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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謹慎為上

作者:安化軍
看那馬車走得不緊不慢,杜中宵道:“這不是小事,這些人一有懈怠,不及察覺火車開來,撞上就是幾條人命!我們等在這裡,喚李知州來,讓他處理此事!”

范仲淹道:“運判,算了吧。晚上李知州在江邊酒樓設宴,那時再說不遲。”

杜中宵怕出了人命官司,影響鐵路發展,正要分辨。一邊的向綜輕咳一聲,道:“範相公說的有道理,些許小事,何必去請李知州。等到晚上飲筵之時,讓他以後嚴加約束即可。正好各位知州都在,一起說給他們知道,此事不可行。”

說完,向杜中宵使了個眼色。杜中宵心領神會,不再分辨,五人繼續前行。

走在路上,向綜故意落後幾步,低聲對杜中宵道:“運判,你誤會範相公的意思了。”

杜中宵有些不明白,問道:“何以出此言?”

向綜道:“這是官府修的鐵路,不許百姓行走。你看那幾輛車,走得甚是從容,而且就在城裡,若我猜得不錯,十之八九他們是得了本地官吏的准許。官吏為何允他們行走?當然是收了錢。如果此事有李知州允許,叫過來豈不尷尬?事後再說,不落李知州臉面。”

杜中宵點了點頭,這才恍然大悟。范仲淹是個在官場成精的人,剛才必然是這個意思。

如果是個尋常知州倒也罷了,杜中宵身為運判,本就有按察官吏的職責。李復圭跟別人不一樣,他功名心極重,當著這麼多人被叫過來,以後肯定記仇。他父親李淑,在官場上本就以心胸狹隘著稱,又是資歷極深的大臣,被這父子記恨上,以後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吃虧。

杜中宵少年進士,在官場上沒遇到波折,一直順風順水。合作過的朝廷重臣,夏竦賞識,把他帶到河東路。鄭戩對事不對人,跟杜中宵的性格相合,沒有遇到過陰招害人的事。隨著官職升遷,以後只怕不會這麼順利了。一個不小心,就不知什麼時候得罪人。

此時的官員,不到大兩省和待制以上,沒有擺譜的資格。以地方來說,轉運使和提刑執掌著一路事務,又有按察官員的職權,自該凌駕於州縣之上。實際上,州才是完善的政區單位,知州總攬大權,一州事務無所不管,轉運使和提刑很多時候是奈何不了知州的。更不要說,很多知州是重臣外放,重要地方一般是資歷極深的官員,一個不小心幾年之後就成了你的頂頭上司。

地方為官,各種關係相當複雜,一有不慎,仕途就會起波折。跟後世等級分明的上下級關係可不一樣,不要說路與州之間,就是知州和通判,知通與幕曹官,也不能說一不二。

自到京西路,杜中宵專心於營田務事務,跟地方官接觸不多,行事缺了小心謹慎。以後營田務搬到棗陽縣,可跟以前不同了,做事要三思而行。

北邊鄧州是范仲淹自不必提,西邊襄州的王洙,曾為翰林學士,因賽神會時與女妓雜坐,被御史彈劾來知襄州,同樣是重臣。而且襄州是京西路轉運副使的治所,又是江淮發運判官的治所,情況可比在葉縣時複雜得多了。鐵路修到襄州,直接影響漢水流域和川峽地區的漕運,發運判官馬遵此次沒來,還不知道江淮發運司的態度呢。

此時江淮發運司不設正使,由副使許元總攬一切事務。許元原來就是在襄州的發運判官,因為政績突出,被提撥為發運使。因為資歷太淺,以副使行使正使的權力。這可不是一般人,是數十年來最出色的一位發運使,他的態度可能會直接影響鐵路佈局。

哪怕是對杜中宵親近的向綜,也是前朝宰相的孫子,正牌外戚,朝中關係多了去了。

走了一會,杜中宵仔細回想了剛才的事情,暗暗嘆了口氣。自己出身寒門,朝廷是不歧視寒門出身的進士,甚至還會特意重用,但在官場上,終究缺了關係網。除了事功,以後還要特別注意,做事儘量圓滑。不然勞心勞力掙來的功勞,被人一句話就化為烏有,前途就堪憂了。

走不多遠,看見一家酒邊,外面寫著“正宗葉縣酒食”。向綜笑道:“自鐵監建起來,葉縣成了繁華之地,就連那裡的吃食,也能在外面打出一片天下。既然走到這裡,便就進去飲兩杯如何?”

幾人同意,抬步進了小店。

尋了座頭坐下,向綜把掌櫃叫來,道:“主人家,你這裡寫著葉縣酒食,可是那裡人?”

掌櫃拱手:“回官人,小的自小在葉縣長大,在那裡開食肆數十年。因小女嫁來唐州,不得已才遷到這裡。無以為生,只好重操舊業。”

向綜道:“葉縣只是小小縣城,又有什麼特別之處?”

掌櫃面帶自豪地道:“官人,葉縣雖小,卻有柏亭鐵監。那處鐵監有數萬戶做工的人,每月錢糧不缺,他們口味又雜,吃食之豐富,不下於開封府。不拘哪裡的菜,只要官人說得出來,小店就做得出來!”

向綜笑著搖了搖頭,對一邊的歐陽修道:“你們在鐵監住過幾日,有什麼好吃的,點些上來,我和範相公也品嚐一番。若是做得不正宗,我們不給主人家錢。”

掌櫃道:“官人這是什麼話?小的在葉縣開了幾十年店,豈有不正宗的道理!”

宋祁笑道:“那好,我在鐵監的時候,吃過一味松鼠桂魚極是不錯,酸甜可口。你去選上好的鯉魚做了來,我們嘗一嘗。還有,那裡沼澤眾多,烤鴨極是可口,也做一隻來。”

掌櫃道:“客官,若做松鼠桂魚,不要用鯉魚,也不要青魚,最好要用鱖魚。”

杜中宵道:“你說的不錯。不過,你這裡還有鱖魚賣?”

掌櫃道:“我店裡的鱖魚,都是從隨州送來,唐州城裡可是不多。”

幾人見掌櫃說的認真,想來不會錯了。能從外地運魚來,這店想來有些本事,幾人點了幾樣,讓做了上來。又讓掌櫃選最好的酒來兩壺,就當是午飯了。

掌櫃離去,歐陽修道:“隨州雖然與唐州緊鄰,其實水土大不同。那裡河流遍佈,雨水也多,其實是魚米之鄉。唐州雖然也是種稻的地方,總覺得差了些意思。”

說到這裡,歐陽修突然想起,問杜中宵:“運判,前些日子在鐵監的時候,我聽說營田務去年種了棉花?前幾年我曾得一匹吉貝布,極是輕柔,價值不菲。若是這裡能種棉花,何不讓營田務大種?”

杜中宵道:“不錯,我在河東路的時候,從西域買來的種子。這裡氣候合適,今年又種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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