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陸遜為了這一次戰役,暗中不知做了多少準備。
以他率領大軍截斷漢水的速度,就算是胡質能以正常的速度趕來,能不能衝破漢江的吳國水軍防線,重新建立起與襄陽的聯絡,那也是個未知數。
但人嘛,總是喜歡不撞南牆不回頭,不見黃河不死心。
眼下襄陽的局勢,明明僅有一水之隔的北面,魏國有著足夠的大軍,但卻只能是眼睜睜地看著吳軍圍攻襄陽。
束手無策之下,正常的人,心裡自然就會生出“早知如此,還不如……”。
亦或者“為什麼你們不……”的想法。
這條路走著走著,走不通了,總是會下意識地幻想如果走另一條路,會不會是要更好一些。
毌丘儉久鎮荊州,對軍中之事,倒也積累了不少經驗。
畢竟在魏國未丟失關中之前,襄陽與南郡之間,小規模的遭遇戰從來就沒有斷過。
只是像現在這種大仗,毌丘儉卻是第一次遇到。
而且還是同時被陸遜和馮永南北夾擊。
這份待遇也沒誰了,應對有些失誤很正常。
雖說馮永打到一半,就跑了。
有種半途而廢的感覺。
但人的名,樹的影。
面對兇名赫赫的馮鬼王,親自駐守草橋關的毌丘儉,在對岸的漢軍撤離後,仍是不敢大意。
連派出十數隊斥侯,確定漢軍是退回了武關,他這才敢領兵回援襄陽。
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襄陽的局勢已經糜爛到這種程度。
心焦之下,他自然沒有好語氣。
只是胡質也同樣憋了一肚子火。
但凡前線領軍將軍,有哪個喜歡像個木偶一樣,受到後方那些玩意的牽制?
打了勝仗,有他們的功勞。
打了敗仗,責任全在自己身上。
很不巧,現在胡質正是面臨第二種情況。
面對陸遜親自佈置的漢水水上防線,本來就沒有多少水軍的魏國,毌丘儉和胡質自然是頭疼無比。
“我們現在怎麼辦?”
胡質沒有去在意的毌丘儉的語氣,他只是看向毌丘儉,問道。
毌丘儉久鎮荊州,熟知荊州情況,如果連他都沒有想法,那兩人就等著受到處罰吧!
哪料到毌丘儉居然是搖頭:
但聽得他說道:
“如今之計,誰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唯有看看能不能依靠樊城,在漢水重建浮橋,與襄陽聯通。”
胡質聞言,不禁有些失望,這不還要衝破陸遜的水上防線嗎?
想了想,胡質又問道:
“上庸呢?能不能讓上庸的守軍,從西邊給吳寇壓力?”
聽到這個話,毌丘儉臉露出苦笑:
“文皇帝在時,上庸等地,豪族勢力就不小,到了先帝登基的時候,申家之流,就敢私自刻印官符,以天子名義,授與他人。”
說到這裡,毌丘儉嘆了一口氣:
“待司馬太傅親自平定了上庸孟達作亂後,朝廷曾欲清查當地人丁戶籍田地,沒想到遭到了司馬太傅的阻止。”
“只言蜀虜以密網束下,故下棄之,大魏宜弘以大綱,士吏則自然安樂,故朝廷便不再提此事。”
“且司馬太傅久守宛城,勸農桑,禁浮費,故南土士吏,多是感念司馬太傅之恩。”
事實上,上庸等地的豪強問題,是有著極為複雜的歷史原因的。
近一點,至少要追溯到武皇帝與劉備爭奪漢中時期。
(注:上庸等地,在東漢時屬於益州)
遠一點的,甚至可以溯源到劉表劉焉張魯等人。
上庸等郡,處於南陽、襄陽、漢中的交界地帶。
又處於巴山的包圍之中,道路難行。
這幾十年來,無論何方勢力擁有此地,都要安撫好當地的豪強。
胡質眉頭一皺:
“毌丘將軍鎮守荊州這麼多年,都沒有能讓上庸之地計程車吏歸心朝廷?”
毌丘儉一聽,心裡頓時破口大罵:
說的什麼屁話!
先帝在時,司馬太傅可是輔政大臣,上庸等地計程車吏,哪一個不忠於朝廷?
待先帝東巡許昌,司馬太傅退守洛陽,大魏連關中都失去了。
自己既要防備北面的武關,又要防備南邊的吳人,哪還有什麼精力去鎮撫西邊上庸等地?
說真的,以現在天下的形勢,這幾地一直沒有作亂,有心重新歸附西蜀,已經算是難得了。
還想讓上庸出兵?
不說司馬懿,難道漢中的蜀虜,就全是死人?
看到毌丘儉臉色難看,胡質咳了一聲,沒有再追問下去,只得轉移話題:
“襄陽城中,糧食尚足否?”
毌丘儉臉色陰沉。
胡質心底一沉,臉色也跟著難看起來:
你什麼意思?
在荊州幹了這麼多年,這沒幹好,那也沒幹好,你到底幹了個什麼玩意?
他正在想著,只聽得毌丘儉終於開口說道:
“文皇帝在時,朝中眾臣朝議荊州之事,皆言襄陽無谷,忠侯(即曹仁)以此為由,請還屯宛城。”
“文皇帝同意後,忠侯還曾焚燬襄樊二城北還。後孫權派人佔據襄陽,忠侯奉旨討伐,再次收復襄陽。”
“為免漢水南邊的人丁為吳人所迫,不但是普通百姓,就連不少夷人,也被忠侯遷至漢水北邊。”
“這些年來,襄陽與南郡之間,已成白地矣!故而襄陽之糧,多是由北邊輸送過去。”
說到這裡,毌丘儉閉上了嘴巴。
(注:原歷史上,吳國陸遜因為荊州缺糧,曾上書孫權,要求荊州將士屯田;而晉國羊祜接手荊州防務時,軍中無百日之糧,可見荊州糧食的緊張)
胡質聽到這個話,沉默了好一會,這才問道:
“襄陽城中餘糧,可供守軍吃多久?”
“荊州軍糧,大部屯於宛城,襄陽並無多少存糧,最多不過三月。”
實際上,如果自己沒有帶走一部分守軍的話,襄陽軍糧,最多能撐一個月。
這其實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畢竟襄陽算是處於前線,又被漢水所隔,可謂是漢水之南的孤城。
但凡有點軍事常識的人,都不可能把大量軍糧放在那裡。
“三個月……”
胡質沉吟,又抬頭看向南邊。
“也就是說,襄陽就算是沒有被吳寇破城,最多也只能再守兩個月?”
襄陽已經被圍差不多一個月了。
三個月扣去這一個月,可不就是隻剩下兩個月?
毌丘儉仍是沒有回答,他同樣抬頭看向南邊。
說不定,也可能能撐兩個半月?
因為柤中,極有可能已經失守了啊!
若是柤中的守軍損失過大,無法退回襄陽城內,那麼襄陽守軍就更少了。
但同樣的,越少的守軍,越是難守住襄陽這種大城。
“還有兩個月時間,儘量打通襄樊之間的聯絡吧。”
多說無益,毌丘儉和胡質開始著手從樊城連通襄陽的嘗試。
只是樊城,南臨漢水,可謂是在吳軍水軍的眼皮底下。
兩人剛有動作,就已經立刻被吳軍得知。
“上大將軍,樊城的賊軍,似有動靜!”
陸遜似是早就料到了一般,淡然一笑:
“我原以為,賊子會從上庸順流而下,沒想到卻仍是要從樊城強行突破。”
說到這裡,陸遜似有所思,然後臉上露出有些不敢相信的神色:
“莫不成賊子已經放棄了襄陽?”
柤中的西邊,就是房陵和上庸。
如果說,大吳攻打柤中的時候,因為巴山的阻隔,上庸等地賊軍無法及時增援。
那麼現在圍攻襄陽這麼久了,按理來說,上庸等地的賊軍也應該趕到了。
說實在話,若是賊人的援軍從上庸等地過來,陸遜還真有些小小的擔心。
因為上庸等地,不但可以從水路直達襄陽,而且也可以在半路上岸走陸路。
而要在陸上與魏軍相爭,陸遜自然是不敢完全放心。
如今上庸之賊一直未有動靜,這讓沉穩如陸遜者,亦是有些忍不住地欣喜起來:
昔關羽攻打襄樊,上庸援軍一直不至,故而兵敗身亡。
今自己攻打襄樊,上庸援軍一直不至,莫不成這就是天意,註定要讓自己成功?
想到這裡,陸遜目光一閃,下意識地看了一下北方,然後又立刻吩咐道:
“來人,帶我的手令,前去步將軍那裡,告訴他,一定要加派斥侯,小心上庸等地的賊軍,若有賊人訊息,一定要立刻回報!”
“喏!”
吩咐完畢,他再看向樊城方向,嘴角露出笑意:
“想要從樊城重建跨水浮橋?不知道伱有多少水軍?”
沒有水軍?
想要透過漢水,那就去做夢去吧!
這也是為什麼他截斷漢水之後,要在第一時間摧毀襄陽城水寨的原因。
就是要把魏賊佈置在荊州的水軍儘可能地消滅掉。
此時的襄陽城牆上,魏軍的守將蒲忠看著南邊城外的峴首山,滿面的憂慮之色。
原本是襄陽門戶的峴首山,此時已經插滿了吳國的旗幟。
再轉過頭,看向北邊。
漢水的水面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吳國水軍。
而唯一的希望,上庸方向,卻仍是杳無音訊。
此時的蒲忠,已經有些絕望了。
襄陽城確實很大,城牆很高,很厚。
但蒲忠此時卻是希望襄陽城能小一些,再小一些。
否則的等話,待到吳軍準備完畢,自己手裡的守兵,就要不斷奔波於各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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