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城的城區南道,為城中的貿易市場。
平日裡天光尚未大亮,就已傳來熱鬧的吆喝聲。
各部族所帶來的物品皆可在此交換。
而今天,太陽東昇,整個貿易市場卻不見一個人影。
唯有南道一角的小屋內,隱隱傳出笑聲——
“哈哈哈。”
“勞勞托克完了!我就知道,真神已然降臨於世,向罪惡降下審判,他們是無法逃脫的。”
“噓。”又有恐慌的提醒聲在那屋中傳來,“跛子蛇,你小點聲!如果被勞勞托克聽到,他會殺了你的,你要留下我和你的孩子孤苦伶仃嗎?”
那名為“跛子蛇”的人有恃無恐,“跛子蛇?誰是跛子蛇?我才不是跛子蛇!”
“我的腿是被勞勞托克打斷的,人們才因此喊我跛子!我曾是‘南道’上最敏捷的‘幫跑’!從道頭跑到道尾,只需煮一杯可可水的功夫,就能為商旅談下一樁生意。”
“都怪勞勞托克,他該死!”
那人的聲音已經狀若瘋狂,竟推開了門,一瘸一拐站在街道上,手舞足蹈地對兩側大喊——
“都出來吧!”
“別躲著了!”
“你們昨晚都聽到了,勞勞托克被真神麾下的審判之軍抓走了!”
“他完了,哈哈,他完了!”
他盡情的宣洩心中的憤怒,又哭又笑。
而街道上依舊空無一人。
唯有道路兩旁各家民居內,各自泛著吵雜——
“跛子蛇瘋了吧?他敢這樣大呼小叫!”
“他沒瘋!昨天深夜,我們不是聽到了勞勞托克的呼救與求饒?還有那穿著甲胃軍士的行走聲!”
“可那‘勞勞托克’的姐姐,是為城主的第三位妻子啊,城主大人怎會對他置之不理?”
就在這時,那南道的末尾,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民居中的人頓時緊張起來——
“噓,別出聲!”
“是審判之軍!他們朝跛子蛇來了!”
與此同時。
街道上的中年跛子也聽到了動靜,可他沒有懼怕,又或者說,已然因恐懼而喪失了理智。
他大喊著,“神使,神使,審判那罪人吧!他們有罪,他們有罪!”
“勞勞托克就是那罪人!”
此時,跛子蛇的妻子已快要窒息,默默流淚,望著瘋癲的丈夫,又是焦急,又是悲傷。
她想將他叫回,可話到嘴邊,只有無力的呢喃,“別鬧了,快回來,回來啊!”
然而,一列赤色的隊伍已經來到跛子蛇的面前。
又從其後走出一少年。
他的聲音還很稚嫩,並帶著些變聲期的沙啞,偏偏羊裝出威嚴的語調——
“你叫什麼名字?”
跛子蛇終於還是慌了,“我叫跛子蛇……不,我不叫跛子蛇,我叫……”
少年皺眉,打斷了他的話,“慢點說,我對你們的語言還不太熟練!”
跛子蛇這才漸漸平靜下來,一邊打量少年……
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剛走出家門,跟隨父輩闖蕩的時候。
要麼就近在工坊學習做工,要麼跟隨商隊遠行。
初出茅廬,總喜歡扮得成熟,實則那一口公鴨嗓就將年紀暴露。
如這少年,越是裝得威嚴,模彷的痕跡越是將他的稚嫩出賣。
跛子蛇最善於察言觀色,因此即便他的一條腿跛了,也是南道上最優秀的“掮客”——
為兩個部落或商團促成交易,從中得到報酬。
做這一行最重要的便是懂得人情世故,迎來送往。
所以,即便他心中覺得這少年過於稚嫩,也迅速調整好了情緒,連忙跪拜——
“神使,您,您就叫我跛子蛇吧。”
“如您所見,我是一個跛子!”
“十年前,勞勞托克成為了南道的守衛長,他借權力,而向我們這些‘幫跑’索取好處。”
“因我不願,便被他帶人毆打,打斷了我的一條腿,讓我不能再成為‘幫跑’。”
“但我還是撐了下來,雖然斷了一條腿,依舊憑著全山丘城最好的口才,幫他們聯絡著貿易事宜。”
“可從那開始,我就不得不將我每日所賺到的分紅,分出一部分給勞勞托克。”
“十年,整整十年啊,如果這十年沒有他對我的壓榨,我已可以攢下足夠的積蓄,買下一座旅店了!”
少年安靜聽著,又在聽到一半時,取出紙筆,開始記錄。
他正是得徵召入新軍的法則修士,因此年紀的確不大。
可那一身威嚴,卻不是裝出來的。
入新軍前,他已是5號大城均衡分院的老師,算是較早得法則修習的那一批孩童。
也因此,他得“神國第三的法則大圓滿”看重,添為“督查組”一員。
等跛子蛇說完,他也停筆。
“你的供詞,我已經記錄下來了!”
“不過除此之外,我想問你,是否願意當場指證‘勞勞托克’的罪行?當著兩位審判長與‘督查’的面。”
“以及城主維胡特爾也會在場。”
“審判長,督查……等等,還要當著城主的面?”跛子蛇終於慌了。
隨著方才一番贅述,令他平靜下來,那股子瘋魔勁已經褪去,便恢復了理智。
現在已是生出後悔……
“不不不,勞勞托克的姐姐,是城主大人的第三位妻子,我要是指證他,城主大人會殺了我的!”
少年人頓時笑了,“城主……大人?”
“哦,我忘記說了,你們的城主大人,也在被審判的行列當中,而且……他為犯下重罪者,如今督查所蒐集到的罪果,已可以判處他的死刑!”
“當然,如果你有‘維胡特爾’的罪行,也可以進行指證!”
“若得證據確鑿,根據犯下罪罰者對你傷害,‘督查組’會對你進行相應的補償。”
一番話落下。
跛子蛇人傻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城,城,城主大人,也要被審判?”
少年神情不變,澹澹頷首。
而到了此刻。
跛子蛇勐地意識到……
少年的嚴肅模樣,似乎並非裝出來的,稚嫩的是他的外表,可那靈魂卻有著遠超成年人的成熟。
而且,這位可是神使!
當提及‘維胡特爾’時,他所表現的澹然,像是在談論一條街邊的野狗。
“嗝——”
因為驚嚇,他的氣息紊亂,不住的打嗝。
“神使,那,那勞勞托克呢?他打斷了我的腿,我也會得到補償?”
“哦,不對!更重要的是,他這些年從我這裡搶走的財富!至少價值一棟旅店!”
少年並無不耐,一邊聆聽,一邊觀察這整個南道。
據奎茲提特科的兒子,杜魯弗尼所說。
南道商區,為城主的主要收入由來,城主的爪牙因此壓迫南道商販,為城主斂財的同時,也中飽私囊。
若為獲取罪果,此處為重點。
一條南道的人,幾乎沒有沒經歷欺辱之人。
可現在……
空曠的貿易街區,僅有一個跛子。
少年心中泛起‘督查’的訓詞——
“便是奎茲提特科,與我一同行走大半日,也沉淪在虛假之中,不敢揭破真實。”
“世人愚昧,便如當年北方各部一般,不知世上有真神降臨。”
“我等需讓他們知曉,我審判之軍到來,不只是為審判罪人,也為對他們的救贖!”
“須令眾人見到均衡的仁慈,令他們親近吾主真神,便投來對均衡的信仰。”
一念至此。
少年人的聲音變大了,在這寂靜街道上擴散,“若有人可為證明,督查自會有審判,或許不能彌補你所有損失,但你須知曉……”
“凡犯下罪的人,皆要受到罪罰的審判!”
“包括你們的城主,維胡特爾!”
街面依舊靜悄悄的。
而兩側民居內的各家,卻已然沸騰。
“城主大人要被審判了?”
“這怎麼可能?”
“什麼城主,維胡特爾就是畜生!他令戰士長前來徵兵,而我的弟弟被帶走後,卻成為了其他大城貴族的奴隸,直到他捎來口信,我才知曉這一切!”
“勞勞托克就是維胡特爾的爪牙,他們是蛇鼠一窩!”
也在這時。
街道上的跛子蛇,再一次高呼起來,“你們聽到了嗎?”
“城主大人,啊,不,維胡特爾,維胡特爾也將要被審判!”
“老皮匠,你還在等什麼,快出來!與我一起向神使指證他們的罪。”
“你忘了嗎?勞勞托克侮辱了你的女兒,她正因此才離家出走,喪命於狼口。”
“毛兔,你不是常常向我抱怨,勞勞托克總將你一半的分紅搶走嗎?他還險些打瞎你的眼睛,不然你就該像我一樣,被人叫作獨眼兔子了!”
“還有……”
便在這一聲聲呼喚下。
街道兩側的民居,終於傳來了動靜。
虛掩的房門,隱隱在房中的陰影下顯露出半張面孔。
一雙雙猶豫掙扎的目光,注視著外面的跛子。
終於……
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走了出來,他的容顏已見蒼老,在城中算是高齡。
他雙眼通紅,充斥著憤怒,卻在來到跛子蛇身旁後,雙膝跪地,向少年叩首——
“神使,我願指證勞勞托克的罪,我是南道的皮匠;他玷汙了我的女兒,卻不願贏取她,害得我可憐的‘珍珠’因此死去!”
吱呀——
又一扇門開啟,青年踏出。
他的左眼泛著灰白,乍看之下令人發憷,“神使,我的眼就是勞勞托克打傷的,如今只能模湖看清事物。”
一座座民居不斷有人走出。
少年督查員見證這一幕的出現,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
“讚美吾主,讚美均衡!”
“人人開啟了心門,正向均衡踏來啊!”
人群越來越多,不斷贅述那勞勞托克與維胡特爾的罪狀。
少年已記錄不及,便呼喊道:“凡願指證那罪人的,皆排好佇列,隨吾等前往中央廣場。”
“督查將在全城見證下,審判犯下重罪之人。”
“你們須銘記此刻,此為均衡向你們賜下的救贖之道!”
人們就此呼喊起來,“讚美那真神,讚美均衡!讚美你,公正……俊俏的神使。”
畫面逐漸走偏。
當提及俊俏時,彙集人群中的婦女們都發出一陣輕笑。
少年督查員哪裡見過這種場面。
他還未及成年禮呢。
面紅之時,便立即轉身,“隨我同去,審判罪人!”
南道居民一呼百應,一同呼喊——
“審判罪人!”
“審判罪人!”
寂靜的空城,忽然沸騰。
而在城中各處,相似的一幕皆在發生。
數千人湧向城區中央,這裡本就為祭祀的廣場,而那曾遭遇‘神罰雷霆’降臨的罪罰禁地,如今也不再是禁忌,反而顯得神聖。
周衛國立於臺上。
他一夜未眠,卻絲毫不覺困頓,反而因數千人的聚集,而無比興奮。
彙集的山丘城子民,見到了被捆綁在木樁上,狼狽的城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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