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帥帳,明鎬連連吩咐擺酒,今夜要慶祝一番。
不管用曲城,還是挖地道,城內都有應對措施,一個不留神就會失敗。上次被燒了曲城,小校劉遵獻計挖地道,明鎬心情一直很緊張,生怕到時又會功敗垂成。今天看了大炮轟城,心情立即放鬆下來。跟曲城和地道不同,大炮轟城簡單粗暴,正因為簡單粗暴城中無法防禦。
眾人落座,杜中宵對明鎬拱手道:“諫議,今日城前放炮的時候,下官允諾炮手,若是今日能夠轟塌西段女牆,人人重賞。如果軍中有賞錢,還是立即兌現得好,能提振軍中士氣。”
“賞,賞!”明鎬擺手,“大炮的炮手每人一足貫,一匹絹,小炮的每人百文,立即去發現錢!”
一邊的新兵叉手應諾,去找軍中管軍需的官員,兌現賞錢。
在杜中宵心裡,軍前重賞不是好事。紀律嚴明的正規軍,不應該用這種手段,而應該是用軍功榮眷激勵士氣。這不是省錢的問題,軍功榮眷落到實處不會比直接發賞錢便宜。戰時軍前重賞,好的說法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實際會培養軍隊的不良習氣,打仗只認錢,失去榮眷感和責任感。而沒有榮眷感和責任感的軍隊,軍紀必然成問題,也難以面對複雜局面,更加不能在困難局面時堅持。
不過禁軍習氣如此,過節要發錢,演習要發錢,出兵打仗更要發錢。錢一旦少了,或者對發下來的物品不滿意,隨時就有可能譁變。貝州開戰月餘,朝廷已經發了兩次特支錢。
陶十七和炮手圍在青銅大炮旁,大口喝著酒,人人歡喜異常。
天一擦黑,軍中便就給他們送來了酒肉,酒每人半斤,肉要多少有多少。他們可能扭轉戰局,城下官兵看在眼裡,送過來的,酒是好酒,肉是好肉。
下午開炮的時候,雖然不時用水降溫,打了一下午,此時的銅炮還是如個火爐一般。陶十七帶人圍在這裡,如同圍著火爐烤火,在這春寒料峭的夜裡,別有一番風味。
喝了一會酒,就見杜中宵帶了幾個人過來,眾人急忙見禮。
杜中宵道:“你們今日神勇,打得極好。大帥嘉許,每人錢一足貫,絹一匹。酒足飯飽後,大家早早歇息。明日繼續轟城,等到破城之後,還有重賞!“
炮手們一起歡呼,開開心心接了錢和絹,各自收了起來。
錢是前些日子內庫裡出來的新銅錢,絹是今年新收上來的秋稅,杜中宵特意檢查過。大軍駐紮在這裡,多少錢都花了,不要在這些小節上讓官兵不舒服。這幾年發生過多次,因為發的絹帛質量不好,造成軍隊譁變的事情。現在要想方設法提振士氣,爭取一鼓作氣,攻下貝州。
用鐵炮的炮手每人一百文,旁邊大炮的威力他們看在眼裡,自知不能比,同樣興高采烈。
發完了賞錢,杜中宵重回帥帳,與大家盡歡而散。
看著就要破城,王信、王凱和郝質等將領,都不敢喝醉。散了之後,各自回自己軍營,做詳細的佈置。破城的第一功,屬於杜中宵帶來的大炮無疑,其他功勞,比如抓獲王則及一眾頭目,大家還要爭一爭。
李繼和回帥帳後,把今日的情形寫成奏章,命人快馬送回京城。
明鎬每天向樞密院彙報軍情,李繼和的奏章,則呈遞皇上,是兩個不同的渠道。因為走馬承受有各種特權,奏給皇帝的是密奏,其他人不知道,極易引起將領猜疑。
明鎬除了連夜向京城奏報之外,又派了兩千士卒,在城外起了一堵高牆,大約與城牆等。他在貝州城下已經耽誤了太久,凡是對攻城有利的,都不計代價去做。
第二日一早,杜中宵看了新起的土牆,命各炮轉移到城門以東,全部佈置到土牆上。
陶十七指揮炮手,架好大炮,裝填彈藥,看看城頭,請示了杜中宵,命令先對著城樓放上一炮,試試威力。大炮平射,威力比仰射大了近倍,不是昨日可比。
一炮發出,地動山搖,城樓塌了一角,眾人發一陣歡呼。
王則聽了昨日戰況,帶了宰相張巒和樞密使卜吉正在城樓上觀望,不想今天第一炮打在這裡。城樓劇烈搖動,有好幾個人摔在地上,面色如土。
王則軍校出身,這個時候倒是有一股狠勁,高聲道:“都起來,也調我們的砲,轟對面的炮!還有弓弩,全部調來,射死他們!”
卜吉看了看外面土牆上的炮,對王則道:“大王,離得太遠,只怕沒什麼用處。”
王則厲聲道:“打不到他們,嚇一嚇也好,難道我們在城裡等死麼!”
卜吉無奈,只好把城中的弓弩手調來南城牆,向城外亂射。又命城頭佈置的旋風砲,裝了石彈,向城外新築起的土牆打去。旋風砲的形制不大,因為靈活,可以隨時改變發射方向而得名。
打了一炮,陶十七命炮手重新裝填。還未裝填完畢,就見城上弓弩齊發,場面十分壯觀。不過弓弩的射程不夠,只到城外土牆一半的距離,便紛紛落在地上。隨著弓弩,城頭的幾門施風砲也打了起來,射程卻比弓弩還近,石彈在土牆上都有些看不清。
陶十七看了,對炮手笑道:“城中的妖賊已經黔驢技窮,無法可想了。與我們的炮比起來,他們的弓弩和石砲如同小孩玩具一般,徒讓人發笑。趕緊裝填了,我們先把城門東邊的戰棚打掉。”
舉著火把準備點藥捻的炮手笑道:“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這是城中的妖賊被逼急了。”
眾人一起笑了起來,做事更加利索。裝填完畢,陶十七指揮著炮手,瞄準城門東邊的一座戰棚,一炮轟掉。平射不只是威力更強,也準了許多,不像昨天一樣,往往幾炮才能轟掉一座戰硼。
明鎬站在遠處,見大炮轟掉了一座戰棚,對身邊的杜中宵道:“看城頭妖賊的動靜,想來賊首已經到了城樓。何不用大炮轟城樓,不定就斃了賊首,立一奇功!”
杜中宵道:“貝州城已被圍得水洩不通,是一死地。只要攻進城去,賊人插翅難逃。現在最要緊的是攻進城去,只要破了城,賊首隻能束手就擒!”
勝券在握的時候,沒必要心存僥倖,去建什麼奇功。只要按部就班,孤立了南城門,到時用曲城登上城去,城外大軍雲集,賊人一個也跑不了。現在轟城門,反而耽誤時間,而最要緊的就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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