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戰爭中,儘管墨西哥整體實力不如美國,但桑塔·安納依然要為墨西哥的失敗負一定的責任。
為了強化集權,桑塔·安納不合時宜地削弱了墨西哥的地方軍隊。
以致於,當美軍入侵的時候,墨西哥州兵的抵抗往往極為軟弱,甚至乾脆投降。
戰爭開始之後,墨西哥火急火燎地重新加強了地方軍隊。
但可惜,為時已晚,就算士兵人數可以快速恢復,戰鬥力的彌補卻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完成的。
兩年之內,墨西哥徹底失敗,被美國佔去了一半國土。
這些國土還沒有正式割讓,但誰都明白,吃進去的肉不會再被吐出來。
波爾克之心,路人皆知。
所有人都知道現任美國總統對擴張的渴望,這個工作狂總統一定會盡可能地擴充美國的領土。
“桑塔·安納總是為墨西哥帶來災難,現在更是讓這個國家陷入無底深淵,居然敢自比拿破崙!”胡亞雷斯對桑塔·安納意見很大。
“他得意忘形地說自己是西半球的拿破崙,但我看他除了被流放過之外,和拿破崙沒有半點相似!”
“希望這次之後,他永遠也不要再回來了!”胡亞雷斯喝了一口酒。
“據我所知,桑塔·安納似乎擔任了很多次總統?可能有十次?”馬哨問了句。
“沒錯,墨西哥局勢動盪,這不算什麼,一個月換兩任總統也不值得稀奇。桑塔·安納的許多任期只有幾個月時間甚至更短。”胡亞雷斯說。
停頓了一下,他又微微一嘆:“不過我也必須承認,人民還沒有完全拋棄他。”
“他最開始被視為英雄——也就是墨西哥獨立的時候。時至今日,經過這場慘痛的、恥辱的失敗,依然有人視他為英雄。”
馬哨沉默片刻:“人總是懷舊的。”
“是啊。”胡亞雷斯點頭,“但懷舊有時是可怕的,至少桑塔·安納不值得我們去懷舊,他應該被徹底拋棄,就像我們拋棄衣服上的汙泥!”
馬哨微笑,意有所指地說道:“毫無疑問,墨西哥人民需要一位新領袖。”
胡亞雷斯笑了笑,沒說什麼。
晚些時候,瑪格麗塔來到房間:“晚餐的時間到了,貝尼託。”
“好的,親愛的。”胡亞雷斯應道。
然後他說:“一起吃個晚餐吧,馬哨。”
“樂意之至。”
馬哨和胡亞雷斯共進晚餐,品嚐了一些瓦哈卡城的特色菜。
這座城市算是有些美食的基因,至少比他此前兩個月裡見過的墨西哥食品豐富許多。
第二天的時候,馬哨開始在瓦哈卡城內組建阿帕奇通訊社的墨西哥分社。
由於胡亞雷斯州長的親自陪同,過程十分順利,一路綠燈。
就在州長官邸附近,通訊社花費幾千美元的金幣,買下了一棟房子。
這棟房子原是民宅,而且頗為豪華,供十幾人辦公和休息綽綽有餘。
由於戰爭的陰影,房子的主人想離開這裡,正好便賣給了馬哨。
隨後阿帕奇人為這棟民宅添置用具,稍加改造,使之成為通訊社分社的駐地。
將有十二名阿帕奇人留在這裡,其中包括兩名正式的編輯。
餘下十人都是士兵。
長毛是這裡的社長,負責管理這裡的一切。
被派到墨西哥分社計程車兵都是經過篩選的,有不錯的文字能力。
他們既履行安全職責,也是見習的報社編輯、記者,協助長毛處理新聞和情報。
除了各種日常用具之外,分社最大頭的物件便是書籍,都是經過馬哨挑選過的書籍,以自然科學和歷史類為主。
阿帕奇脫離了眠熊城,無疑便脫離了最好的學習環境,而他們仍然要學習很多東西。
這些藏書便是一種彌補。
比不上眠熊城的課堂是肯定的,但總比不學要好得多。
當然還有必不可少的,阿帕奇男女老幼幾乎人手一本的《靈諭》,這是最重要的教材。
《靈諭》集中了馬哨最核心的觀點,也集中了一套雖不高深但卻相當完備的知識結構。
在馬哨看來,撇去少量的宗教元素,如果有誰夠完全理解並且認同這本書的內容,那他就無異於自己的克隆體。
“這些藏書都很不錯。”胡亞雷斯翻看著通訊社的藏書,手裡拿的是一本講述畢達哥拉斯學派的書,“雖然我不太懂數學。”
馬哨指著書架:“這些數學和自然科學書籍,大多數並不需要高深的知識,嚴格來說,他們應該算是學科史。”
“學科史?”
馬哨點頭:“是的,數學史,物理學史……當然還有關於社會和政治的歷史,也就是一般意義上的歷史學。”
“看得出來,你是一個歷史愛好者。”胡亞雷斯笑了笑。
馬哨:“黑格爾說,哲學就是哲學史。我覺得這句話可以推廣至一切學科。”
“如果不知道數學史和物理學史,便不可能理解數學和物理,化學、生物學或者法學,也都一樣。”
“法拉第能取得今日人們眾所周知的科學成就,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早年曾深入地瞭解過科學史。”
馬哨前世做高中物理老師的時候,一直非常重視物理學史。
對他來說,把任意一個班級的物理成績教成年級第一併非難事。
真正具有挑戰性的工作,是讓學生們深入理解物理學的歷史。
教科書中有不少關於科學史的內容,比如他剛剛提到的法拉第的經歷,就是物理課本上的內容。
但遺憾的是,重視科學史的老師和學生並不多。
或者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說,有餘力去深入瞭解科學史的老師和學生不多。
考試也幾乎不會考,至多一兩道選擇題,淺嘗輒止,比如“下列哪個實驗說明了原子核的存在”之類。
而長遠來看,科學史恰恰是最重要的。
畢竟對絕大多數人而言,那些讓人頭疼的公式和解題技巧,離開校園後不久就會拋諸腦後,忘得一乾二淨。
換而言之,公式和解題技巧,是貶值極快的知識。
科學史則不然。
科學史大體上是故事,較少涉及公式,更適應人類的記憶方式,不容易被遺忘。
更重要的是,科學史更能讓人理解科學的本質。
對科學史一無所知的人,往往會用神秘主義的視角去看待科學,把科學當成某種不可名狀的新時代巫術。
一個常見的例子,就是有些人常常將科學視為一種宗教或者迷信。
但對科學史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科學的歷史是一部自我質疑的歷史,科學前輩就是用來推翻的,這和宗教有著本質的區別。
科學家可以說自己比前輩更接近真理,甚至說前輩錯了,而神棍們則絕不敢在任何層面上聲稱自己比先知更優秀。
“迷信科學”這種說法就像“四條邊的三角形”一樣,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表達,兩個詞壓根就不該組合到一起。
馬哨從不指望大多數阿帕奇人能成為數學家和物理學家,也從不指望他們掌握複雜的解題技巧,這本來也沒有必要。
但科學史必不可少。
在他看來,只有讓科學史成為阿帕奇人的常識,讓阿帕奇人知道真理是怎麼來的,才可能真正拯救這個民族。
尤其是科學史裡的那些試錯經驗,都是極為寶貴的教訓,幾乎適用於一切問題。
如果僅僅只是讓阿帕奇人擁有更強的物質武器,幹翻美利堅,實現一種樸素的復仇,這並不是很有意義的作為。
胡亞雷斯注視著正在搬傢俱的阿帕奇士兵們,特別是他們身上的武器,過了一會說道:“他們都是士兵?”
“是的。”馬哨點頭,注意著他的表情。
胡亞雷斯沉吟道:“雖然我個人不太在意這些,畢竟我也知道,你們有全民皆兵的傳統……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們不要攜帶武器,至少不要攜帶步槍。”
馬哨:“步槍確實有些顯眼,他們以後肯定不會帶著它出門。”
“手槍我則認為必不可少,他們需要防身。而且在關鍵時刻,這些武器或許也能幫到你,胡亞雷斯。”
“哦?”
胡亞雷斯神色微動。
馬哨繼續說道:“這些士兵只聽命於我,不過我肯定不會長時間地停留在瓦哈卡。”
“當我不在的時候,我的朋友,你就是他們的最高指揮官。他們會像效忠於我那樣,效忠於你。”
胡亞雷斯是州長,可以調動瓦哈卡的軍隊。
但瓦哈卡的軍隊之所以願意聽從胡亞雷斯的命令,完全因為他是州長。
倘若他不是州長了,這些州兵自然不會再聽命於他,甚至調過頭來攻擊他也沒什麼奇怪。
換而言之,州政府的軍隊忠於州長,卻不忠於胡亞雷斯。
拋開官職,胡亞雷斯本人沒有什麼強大的力量,至少沒有一支效忠於他個人的武裝。
而現在,馬哨相當於借予他這樣一支私人武裝,雖然人數不多,但明顯是精銳中的精銳,十個高素質士兵。
就像馬哨說的,在關鍵時刻,這支私人武裝將可以幫到胡亞雷斯。
胡亞雷斯自然明白其中道理,當下笑道:“我相信這些勇士,他們一定會成為維護瓦哈卡秩序的重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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