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答案揭曉。
第二天宋九早朝,大家進奏。
不過今天奏本不多,趙匡義再三的暗示趙普,大多數人都知道了。
但天知道趙普會不會離開相位,這時言事言得不好,可能會讓趙普產生聯想的。
試問有幾人不忌憚趙普?
一會兒沒人言事了,按照規矩,有事早奏,無事退朝。這時黃門突然宣旨,元佐進封楚王,元佑進封陳王,元休封韓王,元雋封冀王,元傑封益王,並加同平章事。
皇子做王爺很正常。
況且再想想趙匡胤犯的嚴重錯誤,若是他早早將趙德昭培養起來,能輪得了趙匡義做皇帝嗎,或者說能輪到他死得不明不白嗎?
趙匡義是不可能再犯趙大錯誤了,應當來說,這次封王時間還來得晚了。
然而黃門還在面無表情的繼續宣旨,司徒兼侍中趙普罷為武勝節度使兼侍中。
轟!
這是發自所有人內心的一聲暴響,但大殿裡卻是鴉雀無聲。
但還沒有結束,以刑部尚書參知政事宋琪、工部尚書參知政事李昉並本官同平章事,宣徽南院使兼樞密副使石顯加檢校太保加樞密使,兵部尚書樞密使宋九加檢校太傅樞密使。
檢校太保太傅與兵部尚書是職官,但沒有實權,樞密使是差官,它才是有實權的,而且加了檢校二字代表著臨時的,不是真正的太傅太保,遷一遷表示宋九仍在石顯班上。
然而所有人又一起愣住了。
沒道理啊。
憑什麼宋李二人能做首相,宋九卻原居不動,而且又將石顯任為樞密使,這明顯是牽制啊。
特別是柴禹錫,他當場呆住了,宋九做西府首相倒也罷了,憑什麼石顯跑到我上面。還上了一大截。
皇上,你節操呢?
宋九也傻了眼。
不是他想做真正的首相,實際上趙匡義就是讓他做中書門下平章事,他也未必會接受。他非是歷史教授,記的歷史沒那麼清楚,但也隱約知道這三四年內宋朝是最關健的時候,一是西北李繼遷。二是雍熙北伐。若處理不好,自己一家不得團圓,宋朝說不定還會走回頭路。但處理得好,最少能將西夏危害減去了,說不定還能為收復燕雲打下基礎。因此這段時間他也不想離開西府。
然而為什麼讓李宋二人為平章事?
敢情趙普離開中書,還丟了兩個大尾巴在中書。隨時能起死回生啊。
這個就不提了,宋李二人因為附和趙普,已經公開與宋九有敵意了,若是沒有中書支援,自己能做好事嗎?
宋朝不是沒人哪。
如開封府尹李穆,那怕就是趙普提上來的良臣辛仲甫,他也比宋琪識大體啊。老臣王祜。賈黃中,許仲宣,王明……宋九能說出十幾個大臣,這些人要資歷有資歷,要政績有政績,要能力有能力,若做平章事,也不會弱於宋李二人。
難道這就是自己苦苦盼來的結果?
然而他忽然醒悟過來。
趙匡義數次敲打趙普。讓他下,趙普就是不下。趙匡義也沒有好辦法,畢竟趙普替他做了那麼多事。至於過去的仇恨,若連這個都放不下,還能做好皇帝嗎?
可是災害在逼,長子在逼,包括自己也在逼。趙普不得不下了。
於是趙匡義與趙普做了一些交易,不讓自己去東府,免得自己打擊報復,就是自己不打擊報復。其他大臣看到這個動向了,也會紛紛向趙普開火。兩個尾巴在中書一丟,其他大臣就不敢開火。那麼趙普至少能過一個平安的晚年,算是趙匡義一個回報。
趙匡義又怕自己理解不了,於是派女官上門提親,親不親的趙匡義無所謂,也料到自己必然會拒絕。主要是釋放一個意思,朕還看好你,但你得理解朕。
想到這裡,宋九不由苦笑起來。
宋李二人不怕,可這樣一來,趙普還能東山再起啊。
接下來發展驗證了宋九的猜測。
趙普在準備收拾行李,再度去洛陽。
趙匡義讓他五個兒子進入中書視事。
聽到這個訊息,宋九反而感到幸慶。趙元佐五兄弟進入中書能幹嘛,這是趙匡義讓他五個兒子學習的。那麼教還是不教,不教不好,教更不好。他五個兒子能獨立理政了,趙匡義又會有何感想?
也許趙普也會有這個想法吧,因此他反而走得很快。
趙匡義刻意於長春殿設宴,賜趙普一詩送行。
趙普捧著詩當場泣不成聲:“陛下賜臣詩,當刻於石,與臣朽骨同葬於九泉之下。”
“好忠心”的老臣,趙匡義為之動容,不由掉下幾滴眼淚。
反正換宋九,肯定眼淚擠不出來的。
第二天趙匡義仍不能釋懷,對左右大臣說道:“趙普為國立有大功,朕在布素時就與之從遊,素有友情,我看到他年歲漸衰,不忍煩以機務,故擇善地助他養天年。這也是我詩裡的意思,沒想到趙普感極且泣,朕也忍不住掉眼淚了。”
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想的,反正宋九想吐了。
但也能反應出趙匡義的一些心情。
畢竟趙普這兩年抹下臉皮為他做了那麼多事,連金匱之盟都弄出來了,屁股在首相位子上還沒有坐熱呢,就下去了,趙匡義多少感到過意不去。
作為趙普手下大將,宋琪立即站出來替趙普表示忠心,也替自己表示忠心,說道:“趙普昨天至中書,執御詩對我流涕說道,此生餘年沒機會報效皇上了,願來世再替陛下效犬馬之勞。臣聽了趙普的話,今再聽陛下宣諭,君臣始終之分,可謂盡善也。”
好個盡善……
然而好景不長,隔了幾天,趙匡義又下了一道詔書,以翰林學士李穆、呂蒙正、李至併為左諫議大夫、參知政事,樞密直學士張齊賢、王沔併為右諫議大夫、同簽署樞密院事。
李穆不用說了。是老臣,宋九說他是宰相之才,刻意將趙匡義拉到他家中替他平反。
主要是下面幾人。
呂蒙正,三十九歲,太平二年進士。
李至,三十六歲,太平二年進士。
張齊賢。四十一歲,太平二年進士。
王沔,三十三歲,太平二年進士。
也就是他們花了六年時間,就從一個小進士升到了堂堂的東西兩府副相的高位上。
特別是李至與王沔二人,初為將作監丞。再通判鄂州,然後成了知制浩,連一個獨立知任州府的閱歷都沒有,就成了參知政事。
李至知過懷州,可才三十三歲……
大家再次傻了眼。
論升得快,宋九當年升得也快。
可實際從他在辦學舍時就授官,也等於是一種磨礪。然後為農場察看了北方大部分地方。又南下荊湖嶺南,西下巴蜀,用一串串耀眼的政績點綴成最明亮的珍珠項鍊,中間起起浮浮,這才成了參知政事。
但就是這樣,宋九進入中書後,對老臣們表達了足夠的尊重,對部下也表達了足夠的謙虛。同時又有才幹,這才漸漸被大家接受。
這四個小傢伙從哪兒冒出來的?
因此一起看著宋九。
宋九也摸著鬍鬚苦笑,儘管他早就猜出新時代到了,可真到了,還是讓宋九大吃一驚。
而且四人當中,除了張齊賢與呂蒙正那是他記得的名字,因此在中書刻意與他們交流。去遼東前又讓趙匡義讓他們二人去登州與密州,替自己掩護。
當然,這也是有私心,雖不說培養班底吧。最少以後能在朝堂上不會反對自己。
至於李至與王沔,他還真沒有太注意。若讓他選,最少能選出五十名官員才能在他們二人之上。就是在新進士中選,他也能選出二十人才能在這兩人之上的。
只能說這兩人運氣好,李至為知制誥,時常與趙匡義打交道,王沔在趙匡義北征北漢時,曾到行營裡覲見,因此留下了印象……
不過宋九稍稍鬆了一口氣,呂蒙正去了中書,對自己還是有利的。
就不知道宋琪與李昉會不會打壓他,將他生生逼出中書。
打壓來了,但不是呂蒙正,呂蒙正很聰明的,他上朝時,有一個老官不服氣,在後面指著他說道:“這小子也能混到副相了。”
呂蒙正很鬱悶,便將此事對李至說了,李至道:“是誰?我去向他論理去。”
呂蒙正卻勸住了他:“算了,一旦讓你知道他姓名,恐怕終身難忘,還不如不知為好。”
但是他們四人所至之處,幾乎吸引了所有人視線。
然後蘇易簡悲催了。
蘇易簡與王祜兒子王旦皆是太平興國五年進士,王旦在知平江縣,這也不錯了,前面一中進士,後面就成了知縣。但與蘇易簡相比呢,二十六歲的蘇易簡就成了堂堂的知制誥。
而且蘇易簡持才為傲,再加上四個新人莫明奇妙地成了副相,我兒子難道比你差了嗎?因此他時常挑剔,王祜找麻煩還不算,還有宋琪呢。
除了蘇易簡,還有一個年輕的知制誥,韓丕,太平興國三年進士,他膽子很小。因此寫制詔時怕出事,寫得很慢。但知制誥有一個規訂,國家怕貽誤時間,必須在規訂時間內必須及時將制詔寫好,以便迅速頒發。但因為韓丕寫得慢,於是心中同樣憋火,加上升為首相,更加盛人凌人的宋琪便公開地毫不留情數落他。
韓丕也要臉面啊,老宋同志天天來打臉,韓丕不堪忍受了,便跑到趙匡義面前說陛下,俺不能勝任知制誥之職,陛下,你還是將臣調走吧。
韓蘇二人天天受的罪,外人看不到,這太風光了。
另一個狀元胡旦看得眼紅,俺是狀元啊,為什麼只是一個右補闕?但怎麼才能吸引趙匡義注意自己呢?
正好滑州決口堵上,於是寫了一篇《河平頌》,獻給趙匡義。
古之王者,必有大患,然後彰大聖,必有大災,然後成大功。賊臣多遜,陰洩大政,與孽弟廷美呪詛不道,爰構大難,賴天地社稷之福,聖皇之靈,覺而黜之。強臣普,恃功貪天,違理背正,構豪傑之罪,飾帝王之非,榛賢士之路,使恩不大賚,澤不廣洽。八年夏,河擁積石,大決於滑,漂澶,蕩濮,浮曹,沈濟,灌於彭門,注於淮、泗,孟諸、鉅野,漫漫而海。獸無攸處,鳥無攸居,況於民人乎?漢家法制,以災異責三公。帝命有司明舉舊典,譴普於鄧,乃命臣守文役兵籍民,授以成算,是壅是塞,巨岸山峙,巨防嶽載,洪流之迅奔,歸故道以長往。是天子前黜多遜,後譴普,防大患而遏大災,塞洪河之決,疏德澤之壅,彰大聖而成大功也……逆遜投荒,奸普屏外……
這個史稱宋朝最牛的狀元悲催了。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