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任郎依言解開兒子胸前的衣裳,一個鮮豔耀眸,紅如胭脂的“任”字頓時印入眼簾。
那女子道:“任郎,這是我給兒子做的一個表記,要是你們萬一失散,可以透過這表記找到他。”
那任郎聽妻子說話越來越悲觀,熱淚不由湧在眼眶,哽咽著道:“你放心,我絕不會和兒子失散的……”
正說到這裡,猛然聽得半空風響,霎時間雲霧密湧,將一輪明月遮掩起來。
那女子見到如此情景,臉色頓時大變,將兒子一把塞在丈夫懷中,嬌聲急促的道:“任郞,你快帶著孩子進屋去,記牢我剛才對你說的話,千萬不要出屋來,這裡有我來應付。”
那任郞見到妻子這般模樣,知道該來的終於來了,自己的好日子也算到了頭,但想到極有可能要與妻子從此天地相隔,永無相見之日,那裡捨得,瞧著妻子粉光瑩豔,海棠曉露般的容顏,一時移不出半步。
就在這猶豫之時,山崖之上忽然悄無聲息的現出兩個神仙來,皆是人形模樣,一個頭上頂著銀色束髮的紫金冠,穿著一副閃閃發光的細砌魚鱗甲,月白色紫薇戰袍,腳踏一雙綠皮寶珠戰靴,身高九尺,虎背熊腰,面似黑漆,銅鈴般的眼中露著兇光,手裡拿著一柄赤紅色的九環大刀,而另一人則瞧來慈祥多了,頭戴青緞九梁道冠,身穿著寶緞道袍,腰繫杏黃絲絛,白襪雲鞋,面如銀盤,眉毛長垂,銀白如染,兩耳極大,一尺長的銀髯飄於胸前,一臉的忠厚和善,手裡拿著一柄拂塵。
那女子見著了這兩位神仙,心中一嘆,向丈夫遞了個眼色,示意他照顧好孩子,蓮步輕移,已經迎了上去,嬌聲道:“原來是九耀星君與太白金星兩位上仙,小妹接駕來遲,恕無見怪。”
那凶神惡煞的九耀星君重重的“哼”了一聲道:“瑤池仙子,你好大的膽子,生為上仙,竟敢私下凡間,與俗子婚配,竟然還生下了一個小孽種,你可知罪?”
那瑤池仙子道:“小妹也知自己的行徑有違天條,但大錯已鑄,無可挽回,不過這一切皆是小妹一人之錯,與任郎和孩子無關,小妹願隨二位上仙迴天庭面見玉帝與王母跪請嚴懲,但務請兩位上仙放過任郎與我的孩子。”
那九耀星君乃天上的兇星之一,生性好鬥,在天庭之上任托塔天王屬下先鋒,早就垂涎這瑤池仙子的絕色容顏與曼妙舞姿,只是天界條規森嚴,又有天蓬元帥的前車之鑑,不敢稍有表露,但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心目中一向冰清玉潔,高高在上的瑤池仙子竟然會與一偶入天界的凡人一見鍾情,私奔下凡,心中早就嫉恨萬分,知道了她的下落後,便主動向玉帝請纓,想要公報私仇,用自己手中的赤血龍刀將那姓任的書生弄得魂魄四散,連鬼都做不成,就連那小孽種也不能留在世上,這樣才能一洩自己心頭之恨。
當下一揚手中的赤血龍刀,斷然道:“不行,玉帝有旨,任世傑本是人間才子,得蒙天幸,破例攜入天庭參與仙家的無虛華會,錄其盛典,卻不料色膽包天,竟敢挑逗瑤池仙子與其私下凡間,該當嚴懲,以正天規,其子任凡,本屬仙凡孽種,一併不能留於世上,瑤池仙子,這是玉帝的仙旨,你怪不得我了。”
瑤池仙子聽到這話,當真是駭得月慘花蔫,慌亂向九耀星君旁的太白金星道:“仙長,世傑能上天庭,全是得你所助,到了現在,你可不能袖手旁觀啊。”
那太白金星是天界之上出了名的老好人,此時瞧著這一家三口,微低下頭,嘆了一口氣道:“唉,本仙當日也是瞧任世傑文才出眾,而無虛華會又正好差人筆錄盛事,便向玉帝請了仙旨,帶著他上天庭,本想盛會之後,啟稟玉帝,賜他個散仙之位,卻不料……卻不料你們兩個居然做出這樣的好事來,害得我被玉帝與王母痛罵了好久,差點兒仙籍也弄掉啦,要我戴罪立功,將你擒回凌霄寶殿候旨,現在你還要我怎麼幫你們。”
瑤池仙子也早料到了這個結果,悽然一笑,從頭上撥出了一枝碧綠色的玉釵來,向九耀星君道:“你應該知道我手中拿著的是什麼東西了。”
九耀星君兇眸閃爍,沉聲道:“是你的如意寶釵。”
瑤池仙子點點頭道:“不錯,我這寶釵是太上老君用三昧真火煉製而成,一但刺入身體,無論是仙是凡,皆不能再聚元神魂魄,便是老君親臨也無法相救,你要是敢傷我相公與孩子半分,我便將這釵子刺入自己的喉嚨,看你們如何回去交差。”說著就仰著將如意寶釵抵在了自己細長的玉脖之上。
九耀星君見狀頓時一愣,他知道這瑤池仙子玉帝還有所用處,她要真是元神消散,自己還真難以向玉帝交待。
這時那太白金星也駭了一跳,連忙來打圓場道:“仙子切莫如此,咱們萬事好商量,好商量,千萬不要一時莽撞,做了傻事。”
就在這時,那任世傑再也無法忍耐得住,從瑤池仙子身後衝了出來,抓住她拿著如意寶釵的手道:“夫人不要如此,一切都是為夫的錯,就讓為夫來承擔,只要他們放過凡兒,我雖死無憾。”
他說到這裡,臉上已現出視死如歸的毅然之色,向著九耀星君與太白金星突然“哈哈”一陣狂笑道:“任某怎麼死不要緊,我只是想笑這天規太過荒唐,既然要絕情絕欲,不準相愛,那玉帝與王母為何又要並駕齊驅,形影不離,還生出了七個女兒來,既然人仙不能通婚,那蕭史為何又與秦穆公的女兒弄玉婚配,最後乘龍乘鳳,雙宿雙棲,哈哈,好笑,好笑,你們神仙瞧上了咱們凡間的女子就叫仙緣,而咱們凡間的男子與女仙相愛便成了孽緣,你問你們,這是什麼仙規,這是什麼天條。”這一席話是他含憤所言,當真說得激烈慷慨,寂夜之中,彷彿漫山遍野都在迴盪著“這是什麼仙規,這是什麼天條。”的聲音。
那九耀星君聞言大怒,說了聲:“孽障找死。”
肩臂不動,手中那赤血龍刀已經祭在了空中,化成一條紅色的蛟龍,猙獰兇惡,張牙舞爪,就要向任世傑撲至。而瑤池仙子見勢不對,也將手中的如意寶釵向空中一拋,頓時變成了一對巨大的金剪,就要向那蛟龍的龍頭處絞去。
那太白金星見二仙就要交手,先向九耀星君呼了一聲:“星君,難道你忘了咱們來幹什麼嗎,要是失手傷了仙子,咱們如何面見玉帝?”跟著又向瑤池仙子道:“仙子,難道你還要增加自己的罪孽,讓事情無法挽回麼?”
太白金星這兩句話,各說中了二仙的要害,心中都是一動,收回了法器。
瑤池仙子再次痴望了丈夫與孩子一眼,見到任世傑一臉激越,似乎又要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一咬銀牙,狠下心來,左手捏了個仙訣,向丈夫一指,任世傑便軟軟的倒了下來,瑤池仙子連忙過去將丈夫輕輕的扶到一片柔軟的綠茵之上躺好,又將兒子放在他的身邊,先親了親孩子,跟著又親了親丈夫,然後緩緩站起身,走到九耀星君與太白金星的面前道:“二位上仙,小妹也不會讓你們為難,我的丈夫與孩子是生是死,一切等我回到凌霄寶殿再說,到時如果玉帝與王母仍是不願留我相公與孩子的性命,小妹也無話可說,反正他們是逃不過你們的仙法的。”
太白金星聽了這話,連忙點頭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還是等瑤池仙子見過了玉帝與王母再說吧。”
那九耀星君知道此時也無法殺得兩人,冷哼一聲,道:“好,那就快走。”那瑤池仙子心知此次回到天界,絕無機會再與丈夫兒子相見,心中奇痛無比,回頭望了一望,雪玉一般的臉頰上已是珠淚縱橫,在九耀星君的迭聲催促之下,終於下定了決心,默默唸動仙咒,身子立時凌空而起,衣袂飄飄,長袖舞展,已飛在了空中,九耀星君與太白金星連忙緊緊相隨。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山崖之上身影一晃,又現出一個身披戰甲的人形來,面目漆黑兇惡,正是那九耀星君去而復返。
此時任世傑仍然在昏睡之中,而那男嬰任凡卻睜著一雙清澈無邪的大眼睛,正在張手舞腳的擺動玩耍,渾然不知將要面臨的危險,不過他的膽子瞧來倒不小,瞧見到了那目露兇光,黑炭般的九耀星君,不僅不害怕,反而象是見到了什麼好玩的玩意似的,“格格”的笑了起來。
那九耀星君毫不心軟,緩緩舉起了手中的赤血龍刀,就要向這父子二人劈去。
就在這存亡續斷之時,他的身後忽然有人道:“星君,此事萬萬不可。”
九耀星君回過頭去,卻是太白金星又跟著自己到了這山崖。
那太白金星這時匆匆忙忙走到他的身前道:“星君,玉帝與王母在瑤池仙子的哀求之下,已經答應寬恕任世傑父子,你豈能有違天旨。”
九耀星君冷冷一笑道:“瑤池仙子仗恃歌舞無雙,以自毀元神來逼得玉帝放過任世傑與這個孽種,本神自然可以猜度他們的心思,就是殺了這兩人,想來玉帝還要暗贊本神此事做得對極。”
太白金星道:“星君,話雖如此,如今天庭之上還不能缺少瑤池仙子,她又最愛這兩人,要是日後她知道了這兩人死於你手,只怕後果堪慮,還望星君三思而後行。”
九耀星君聞言心中一動,這太白金星的話也並非空言恫駭,要是瑤池仙子得知此事之後鬧將起來,玉帝雖然對兩個凡人的生死不繫於心,但為了安撫於她,弄不好就會來反過來責罰自己,這到是不得不防的事情,伴君如伴虎,無論天上人間,皆無絲毫區別。
他想到這裡,瞧了太白金星一眼,心想:“有這老匹夫在,本神就是想下手,只怕無法如願,罷了,罷了,就賣個人情給他,日後在天上也好相見。”
當下點了點頭道:“也好,我就放了這兩人。”
太白金星一臉喜色道:“那小老兒就替瑤池仙子謝過星君了。”
九耀星君一揮手道:“不過,死罪可免,活罪卻難饒,玉帝想來也無法怪我。”
他說到這裡,生怕太白金星再來阻止自己,將左手一指,兩道神光射出,正中那任世傑的眼眸,頓時鮮血迸流而出,而任世傑此時也痛醒過來,感覺眼前一片黑暗巨痛,臉上溼漉漉的一片,知道有事發生,叫了兩聲“夫人,夫人,你在那裡。”猛地想到兒子,跟著又急急忙忙去摸身邊,道:“凡兒,凡兒。”聲音尖厲,悽慘無比,迴盪山中,一時之間,鳥聞之不敢鳴,猿聞之不敢嘯。
那任凡聽到這聲音,頓時駭得“哇哇”哭了起來,任世傑便如見到一絲光明,血淋淋的臉上露出了狂喜之色,覓聲向任凡摸去。
眼瞧著就要摸著,那九耀星君將手一舉,已凌空將任凡攝在了手中,望著他粉嫩俊俏的小臉,忽然陰惻惻的笑了起來道:“瑤池仙子啊瑤池仙子,你一向自負美麗脫俗,清雅高貴,我偏偏要讓你的兒子變成一個最醜陋,最低賤的小人。”
太白金星在旁見勢不對,連忙道:“星君,這還是個孩子,你手下留情。”
九耀星君並不答話,口中默默的念動咒語,說也奇怪,那孩子又白又嫩的臉上竟慢慢了起了一層凹凸不平的血斑,讓人一見之下,就要心生厭惡之感。
太白金星見狀,失聲道:“惡面咒。”
九耀星君冷笑著道:“不錯,是惡面咒,還不僅這樣,這孽種是仙人合體,與常人終是有異,我已經封住了他所有的仙力,讓他完完全全的變成一個普通人,一生受人唾棄欺負。”
太白金星皺眉道:“星君,你是不是對這孩子做得太過份了。”
九耀星君沒有回答,忽然一個雲頭縱到空中,舉起神目向下方瞧了一陣,忽然向下一拋,那任凡便如有什麼東西託著,到了合州城內的一座大院之外。那大院四周共有十來間房屋,院外掛著一串燈籠,寫著“春滿園”三個大字,卻是一個規模並不大的妓院,此時將近黎明,妓女與客人交戰之止,已經各自安寢,整個大院顯得靜悄悄。
那任凡躺大院外冷冷的石階上,忽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頓時打破了大院內的寧靜,沒多久,便見到大院內的一間屋亮起了燈,有個女人在高聲罵道:“是那個該死的,管好自己的孩子,半夜三更的還讓人睡不睡覺。”
說話之間,一間門就“吱嘎”一聲開了,一個二十來歲,頭髮蓬亂,穿著件紅色短綢衫,還有幾分姿色的女子就一隻手提著個紅燈籠,一手扣著胸坎上的鈕子走了出來,兩個眼皮兒半睜不睜的,不時還打著呵欠。
那女子打開了院門,頓時見到了門口放著的嬰兒,一時駭了一跳,左右瞧了瞧,見四下無人,知道必然是遭人遺棄,彎下腰照著燈略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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