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還沒到正式上班時間,病房的護士就開始忙碌起來,幫助蕭強整理個人用品,分門別類,收入一個大口袋裡,看架勢,倒不像只是安排蕭強去研究所進行徹底檢查,而是永遠不會來了一樣。
一個陌生的男醫生,彷彿有些自恃身份,站在門口沒有動手,一雙眼睛無聊地四下打量,視線的焦點卻總是在那些角落旮旯瞄來瞄去。
病房裡的氣氛有些怪異。
蕭強心中納悶,但也沒有多說什麼,匆匆起床,穿衣洗漱。
一邊刷著牙,一邊貌似隨意地說道:“小紅姐姐,不用收拾了,我的東西一貫亂放,這叫做零亂美,你收拾歸整了,我以後倒反而不好找了。”
說完還大大咧咧地笑了起來。
“啊……”護士小紅似乎被他突然發聲嚇了一跳,“啊,沒……沒什麼,我只是……”
“我們只是幫你收檢一下,東西太亂可不好,今天上面要來檢查,讓領導看到我們的病房管理是這麼鬆懈,以後可沒有我們的好果子吃,”門口的醫生收回私下搜尋的目光,搶著說道,“我說蕭強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東西以後還是稍微歸整些,要不然給我們醫院的管理會帶了很多不便啊。”
他的話看似輕描淡寫,內中連消帶打,最後淡淡的指責,語氣不重,卻順利地改變了話題方向,著實厲害。
蕭強心中一凜,感到今天的檢查必然不同尋常。
難道他們發現了我的秘密?
這麼一想,他頓時心頭一陣緊張,假如還是以前的那個中學生蕭強,縱然膽大,沒有多少閱歷的他必然手忙腳亂,露出破綻,可是現在的蕭強乃是重生而來,有多年遊歷的經驗,社會百態多曾經歷,儘管記憶凌亂,本質不變。
當下他故意裝出面紅耳赤的樣子,結結巴巴地說道:“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地,只是習慣不好,我在家裡都是這樣的,以後我會注意的。”
他的表情神態,完全符合一箇中學生應有的表現,那名醫生東張西望,始終沒有放鬆對蕭強的觀察,看到他羞愧不已,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心情也放鬆下來。
果然是個中學生啊。
蕭強眼神一瞥,見到他麵皮鬆弛,忽然問道:“這位醫生哥哥以前沒看到過,是新來的麼?”
“不是……我是……”醫生隨口回答,忽然發覺不對,立刻停下來,視線全部收回來,凝視著蕭強,眼神十分凌厲。
蕭強的時機掌握得恰到好處,就在他心防鬆懈地一瞬間,突如其來地問話,讓他差點說漏嘴,幸虧他也是經過嚴格的訓練,要不就全部暴露了。
這絕對不是普通人所能夠做到的!
他馬上提高了警惕。
對面臉上還有些扭捏的中學生,在他眼中迅速轉換成需要認真對待的對手。
“哦,我姓田,你就叫我田醫生好了,是才調來的,以前在雅安軍分割槽醫院工作。”田醫生說得很慢,仔細觀察著蕭強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變化。
“原來是這樣,”蕭強恍然大悟地展顏一笑,“我就說嘛,我都在這裡住院好幾天了,上上下下的人都認遍了,怎麼沒有看到過你,田哥好,以後可要多照顧一點我哦。”
“沒有問題,這本來就是我們的工作嘛。”田醫生笑得很開朗。
“田哥,我不是聽說軍區醫院裝置最全,為什麼要跑到生意院附屬研究所去做什麼檢查,這裡都查不出毛病,難道附屬研究所就能查出來了?還要跑來跑去,好麻煩啊。”蕭強抱怨著。
他的表情很自然,不過這次田醫生可不會再大意了,他笑道:“每個醫院都有自己的長項嘛,我們這裡只是普通的醫院,你的病很特殊,我們想盡辦法也查不到病因,醫學研究所,乾的就是這個,想來應該是有辦法的。”
“這就最好不過,老是莫名其妙暈倒,太可怕了。”蕭強心有餘悸地說道。
外面病房走廊腳步聲響,很是熟悉,是老爸老媽的腳步聲,蕭強臉上一喜,衝了出去:“爸媽,你們怎麼來了?”
田醫生欲待要攔,猶豫了一下,還是看著蕭強從他面前衝了過去。
這個男孩給他的感覺太奇怪了,說他大大咧咧吧,但剛才問話的時機掌握得太好了,許多幹刑偵工作的同志也不能做到這樣恰到好處,差一點讓他都暴露,實在是太可疑了。
但要憑此斷定蕭強有問題,卻又有些牽強,因為除此之外,整個過程,蕭強都表現出了符合普通中學生的行為舉動,沒有絲毫不自然的地方。
或許,他剛才只是無意地問話,要不然是為了轉移話題,是因為我指責他沒有搞好房間整潔?
田醫生想了很多,但想得越多,思緒越是混亂,各種疑點和解釋紛至沓來,又各有道理,讓他不知道該採信哪一個。
看來我還是太年輕啊,要是張克組長的話,一定早就作出正確的判斷了吧。
他有些沮喪地想到。
蕭建軍一臉嚴肅,看著妻子和兒子說說笑笑,內心很複雜。
最近的間諜案越鬧越大,雖然外界不顯一點風聲,但在軍區內部卻掀起了軒然大波,對他們家的搜查,更是起到了添波助瀾的作用。
搜查是秘密進行的,沒有驚動任何人,可是在中國,好象秘密總是很難保守,昨天開始,就有許多軍區大院的人多他們夫婦指指點點,一些以前熟悉的同事,也有意無意地避著他。
他都四十多了,上面一直在說要幹部年輕化,再經過這麼一鬧,以後的升遷更是無望。
蕭建軍問心無愧,自問沒有做過任何危及國家安全的事情,對於蕭強,他也是無條件地予以相信。
蕭強他還不知道?
這可是自己的兒子!
從他呱呱落地,到牙牙學語,從站也站不穩,到四處瘋跑打架,是他一天一天看著長大的,儘管沒有少挨自己的皮帶,但兒子什麼稟性自己最清楚,小錯可能不斷,大錯絕對不會犯,他可以用幾十年的軍齡、黨齡作保證!
所以上面要秘密調查,他二話不說,積極配合,目的只有一個,證明他們這一家人的清白。
清清白白地生活,堂堂正正地做人,這就是他一輩子的準繩。
蕭強一把抱住老媽,笑得合不攏嘴。
從緊抿著嘴的老爸,還有慈愛中帶著擔憂的老媽那裡,他能夠體味到親人對他的關心,發自肺腑的關愛。
不管世界怎麼變,爸媽對自己的愛,永遠不會變。
蕭強的親暱,讓文容也很開心,兒子長大以後,已經好幾年沒有這麼親近父母了,這樣的舉動,還是在他很小的時候,這讓她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兒子三四歲的時候,總是緊緊抓著她的手,依戀在身邊,走到哪裡,都要大聲喊媽媽的情景。
這是我的兒子,永遠是我的乖兒子!
文容的眼眶有些紅潤,摩挲著蕭強的頭,就像小時候一樣:“你這孩子,今天檢查這麼大件事,爸媽怎麼會不來,兒子別怕,有什麼事,都要媽媽陪著你!”
蕭建軍聽見妻子語帶雙關的話,敲了她一眼,沉默地點了點頭,大手抓著蕭強的肩膀,使勁摁了一下。
“放心放心,只是個小檢查,鬧得我都有些傷感了。”田醫生還是走了過來,笑容可掬地說道。
蕭建軍攔在他身前,嚴肅地看著他:“請你們一定要仔細地檢查,不要放過一個疑點,也不要草木皆兵,這是我作為一個老軍人的請求!”
他立正,認真地敬了一個軍禮。
田醫生收起了笑容,也認真地回了一個軍禮:“這就是我們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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