劍柄,看著窗外,想著此刻出去面對那條大黃狗,也不過是一樣的結局,如此還不如就待在茅屋裡。

可他怎麼能一直待在這裡面。

李扶搖站在窗前,看不到那條大黃狗,也感受不到那些殺意。

只能看到那幾只雞在吃著蟲子。

李扶搖看著那幾只雞,發現其中有一隻是公雞,而且那隻公雞很明顯與另外幾隻母雞格格不入,也不在草叢裡找蟲子,只是站在遠處,看著遠方,頗有些出塵的味道。

李扶搖看著那隻雞的背影,想著這難不成也是一位被言河聖人用以試驗的童子?

“要是這樣,是不是可以試一試。”

李扶搖一個人自顧自唸叨。

他看著那隻雞,正在措辭。

那隻雞便轉過頭來,看了李扶搖一眼。

只是一對視,李扶搖腦袋裡便轟然作響,似乎是有一記重擊打在了他的身上。

這讓他極為難受。

臉色瞬間蒼白。

這隻雞眼底都是漠然的情緒。

它看著與它對視一眼的李扶搖,竟然沒有半點退縮,一時間有些好奇,淡然問道:“你是劍山弟子?”

既然李扶搖是劍士,在他們看來,這理所應當便是劍山弟子,不說這世間還有沒有別的劍道宗門,但它相信,別的劍道宗門是絕對培養不出這麼優秀的年輕弟子了。

唯有底蘊還算是不差的劍山,才

有如此可能。

李扶搖看著它,艱難說道:“不是。”

那隻雞顯得有些意外,然後感嘆道:“現在山河裡多出這麼些有意思的年輕人了嗎?”

依著它的境界和修為,自然能夠看出李扶搖的資質一般,可就是這資質一般的年輕人,都能和它對視一眼,這已經說明不凡。

世間肯定還有比他更為優秀的年輕人,這才是他發出感嘆的原因。

李扶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看著別處,但是卻對那隻雞說道:“前輩為何在此?”

大公雞隻是平淡道:“和那條狗一樣。”

當年言河要找人做試驗品,當然不會就只是找大黃狗而已,一定會有些別的人,只是那些人的運氣都不好,就只有它和那條大黃狗活了下來。

只是人和人之間也有道不同不相為謀。

它和大黃狗也是如此。

在這些年裡,它們從來沒有說過話。

變成雞了,個一段時間,忍不住總是要叫一叫的。

狗也是這樣。

可不管是雞還是狗,也就只是叫一叫而已,沒有別的什麼東西。

“前輩理應不是什麼惡人。”李扶搖看著那隻雞,試探著開口。

大公雞說道:“你要我去和那條狗搏命,是不可能的,我即便是一隻雞,也能活上很多年,你要讓我去和它搏命,我有可能會死,即便不會死,你走了,以後我連一條狗都沒了,豈不是要孤寂到死?”

大公雞說話有理有據,讓李扶搖找不到半點話來反駁。

李扶搖想了想,問道:“前輩不能離開這谷底?”

大公雞淡然道:“青猿離不開竹海,我與狗離不開谷底,這本就是註定的事情。”

知道李扶搖還要說些什麼,大公雞已經搖頭道:“言河的佈置,非滄海不能破,滄海出手,這方天地都要化作飛灰,所有人都要死,所以沒有辦法。”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真的就沒有半點轉圜的餘地了。

李扶搖轉過頭去,不再說話。

他重新盤坐在地上,開始想著那本手札。

手札裡記載的東西,大概是他能夠在這裡度過時間的唯一方式。

大公雞的聲音傳了進來,“你想要那本手札後半部分,就要找到言河真正的洞府。”

李扶搖站起身來,看著正在梳理自己羽毛的那隻公雞,問道:“前輩知道去路?”

大公雞搖頭,“不知道。”

李扶搖有些無奈。

大公雞說道:“言河的洞府裡會有後半本,你要是能找到,隨便把他的屍身上灑上些雞屎。”

李扶搖有些怪異的看著大

公雞,想著它為何會有這麼個怪異的想法。

“你若是受了這麼些苦難,只想著在仇人的屍身上拉一泡屎,你覺得可否過分?”

大公雞第一次情緒有些波動,它看著李扶搖,眼裡是些譏諷之意。

“你們覺得言河是聖人,我只覺得他連禽獸都不如。”

大公雞說道:“你不必想太多。”

李扶搖說道:“我要怎麼出去?”

之前大公雞說不會和大黃狗搏命。

那要怎麼幫李扶搖。

這是個問題。

大公雞說道:“你只要應下我,我自然能夠說服那條狗。”

李扶搖說道:“我不一定能夠找到他的屍體。”

大公雞說道:“盡力而為便可。”

李扶搖不再說話,然後點了點頭。

這便是應允了。

這是口頭上的承諾。

但是大公雞似乎是一點都不怕李扶搖反悔或是違約。

它看向溪旁,很快便緩緩走了過去。

大黃狗抖落了一身積雪,看著那隻從來都不靠近它的大公雞,眼裡滿是忌憚。

當年他們還都是人的時候,兩個人便看不對眼,只是他的境界實在太高,大黃狗一直都不是敵手,直到現如今,他們都不是人,都成了禽獸。

所以再無高下之分。

雞犬相聞,卻老死不相往來。

大黃狗看著朝著它走過來的大公雞說道:“我不知道那小子給了你什麼承諾,但是我絕對不可能讓他離開谷底。”

大黃狗說著話,身上的毛有些蓬鬆感。

這就好似一柄柄劍,蓄勢勃發。

大公雞說道:“我沒讓他承諾我些什麼,我只是讓他離開這裡之後,讓他在言河的屍身上,給我撒上雞屎。”

即便是說著這樣的話,大公雞都顯得很是淡然,就像是某些看管世事的老人一般。

再說了,依著他們活的歲數,怎麼都該是老人了。

大黃狗再度冷笑道:“如此便能消去你的仇恨?”

大公雞平靜道:“你不讓他走,你什麼也做不了。”

大黃狗有些沉默,他知道這句話沒有說錯。

要是他不讓李扶搖走,誰知道下一個進來這裡的人是誰,既然不知道,也不見得會有,那麼它便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對言河做些什麼。

哪怕是他的屍身。

大黃狗說道:“言河的屍身不見得能被他找到,就算是他找到了,也不見得真能做些什麼,他不過是個太清境。”

大公雞沒有急著說話。

有些事情,說不說,都是一樣的。

大黃狗果然有了些變化,它看著大

公雞,說道:“我可能不能讓你如願了,我想要把言河的屍身大卸八塊。”

大公雞平淡道:“先撒雞屎,再大卸八塊,不衝突。”

說完這句話,大公雞便沿著來時路走了回去。

很快便來到窗前。

它看著裡面,說了些話。

大抵就是狗的想法。

“你若是做不出來這種事情,也不見得非要去做,狗反正不知道。”

李扶搖聽著這樣的話,有些動搖,他看著大公雞忽然腦海裡一片空白,片刻之後回神,腦門上滿是冷汗。

大公雞說道:“我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

它看著李扶搖,充滿了期待,“應下吧。”

這是他第二次有了些特別的情緒。

李扶搖說道:“你知道之前我騙了你。”

是的,李扶搖自己的性子,是絕對不可能因為某些事情便要去傷害某些人的,即便那是為了他自己的性命,之前假意答應,為得也只是逃命。

沒有別的。

只是他沒有想到會被那隻大公雞看了出來。

大公雞說道:“我知道你在騙我,我也去找了那條狗,知道是為什麼嗎?”

李扶搖搖著頭,他哪裡知道這其中的奧秘。

大公雞說道:“無非是累了,這麼些年一句話都不說,任誰都會被逼瘋的,要不是這樣,你覺得那條狗第一次會和你講這麼多嗎?”

“你能活幾百年?即便是把你留下來,有朝一日你一樣還是會死,而我們,只要言河的法陣還在,就一定會活著,那就意味著我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也不能和那條狗說話,這種日子,想來是個正常人都受不了。”

大公雞看著李扶搖,說道:“我沒有他那般變態,見了人便想著吃了,你只要離開這裡,有了由頭,我便能和他說話,如此便可。”

長久的孤獨足以把一個人逼瘋。

大公雞便是如此。

再這麼下去,他即便是不死也會瘋。

所以李扶搖這個由頭,他想著利用一下。

各取所需。

李扶搖說道:“其實最大的想法,還是出去看看吧?”

大公雞說道:“我一般不想想不到的事情。”

李扶搖說道:“要是言河聖人真如你們所說的這般,我會幫你做些事情的。”

大公雞搖頭道:“無所謂了,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麼些年了,即便是再看見他,我也懶得做些什麼了。”

時間真是奇妙的東西,他能夠沖淡一個人對於另外一個人恨意,當然,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別的東西,也抵不過時間這個東西。

“言河成了聖人之上,

卻是活不到這麼久,我們成了雞,成了狗,卻是活了這麼些年,真的是有夠可笑。”

李扶搖抓到關鍵詞彙,“聖人之上?”

大公雞沒有多說,“手札會給你答案的。”

說完這些,它便轉身去了屋前。

它終究不是大黃狗,不會想著多說些什麼,它即便是能夠和大黃狗再一起說話,也不會像是話癆一樣。

這本來就是他做不到的事情之一。

小半時辰之後,李扶搖走出茅屋。

大黃狗站在遠處,有些輕慢的看了李扶搖一眼。

它沒有說話。

大公雞站在某塊石頭上。

給李扶搖讓出了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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