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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貫發動的三次西征都是為了攻佔喀羅川,佔據朔方,繼而對賀蘭山形成鉗形攻勢,但三次都無功而返,尤其第三次西征的統安大敗直接導致西北軍失去了兵力優勢,士氣更是遭遇空前重挫,再也無法實現這一戰略意圖。。。
此次李虎發動的西征,雖然其終極目標是滅亡西夏,但他也把河西一戰做為西征的關鍵。這也是他從自己前兩次西征中總結出來的教訓,若想攻陷賀蘭山,必須四面包圍,否則党項人還可以退保河西,據河西之險頑強反抗,那時西北必定戰事不斷,後患無窮。
從姚平仲這番講述裡,李虎對河西和朔方戰場有了更清晰的認識,對這一仗也更加重視,不敢有絲毫失誤,以免重蹈覆轍。
姚平仲說完之後,思緒沉浸在痛苦之中,黯然魂傷,情緒很低沉,良久無語。
楊可世沒有參加統安大戰,但他參加了這三次西征,都在東線作戰,感觸沒有姚平仲那樣強烈,但喀羅川是西北人的噩夢,想到這次李虎也親自趕赴蘭州,把西征的全部希望寄
託在朔方戰場,他不禁心有餘悸。如果李虎重蹈童貫之覆轍,那這次西征的結果就是半途而廢,將來西北戰事不止,中土統一更是遙遙無期啊。
李虎俯身望著地圖,目光盯.著地圖上的喀羅川,眼前彷彿出現了統安戰場上的血腥廝殺,神情漸漸有些恍惚。
侯概、張高兒、諸夏等人雖然久經.沙場,但面對喀羅川,也有一種無力之感。西北地形非常複雜,党項人倚仗黃河、天都山和橫山之險,與大宋鏖戰了八十餘年,到了今天,強悍的大宋倒塌了,而一直處於弱勢的西夏人卻依舊固守在賀蘭山,不能不說佔了地利的便宜。
侯概低聲咳嗽了幾下,打破了.帳內壓抑的氣氛,“童貫三次西征,採取的都是東西夾擊之策,結果兩次東線失利,一次西線失利,導致攻擊失敗。我想問一下,這個西征的策略有沒有問題?不管這個策略出自汴京,還是出自童貫之手,在連遭敗績後,你們西北人一直都沒有提出過異議?喀羅川地形險要,南有黃河,西有兩水一山,易守難攻,你們就沒有想過其它的辦法?”
“是啊,西北戰場上名將雲集,劉法、劉仲武、种師道、姚.古、劉延慶五位率臣都是百戰之將,難道他們都沒有更好的攻擊策略?”行軍參謀諸夏接著侯概的話,疑惑地問道。
楊可世和姚平仲互相看看,苦笑搖頭。
大宋一朝,將從中御,攻擊策略都是來自於汴京。童.貫做為皇帝趙佶的寵臣,雖然擁有一定的戰場指揮權,但因為各種各樣的矛盾糾葛在一起,很難做到令行禁止如臂指使。另外,本朝對前線率臣違抗軍令一事懲罰很嚴,甚至提升到叛逆的高度,這和文臣犯法坐牢流放還能拿薪水的待遇簡直是天壤之別,所以一般來說,西北率臣寧願在作戰中拖延遲緩甚至逃跑,也不願意公開抗旨。大宋這種極度不合理的體制也是西北戰事無法取得突破性進展的原因之一。
姚平仲大概解釋了一下原因,然後說道:“就西北.的攻擊策略來說,應該沒有問題。今天大帥拿出的西征策略也是如此。我們要想擊敗西夏,必須實施東西夾擊,舍此以外,別無它途。但是,西線戰事
如何取得勝利,確實有不同的看法。童貫執意要從喀羅川進行突破,而熙河的劉帥(劉法)早在第二次西征的時候,就曾提出南北夾擊之策。”
“南北夾擊?”李虎猛然抬頭,“你能仔細說說嗎?”
姚平仲點點頭,.伸手指向地圖上的喀羅川,“第一次西征,我們攻佔了古骨龍,修築了震武城,突破了浩水河防線。這時不管在防禦上還是在攻擊上,都對卓?和南軍司造成了嚴重威脅,為此西夏人在虯龍嶺和喀羅川之間修建了統安城。當時這座城池規模不大,只能說是一座堡寨,但這座堡寨的出現,有效保護了喀羅川防線。西夏人以此為據點,頻繁攻擊震武城,並取得了勝利。”
“劉帥隨即奪回了震武城,並在浩水河以北修築了德通堡和石門子堡,鞏固和完善了浩水河防線。這時候,我們已經意識到,西夏人為了保住朔方,不惜一切代價戍守喀羅川防線。”姚平仲的手指在地圖上的虯龍嶺一帶劃了個圈,“這地方兩水一山,地形複雜,強攻難度大,糧草運輸難度大,撤退也困難,統安大敗就和這些不利因素有直接
關係。劉帥為此向朝廷建議,避實擊虛,以蘭州和震武城為牽制戰場,以主力沿浩水河北上,攻打仁多泉城。然後從仁多泉城北上,翻越雪山,直殺西涼府。”
“我們只要拿下了西涼府,就切斷了賀蘭山和河西的聯絡,並對卓?和南軍司形成了南北夾擊之勢。”
李虎、侯概等人眼前一亮,目光同時望向了地圖上那個小小的黑點,仁多泉城。
“此計的缺點也很明顯。”姚平仲繼續說道,“仁多泉城距離西涼府雖然只有兩百餘里,但要翻越雪山,西夏人只要扼守要隘,突襲軍隊必被阻擋,寸步難行。退一步說,就算我們成功了,但甘肅軍司的軍隊和賀蘭山的軍隊會從東西方向同時撲來,肯定陷入包圍。再退一步說,就算我們牢牢佔據了西涼府,並南下攻擊卓?和南軍司,但如果蘭州的軍隊未能突破蓋朱城,震武城的軍隊未能突破統安城,那這支軍隊就是孤軍深入,還是難逃覆滅之災。”
“第二次西征開始後,童貫同意了這個南北夾擊之策,劉帥也
攻克了仁多泉城,但党項人隨即察覺了我們的意圖,一方面重兵扼守雪山要隘,一方面築起統安城,向震武軍發動了猛攻,這導致我西北軍未能渡河北上,如此一來,南北夾擊之策自然也就無法實現。”
“隨著東線失利,西線的攻擊也停了下來。童貫無功而返,把責任歸咎於劉帥,劉帥因此降職。”
“第三次西征的時候,童貫拒絕了南北夾擊之策,結果有了統安大敗。”姚平仲黯然搖頭,“我父親在河北作戰的時候,曾和劉延慶相遇,說到了統安大戰。據劉延慶說,童貫雖然把統安大敗的罪責全部推給了劉帥,但他內心裡還是非常懊悔,悔恨當初沒有采納南北夾擊之策。童貫在西北打了二十多年的仗,戰功卓著,但統安一戰是他最大的敗績,也是他最大的恥辱。在他看來,如果採用南北夾擊之策,即使沒有成功,也不會有統安大敗,劉法和十萬大軍也不會全軍覆沒。如果劉法還活著,北伐統帥就不是种師道,那麼北伐戰績就要改寫,其後幽燕也不會缺少鎮戍軍,更不會讓金賊肆無忌憚地殺進京畿。”
李虎頓時想
到了遠在長安的劉延慶。擬定西征之策的時候,他為什麼隱瞞不說?難道劉延慶不同意南北夾擊之策?旋即想到這一仗的重要性,以劉延慶的性格,想必是不敢把這個曾經沒有成功的計策拿出來獻醜。
“你的意見呢?”李虎問道,“你是否認同這個南北夾擊之策?”
“統安大敗或許是一次偶然,但我們和西夏人都知道喀羅川控制權的重要性,這種情況下,強攻喀羅川顯然是一條死路,不要說十萬大軍,就是出動二十萬大軍也無法取得勝利。”姚平仲顯然不想重現噩夢,看到李虎似乎對南北夾擊之策有興趣,頓時有些激動,“大帥,童貫三次西征無功而返,劉帥三次攻打喀羅川都失敗了,難道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統安之戰的教訓非常慘痛,這足以說明強攻喀羅川的確不是個好辦法。”侯概說話了,“今日這一仗雖然關係到我們的生死存亡,但我們不能因此保守,因此就採用穩步推進的辦法。這些辦法童貫和西北軍都試過了,都不行,那我們自然就要改變計策。我同意南北夾擊之策。”
“我也覺得這個辦法不錯。”張高兒陰冷的聲音從角落裡悄然響起,“今天西北的形勢和前幾年不一樣了。現在党項人的軍隊折損過半,國力也大不如前,我們不管在兵力上還是在國力上,都遠遠超過了西夏。此次我們發動西征,党項人為了確保退路,肯定要重兵駐防喀羅川。我們如果強攻喀羅川,等於把攻擊意圖全部暴露了,喀羅川會有一場血戰,即使我們拿下來了,也是損失慘重,那麼哪來的更多兵力攻打河西?河西拿不下來,就算攻佔了賀蘭山,西北也沒有安寧的日子。”
李虎沉思良久,抬頭望向姚平仲,“仁多泉城已經失守,我們攻打仁多泉城勢必暴露攻擊意圖。宣化府的甘肅軍司距離西涼府不過三百餘里,不等我們攻克仁多泉城,西涼府的防守力量就已經得到了增強。我們拿得下西涼府嗎?”
姚平仲沒有說話。他詳細述說童貫三次西征和劉法三次攻打喀羅川就是想告訴李虎,正面強攻沒有勝算,南北夾擊尚有一線希望,兩個計策都不算好,如何定奪,那就是李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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