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黎安愣了幾秒後,才從地上站了起來,拍去褲子上的灰塵。
他想追去看看。
畢竟,那女孩的暴走,有一部分原因在自己。
那是個患有精神疾病的女孩。
在周黎安腦海中,能清晰的記得前一刻女孩臉上的神情。
憤怒的扭曲,張牙舞爪, 似乎對整個世界都充滿了仇恨,再沒有其他任何情緒。
可看著敞開的大門,他猶豫片刻,走進去,想要對這對父女有更進一步的瞭解。
他心裡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但,還只是想法。
這對父女已然不屬於這個世界了……
屋內。
被打掃地整潔乾淨, 如同喬納的穿著一樣,很破舊的廉價,卻與骯髒不沾分毫。
屋內的窗簾全部閉合,沒有陽光灑入,反而形成了冰窖一樣的溫度環境。
不過讓周黎安意外的是……
走廊盡頭隱隱有一股暖意透了出來。
他好奇走進去,臥室裡佈置的是小女孩喜歡的粉色,但同樣陳舊。
暖意自地板生起。
周黎安蹲下後,摸到了溫熱。
是地暖。
不過顯然只開啟了這間臥室的閥門。
這讓他想起第一次見喬納時的情形。他不接受施捨,因為家裡還有食物,只不過作為父親,他希望能讓女兒吃上點牛肉。
這也是為什麼,女孩身上只穿著單薄的睡衣。
固執、魔怔的父親,即便將生活過得再糟糕,也竭盡所能給女兒提供了一切。
臥室內外,是嚴寒與暖春的兩個世界。
屋內的牆壁貼著桌布。
桌布上有無數的抓痕,甚至還帶著無法清理乾淨的血跡。
一副女孩在半夜驚醒瘋狂嘶吼抓撓的景象,躍入腦海。
周黎安沒有久留。
隨手關閉了房門,也不擔心遭遇盜竊。
因為,貧民不傷害貧民。
主要是沒什麼好偷的東西。
他開上車, 順著父女倆跑去的方向尋覓。
很快,周黎安在一條街道盡頭髮現了茫然四顧的喬納,顯然他是跟丟了。
周黎安放下車窗喊道:“你去東邊,我去西邊,無論有沒有收穫,兩個小時後在你家集合。”
“我幫你報警。”
喬納還是很憤怒,但他隱忍住了,點了點頭,算是道謝。
兵分兩路,兩人繼續找尋。
周黎安撥打了報警電話,告知有一個患有重度精神疾病的女孩離家出走了,並且沒穿鞋,穿著單薄的睡衣。
報警臺說立刻安排巡警出動。
周黎安其實不太擔心。
就算是瘋女孩,光腳在雪地裡也跑不了多遠,所以他沒去太遠的地方。
反而停下車,步行穿梭在社群街道的小巷內。
令他沒想到的是……
十幾分鍾後,他就有所發現。
一個惡臭的垃圾房外,酸腐的汁水都被凍結成冰了。
穿著粉色睡衣的女兒渾身發抖的縮在垃圾堆。
周黎安鬆了口氣,緩步靠近。
女孩聽到動靜, 像是應激反應的貓,觸電般地轉身。
周黎安看到她睡衣敞口內, 露出一個髒兮兮、毛茸茸的腦袋。
是一隻狗。
“帕特麗夏,我是你爸爸的朋友,走吧,跟我回去!”
女孩炸毛了,前一刻還算平靜的臉,陡然變得猙獰,嗓子眼發出如野獸的低沉怒吼。
而他的懷中的狗,竟然也衝著周黎安狂吠起來。
很難想象……
這一人一狗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促成友誼。
而現在的帕特麗夏,也活生生像一隻發狂的野狗,她冷得顫抖,又齜牙咧嘴宣洩沒由來的憤怒。
周黎安忽然覺得很棘手。
喬納沒有手機,他無法聯絡。
就憑他自己,很難說服這個躁狂症女孩。
時間耽擱下去,這女孩會生病。
無奈,他只有拿出手機,再次打給報警臺,說明自己的位置,請求警員的協助。
接下來,便是靜靜等待。
他想了想,脫掉自己的衣服,丟了過去:“穿著吧,冷!”
女孩不為所動,依舊發出如野獸般的低吼。
反倒是她懷裡的小奶狗不齜牙咧嘴了,蜷縮在那衣襟開口內,咿咿呀呀發出叫喊。
周黎安從沒有對待精神病患者的經驗。
他思慮片刻,打算從狗身上想辦法,走迂迴路線。
“她只是個小瘋子……”
“所以……”
嗖!
周黎安一揮手,儲存在系統空間內的野牛肉就出現在他掌心。
牛肉上還帶著鮮血,系統空間內不存在時間流逝的情況,一如剛剛宰殺般鮮嫩。
又變出一把匕首,割下一小塊。
“給狗吃吧,它肯定餓了。”
周黎安丟了過去,恰好丟在女孩的腳前。
女孩愣住了。
她被周黎安的魔術吸引,憤怒被疑惑所取代。
小奶狗嗅到了氣味,汪汪汪亂叫,掙扎起來。
帕特麗夏將它抱出,小狗瘋狂的撕咬牛肉,狼吞虎嚥,流浪到半歲左右的年紀,它已經具備雜食的能力,不在乎是否撕咬的動,只顧吞嚥,否則根本不可能長這麼大。
看著狗吃東西的樣子……
帕特麗夏笑了,很開心。
滴汙,滴汙。
警車的警笛傳來,他們到了。
率先下車的竟然是喬納,他應該是半路找警員求助,正好上了車。
在看到帕特麗夏後,他並沒有著急衝過去。
反而,如同周黎安一樣,遠遠站立,哄著她:“帕特麗夏,來,過來好嗎?天太冷了,我們回家。”
帕特麗夏不理他,只是看著狗吃肉。
兩名警員也來了。
看著這一幕,面面相覷。
“先生,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她會被凍傷!”
“把她強行帶上警車怎麼樣?”
喬納第一時間就道:“不行!她會害怕,會更加瘋狂的,我知道她,不能用過激的手段。”
警員也沒什麼好辦法了,等了一會,失去了耐心:“先生,我想我們的任務完成了。”
喬納點了點頭,道謝幾句。
他反而有些擔心這些警察,萬一要將女兒強制隔離,送去福利性質的精神病院。
這種事情曾發生過。
因為帕特麗夏在一次出逃後,抓傷了路人。
警車走後,周黎安問:“你快想想辦法吧,他總該聽你的話吧?”
喬納有些難過的樣子,答案呼之欲出了。
以老王當初的描述。
女孩從五歲那件事後,就徹底瘋了。
而現在看來,這種瘋癲比旁人想象的更要嚴重,屬於六親不認的狀況。
“你的車在哪?能開過來嗎?我試試將帕特麗夏抱上車,然後帶回去。”
周黎安答應了。
可正當他要轉身走時,意外發生。
“你,肉!”
女孩的聲音變得平靜,與之前的憤怒低吼截然不同。
喬納愣住了。
周黎安也頓住腳步,轉身看去。
女孩的目光與他對視,又一次道:“肉。”
喬納不知兩人發生了什麼,卻異常驚喜:“你,你是怎麼做到的?帕特麗夏從沒有跟外人說過一句話!”
周黎安想了想,將鑰匙拋給了喬納:“你去開車,兩條街外的洗衣店門口。”
喬納驚喜的模樣冷了下去,他有些不放心。
周黎安道:“我如果要害她,就不會替你報警,並且找到這裡來了,快去吧,這裡教給我,我會試著跟她溝通。”
“你不是也說了嗎?她沒跟別人說過話!”
喬納終於還是選擇了接受,拿著車鑰匙迅速跑走了。
到了這時。
周黎安如法炮製,從系統空間中取出了牛肉,切割一小塊丟了過去。
又將肉塊與匕首收回。
整個過程,女孩都看得很仔細。
就算那魔術結束後,她的眼神還是不斷在小狗與周黎安的身上來回跳躍。
周黎安知道她對自己產生了興趣,道:“我們做朋友怎麼樣?我可以帶你做遊戲。”
“例如,我可以給你變魔術看。”
嗖嗖嗖。
他將系統空間內的各種東西取出。
食物、瓜果、長刀,甚至是槍械……接著又一揮手,將東西收回。
女孩再一次看得呆滯了。
她目光顫動,說了第三句話:“槍,你有槍。”
“是的。”
“給我!”
周黎安聽到這話,自動將她與反/社/會/人格對號入座,躁狂症患者拿槍……
明天就該上新聞了。
“小孩子不能玩槍!”
“做朋友,我答應你,你給我槍!”
周黎安沉默了片刻,“你要槍做什麼?”
女孩的表情又一次猙獰,冷冰冰道:
“——殺了他!”
……
車上。
周黎安開車,喬納在副駕駛。
後排是帕特麗夏與一隻狗。
盧克.喬納的眼神不住在周黎安身上掃過,而在這種密閉空間中,會讓人的感知變得非常敏銳。
“你看著我做什麼?”
“你是怎麼做到的?帕特麗夏為什麼聽你的話?”
周黎安看了一眼後視鏡裡的女孩,她正在低頭逗狗,彷彿對二人的存在漠不關心。
“我們是朋友。”
“朋友?這不可能!”
周黎安笑著喊:“帕特麗夏,我們是朋友嗎?”
這時,女孩依舊沒抬頭,卻飄來一句:“是,朋友。”
“我的上帝……哦,狗屎!”
“我是說,這不科學。”
遺失信仰的人,又一次喊出了上帝的名諱。
周黎安覺得他很滑稽。
但是,現在他找到了突破口。
“喬納,哦,不,盧克,我能這麼叫你嗎?”
喬納猶豫了半秒,點了點頭:“隨你吧。”
周黎安道:“幫我寫作吧,看在帕特麗夏的面子上,怎麼樣?”
喬納這一次沒有堅決的拒絕,而是沉默了。
可在一分鐘後,還是搖頭:“不行,這是原則問題。”
周黎安‘哦’了一聲,接著轉頭道:“帕特麗夏,我不和你做朋友了,你爸爸不喜歡我!”
就在這一刻。
“啊——”
帕特麗夏毫無徵兆的嘶吼起來。
“朋友!朋友!”
“約定!朋友!我們的,約定!”
“啊啊啊啊啊。”
她發瘋似的喊叫起來,四肢撲騰,更用腦袋開始撞擊車窗。
砰砰砰!
一聲又一聲,是用盡了全力的響動。
喬納蒙了,徹底蒙了。
他不明白,自己的女兒到底怎麼被這個男人蠱惑,為什麼他用了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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