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國荊州方面的大規模軍事調動自然瞞不過司馬懿。
而且還有細作以極快速度把荊州南部蠻僚叛亂的訊息傳了過來。
得知在這個關鍵時候,吳國荊州南邊竟然有大規模的蠻僚叛亂,司馬懿第一個反應不是高興,而是感覺後背有些發涼。
洛陽的那位陛下,佈局竟然這般深遠?
這一次荊州南部的訊息能這麼快就傳到自己手中,要說不是早有準備,司馬懿肯定是不信的。
再加上在這個關鍵時刻,武陵郡五溪蠻的叛亂,正好牽制了吳國荊州方面的大部分注意力。
到時自己就可以再無顧忌地領軍西進。
這難道當真是巧合?
想起劉曄對曹睿的評價,司馬懿不禁嘿然一聲:
“秦始皇、漢孝武之儔?我們這位陛下,果真是心志遠大。”
再想起曹睿登基以來的種種作為,司馬懿眼中露出某種不明意味:
“只是秦始皇和漢孝武能,都未免有酷烈之嫌,更何況陛下才智猶不及?”
他坐在那裡,神色變幻不定,也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好久,這才大喝一聲:“來人!”
“大將軍可是有事吩咐?”
守在門口的親衛入內,恭聲問道。
“傳令下去,讓荊州水師加大力度督造舟船,敢有怠慢者,以軍法處置!”
“諾!”
荊州南部的訊息在到達司馬懿手裡的同時,又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了洛陽。
曹睿得到訊息後,第一時間就給長安的曹真下達了軍令。
緊張準備了整整近一個月的關中十數萬魏軍,如同山洪爆發,順著關中與漢中之間的各條通道,向著漢中洶湧傾瀉。
曹真的主力,號稱三十萬,直接從長安出發,向著子午谷谷口方向前進。
而守在陳倉和堳城的魏軍,亦在同一時間行動起來。
心心念念北伐關中,還於舊都的大漢丞相,在去年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在漢中通往關中的道路口築樂城、漢城、黃金城等關城。
一是為了防魏軍大舉進犯,二是為了方便支撐後面從漢中北伐關中。
同時他在通往關中的各條道路上,不但派了不少哨探,甚至還在險要之處築有山寨。
所以陳倉和堳城的魏軍,不但要嚴密封鎖了陳倉道和褒斜道的谷口,而且還要派出前鋒,清掃各條閣道的漢國關寨。
魏軍的清掃行動很快就觸發了漢國的警戒,關中魏軍的異動,在第一時間就被傳到了諸葛亮的手上。
各路哨探皆告急,諸葛亮的眉頭大皺。
即便才智如他者,也無法在沒有足夠情報的支撐下,對魏軍的主力作出判斷。
雖然隴右之戰最後取得了大勝,但不可否認的是,魏軍也曾差點反轉局勢。
無論是略陽的失守,還是街亭的差點失守。
甚至魏延北伐無有大功,乃至趙雲被曹真逼退回漢中。
還有吳懿進軍過慢,導致上邽與臨渭有足夠的時間應對,被拖了相當一部分兵力等等這些事情,都暴露出漢軍的缺陷。
而作為反面例子的,則是馮永的隴關與街亭兩場戰役,還有諸葛亮自己的下辯與隴西之役。
這些事情終於讓大漢丞相明白了一件事情:
士卒並不是越多越好,而是越精越好。
所以在隴右之戰後,這兩年多來,諸葛亮一直在漢中選考良將,演兵講武,同時還裁減了相當一部分的老弱。
相比於第一次北伐,此時漢中士卒,就算是加上後來李豐從江州帶過來的兩萬,數量也只不過是在六萬上下。
反觀魏軍,除了從子午谷進入漢中號稱三十萬的主力,褒斜道和陳倉道亦各有號稱十萬大軍。
面對來勢洶洶的五十萬大軍,漢中這點兵力似乎顯得太少了。
前來稟報軍情的楊儀看到丞相面露憂慮之色,還道丞相是因為敵我相差太大,於是開口建議道:
“丞相,這魏軍來勢眾多,我們要不要讓錦城那邊再徵發一些役夫?”
諸葛亮搖頭:
“曹賊雖號稱有五十萬,但據這兩年所探到的訊息,關中賊軍,最多不過十五六萬。”
“況隴右居高視下,隨時可以俯衝關中,故曹真所對漢中能用之兵,最多不過十萬。”
“再加上現在正值連日陰雨,我們依山恃險,足以抵擋。若是能把他們擋在山中一個月,說不得還能伺機大敗之。”
做夢都想著要進入關中的大漢丞相,這兩年多來,不辭辛勞和年高,不但找過熟知地形的人問過連通漢中與關中的這幾條道路。
甚至每一條他都實地親自看過,當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再加上有南鄉工程隊的支援,路口處新築起的關城,還有漢中經過這些年的復墾,已經成了大漢重要的產糧之地。
此戰大漢根本沒有後勤之憂。
所以手握六萬精兵的大漢丞相,還真不怕曹真的十萬大軍。
“既如此,丞相復有何慮?”
楊儀有些不明白。
“吾所慮者,乃是天子……”
諸葛亮面有憂慮之色,緊皺眉頭,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南方。
他憂的不是漢中這點兵力能不能擋住“五十萬”魏軍。
憂的是八月初大漢天子就已經離開錦城,正在向漢中進發。
算算日子,天子到達漢中的時間,正好就是魏軍進入漢中的時間。
置天子於險地這個口實,即便如大漢丞相者,亦擔不起。
要不然陛下叫了這麼多年的相父,豈不是白叫了?
楊儀經丞相提醒,這才猛然想起來,不禁失聲叫道:
“漢中軍情緊急,我竟是忘了這個!”
說著,楊儀的臉色終於大變,只見他急聲道:
“丞相,所幸天子尚未到漢中,不若趕快派人前去請天子返回錦城。”
諸葛亮苦笑一聲,低聲說道:
“大漢天子欲巡視漢中,自出錦城那時起,就已經傳了開去。若是聽聞曹賊前來,便半路而返,世人會怎麼看?”
楊儀一怔。
雖然後漢以來,儒風漸盛,但尚武遺風猶存。
若是大漢天子聞賊軍來,直接就掉頭回錦城躲避,那興復漢室的話,只怕就成了一個欺騙世人的笑話。
劉家天子臨陣而逃,談何興復漢室?
可若是大漢天子來到漢中,親臨陣前,萬一有個什麼閃失……
“那這可如何是好?”
想通了這一點,楊儀惶急地問道。
相比於楊儀的焦急,諸葛亮終究是要鎮定一些,只見他沉思片刻,最後還是咬著牙說道:
“如今之計,唯有請陛下儘量緩行。若是能在陛下到達漢中之前逼退曹賊,那自是最好不過。”
“若不然,那至少也要儘量穩定住漢中的局勢,萬不可讓陛下身處險地。”
為了表示興復漢室之心,天子絕不能後退。
但身為相父,也絕不能讓天子有半點危險。
主意已定,諸葛亮一刻也沒有拖延,直接就派了人,立刻動身往錦城方向而去。
把天子的事情安排完了,大漢丞相這才又想起一事,失聲叫道:“不好!”
丞相今日的連連失態讓楊儀心裡也跟著慌亂起來:“丞相……”
“隴右!”諸葛亮急聲道,“那小子現在還被困在武都,隴右護羌校尉府離了他,只怕無人主持大局!”
如今隴右漢胡平安相處,甚至朝廷還能從隴右收上來不少牲口與羊毛,護羌校尉府功不可沒。
可以說,馮永是穩定隴右不可或缺的干將。
如今提前讓他來漢中,沒想到半路上被大雨阻隔,訊息往來極為不便。
換了平時,諸葛亮倒不至於擔心到這等程度。
但現在不一樣,畢竟天子正在趕來漢中的路上呢,所以這一戰,容不得有一絲閃失!
楊儀聽到馮永之名,心頭泛起一股莫名的滋味。
諸葛亮卻是沒有注意到他的臉色,當下又連忙再次下令,派出快馬向武都而去。
可以說,因為錦城和隴右一南一北兩個人的行程,曹賊這一次大舉進犯,無意中正正截到了大漢最措手不及的節點上。
漢中能第一時間得到關中魏軍異常調動的訊息,隴右則要遲上兩三日。
畢竟隴山不但把關中與隴右隔開,同時也遲緩了訊息的傳遞。
八月的隴右,天氣比起兩個月前,已經涼爽了不少。
護羌校尉府的核心之一秘書處,張星憶正趴在桌上仔細地核實今天送上來的各類檔案。
一襲輕紗面料做成的裙裳垂下來,把她的椅子都蓋住了,若不是看到椅背,還以為她是扎馬步彎腰看檔案。
在被裙裾遮垂掩住,外人看不到的地方,一雙小腿正懸在半空,不斷地踢來踢去。
大概是看得累了,她停下來打了個呵欠,然後又揉了揉眼。
只聽得空蕩蕩的房間內響起了小小的抱怨聲:“還是那個沒良心的在的時候好啊,不會這般辛苦。”
某人在的時候,有些事情她做不了主,只要直接轉過去就行了。
有些小事,自己處理完,事後口頭說一聲就當是上報過了。
哪像現在,無論大事小事,都要整理出來,然後再向留守護羌校尉府的女主人彙報。
秘書處無權處理的事情,還要事先提出方案,供府上的女主人作出抉擇。
唉,畢竟女主人可不像男主人那樣好說話啊。
雖然女主人從未明顯表現出來,但張星憶知道,女主人對自己這個大秘書那可是盯得死死的。
作為護羌校尉府最要害部曹之一的主官,張大秘書表示這些日子壓力有點大。
張星憶握了握拳,給自己打氣,哼,我才不會讓你抓到把柄!
被人唸叨成凶神惡煞的某個女主人,此時正在後院安然而坐,看著地席上自家的一對兒女,臉上盡是慈愛的笑容,
雖然馮家的一對兒女出生時間相差不過一個時辰,但性格的差異在很早的時候就顯露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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