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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開會

作者:愚樂
沈衝操縱著投影儀,反覆切換著兩張圖片,過了好一會之後,他問坐在旁邊的李開元:“你說哪個好點?”

“有龍的那個吧,會動。”李開元不是很確定,猶豫道:“那個圖章也不錯,你自己選吧,這些我不懂。”

“許導,你怎麼看?”

許鞍華笑著說道:“這是沈先生公司的事,沒必要問我這個劇組導演。”

她一直很低調,凡是無關《瘋劫》劇組的事,一概不發表看法。

沈衝無奈,轉頭問曾勵珍:“你選哪個?”

“都挺好。”曾麗珍是職場老將,不肯在這種事上做決定,很圓滑的說道:“有龍的那個大氣,印章那個漂亮。”

“就知道問你也是白問。”沈衝揮了揮手,問坐在辦公室最後面的張叔平,“叔平,你是專業人士,給點意見。”

“圖章的那個好一點。”張叔平摸著下巴,沉吟一下後,說道:“金龍的動畫效果做太圓潤,氣勢弱了,如果更硬,更立體一點就好了,圖章色彩豐富,韻味很足,和公司的名字很搭調。”

“那行吧。”沈衝點頭,把投影儀的操作板遞給朱家鼎,說道:“朱先生,就用第二個好了,幫我做出來。”

“好的,沒問題。”

沈衝正在給他的“東方魅力電影製片公司”選擇片頭LOGO,他本來打算惡趣味一下,把後世的電影放映許可證標誌弄過來,不料這時代手繪的動畫影像不夠立體,做不出來那種色彩變幻的效果,有點不倫不類,效果欠佳。

第二個LOGO是借鑑了北京奧運會的創意,一個陰刻了“東方魅力”四個字的紅底白字印章。

沈衝畫一些創意草圖還行,但LOGO是個精細活,每個字、每種顏色的細微之處不同,最終效果就會天上地下,所以他想找一家專業廣告公司來做。

香港哪家廣告公司好,沈衝不知道,但沈衝知道香港一個著名廣告人的名字——朱家鼎。

知道他,原因有二,一他後來是鍾楚虹的丈夫,二他是廣告詞“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的作者。

然後一打聽,沈衝不由的感慨世界真小,所謂兩個陌生人之間的距離,不會超過六個人的六度分割理論,真的存在。

朱家鼎現在是一家廣告公司的副總經理,而這家廣告公司的老闆,就是胡樹儒,答應投資《瘋劫》卻因為週轉不靈而放棄的那位。

買賣不成仁義在,透過許鞍華上門一說,胡樹儒就讓朱家鼎親自負責這宗事,老闆下令,副總監工,效率自然很高,沈衝從美國轉了一圈回來,廣告公司就做好了十幾個不同細節和配色的LOGO,他挑了兩個,再提了些新要求,然後回爐重新加工。

今天拿過來的,是按照要求修改過的版本,沈衝最終拍板選定了,朱家鼎也鬆了一口氣——這家顧客太挑剔了,平常做LOGO,都是拿公司名字的英文縮寫隨便湊湊了事,這家偏偏麻煩多,不僅要求印章上的字型是名家手筆,而且圖案大小比例,字型粗細間距,色彩搭配,都有詳細的要求,把公司美工部幾個員工累的半死。

“朱先生,你再介紹一下《瘋劫》宣傳企劃吧。”

“好的。”朱家鼎按了一下投影儀,在幕布上投射出《瘋劫》宣傳企劃書的字樣,然後說道:“《瘋劫》是根據真實案件改變的,龍虎山雙屍兇殺案曾經轟動一時,不過距離現在已經八九年了,很多人都忘記了,所以我們打算在電影上映前,把這個案子再炒起來,吸引大眾的目光。”

按了一下遙控器,幕布上出現一個穿著警察制服的中年男子照片,朱家鼎繼續說道:“這個人是當年負責龍虎山兇殺案的助理警員,他說他有一些證據,能證明當年兇手確實另有其人,我們會安排記者去採訪他,然後在合適的時間把稿子放出來。”

“兇手另有其人?”李開元抓住沈衝的手,有點怯怯的問道:“真的假的?”

“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朱家鼎笑了笑,說道:“我只知道他因為賭馬,虧了很多錢。”

“你怕什麼?”沈衝跟李開元咬耳朵,她平時不是這麼膽小。

“那年我媽正好帶我去龍虎山玩,我看著警察抬走屍體的,很恐怖。”李開元抱著沈衝的胳膊,低聲說道:“從那以後我就不敢去龍虎山了。”

沈衝恍然,難怪李開元一次都不去劇組,拍了拍她的小手,安慰了一下,然後繼續聽朱家鼎解說。

“除了這位警員,我們還找到當年發現屍體的當事人,兇殺案之後,龍虎山那邊一直有些奇奇怪怪的傳言,我們可以利用這些,把它們和電影聯絡起來,引起觀眾持續的關注。”

“等到條件成熟之後,我們會安排一檔電視節目去做採訪,力求造成轟動效應。”

“外圍宣傳來提高電影關注度,這個計劃很不錯。”沈衝點頭讚許,然後問道:“戲院那邊的宣傳怎麼安排?”

“我們設計了四款海報。”朱家鼎連續按了四下切換鍵,展示四張不同的海報,“黑色的萬梓良,白色的張愛嘉,紅色的趙雅芷,灰色的徐少強……”

每張海報都有隻出現一個人的面部特寫,表情怪異,色調壓抑,讓人觀之慾狂。

沈衝示意朱家鼎來回播放海報,看了好久之後,說道:“這四張海報,太過文藝,不適合貼在戲院門口,要換掉,重新設計。”

“沈先生,這個……”

“我知道你們的想法。”沈衝擺手,打斷了朱家鼎的話,說道:“這四款海報,說實話,我很欣賞,也很喜歡,我會把它們刊登在雜誌上。”

“既然這樣,我不明白。”朱家鼎疑惑,他推了推眼鏡,問道:“沈先生的要求是?”

“根據調查,現在的電影觀眾,大部分都是普通工薪階層。”沈衝說道:“他們理解不了這種含蓄的藝術風格,我需要在海報上用最直接的方式,展現電影中的血腥,懸疑,緊張,刺激這些噱頭,吸引觀眾的好奇心,驅使他們走進戲院。”

“還是沈先生考慮的周到。”朱家鼎恭維了一句,然後吩咐坐在門口的夥計說道:“小齊,把沈先生的要求記下來。”

許鞍華抽了一口煙,紅色的菸頭在黑暗中很顯眼,她問道:“海報上準備用什麼宣傳語?”

“這四款海報,我們想烘托懸疑的氣氛,不打算用宣傳詞的。”朱家鼎有些尷尬,說道:“按照沈先生的要求,我們回去重做的時候,再研究一下。”

“就用'香港有史以來最嚇人的電影'做宣傳詞好了。”沈衝說道:“你們就按照這個思路去做海報,把懸疑和血腥的氣氛做出來,不要求太精緻,粗糙一點,平民一點。”

“好的,好的,沒有問題。”朱家鼎連聲答應,他關掉投影儀,讓夥計開燈,然後說道:“沈先生還有什麼吩咐?”

“沒有了。”沈衝站起來,和他握手,說道:“我很滿意你們的工作,做的很出色。”

“過獎了,應該的。”朱家鼎客套了幾句,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先告辭了。”

朱家鼎走後,許鞍華說道:“沈先生,這樣宣傳,會不會太浪費了?”

“沒什麼。”沈衝一眼就看出來她的擔心,“放心好了,我對《瘋劫》的票房很有信心,不會虧錢的。”

在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全球任何一個有獨立電影工業的國家或地區,電影業都是實行民族-國家資源分配保障制度,只有香港是沒孃的孩子,需要自己覓食,所以造成了香港電影業極度商業化的氛圍,不商業化不行——在別的地方拍電影,虧錢了,有政府補貼,在香港拍電影虧錢了,只有跑路。

所以許鞍華很在意節約成本,她擔心第一部電影要是虧錢了,以後就沒人找她拍戲了。

沈衝是投資人,他都不擔心,許鞍華也無可奈何,起身告辭,說道:“我去沖印公司了,《瘋劫》的剪輯還差一點。”

“不急,好好剪,做到最好。”沈衝叮囑道:“5月5號才上映,還有時間。”

所謂近鄉情怯,越是靠近目標,人反而越虛,系統提示《瘋劫》的完成度已經到了98%了,沈衝反而有點害怕了,總有種“我擦,要交卷了,可我好像這兒還沒做,那兒寫錯了”的感覺。

沈衝上次採訪邵逸夫結束後,藉機提出自己拍了部有新意的電影,想要借用邵氏的院線放映,邵逸夫一口答應下來,讓沈沖和發行部聯絡。

自從嘉禾開創了衛星制之後,邵氏雖然體制僵硬,但隨著時代也開始慢慢變化,張徹去臺灣創立“長弓電影公司”,拍好電影,拿到邵氏的院線上映,開了先河之後,呂奇也跟著這麼做,邵氏在有空白檔期的時候,也會選擇一些獨立電影公司的作品放映。

邵氏院線放映獨立電影公司的作品,一般都是買斷的,但沈衝想要籤分成協議,他有邵逸夫的口頭答應,又不靠《瘋劫》賺錢,只要影響力,所以和邵氏的發行部門談了幾次之後,居然順利的談成了,在邵氏旗下的院線上映兩週,票房分成為第一週四成,第二週三成,邵氏只管放映,其他一切發行費用,由沈衝自己負責,如果票房不好,邵氏有權提前終止放映。

如果在嘉禾的院線上映,沈衝相信能拿到更好的分成合同,不過他藏了私心,想要用《瘋劫》震撼一下體制僵化的邵氏,讓他們切切實實的感受到新浪潮的衝擊,希望這個沉浸在昔日輝煌中的帝國能猛醒,有所改變。

在這個時代裡,電影營銷還停在非常初級的階段,有錢的上報紙打個廣告,沒錢的刷幾張海報了事。

沈衝想玩立體一點的電影營銷,但是他的電影公司還是空殼子,一沒人才,二沒人脈,所以他很乾脆的把電影營銷外包給了廣告公司,提供幾個後世用爛了的點子,讓他們去操作。

像把龍虎山兇殺案重新炒起來,朱家鼎只需要聯絡幾家有業務關係的報社,通個氣,人家記者就會幫忙跑腿,然後報社之間相互配合,哪個先發,怎麼發,發什麼,都很有講究的,這些事,要是沒有人脈,跑斷腿都做不好。

在後世,一部轟動性的電影,營銷費用大概要佔總預算的五分之二的樣子,因此沈衝準備了100萬港幣來為《瘋劫》做營銷,在這個時代的香港,算是超級瘋狂的行為了。

當然由於堅持沖印所有鏡頭,導致劇組超支了近8成,總共花了170多萬,算上營銷,《瘋劫》的總成本接近300萬港幣,算是獨立製片電影中的超級大製作了,按照分賬協議,票房至少要800萬才能回本,而目前香港電影史上的票房最高紀錄,才不過800萬出頭而已。(注1)

其實這個製片和營銷的比例,在後世來說並不誇張,一般大片的宣傳費用都超過了電影製作費的一半還多。《女巫布萊爾》號稱幾萬的投資,營銷用了3000多萬。

玩就玩個大的,是沈衝穿越後,一貫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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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1976年,許冠文的《半斤八兩》,打破歷年香港票房紀錄,狂收8,531,699。70港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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