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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朝之上,穩定了近一個月時間的廟堂局勢,終於是發生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在趙俊臣的反覆彈劾與死纏爛打之下,德慶皇帝終於是罷免了山東巡撫宋輝,因為這個人一直都不願意配合趙俊臣的農務改革計劃。
這個時代的山東境內,到處都是鹽鹼地,並不適合種植主流農作物,反而是趙俊臣全力推廣的玉米、土豆等物更適合存活,所以趙俊臣在推動農務改革之際,山東一直都是重中之重。
然而,山東巡撫宋輝此人,或許是因為看不慣趙俊臣、又或許是觀念守舊,反正就是不願意配合趙俊臣的計劃,總是百般的推諉阻礙、陽奉陰違。
時至今日,山東已是徹底錯過了第一季度的種植時機,所以趙俊臣對於宋輝自然是恨得牙癢,也一直是竭盡全力的想要扳倒此人、趁機殺雞儆猴。
但想要扳倒一位封疆大吏,從來都不是一件易事,更何況宋輝從前就是前任首輔沈常茂的心腹門人,等到沈常茂倒臺之後就迅速轉投到周尚景的門下,可謂是後臺強大、背景深厚。
周尚景也未必喜歡宋輝,但出於黨派的整體利益考量,見到趙俊臣彈劾宋輝的時候,他就必須要出手袒護。
於是,近一個月時間以來,“趙黨”與“周黨”一直都打擂臺,爭吵很是激烈。
面對這般情況,德慶皇帝再次展現了他精擅於帝王心術的一面,他的實際立場是支援趙俊臣的,但又刻意拖延了一段時間,任由周、趙兩黨相互攻訐,一直等到這場衝突即將要走向失控之際,才終於是站出來明確表態支援趙俊臣,於是宋輝也終於下臺失勢。
就因為德慶皇帝的這般做法,“趙黨”與“周黨”如今已是關係僵硬,也徹底不見了前段時間的配合默契。
近段時間以來,周尚景一直都在暗中佈局、算計七皇子朱和堅,但他並沒有選擇與趙俊臣聯手合作,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這件事情的緣故,讓周尚景心中顧慮著“周黨”官員的情緒反應。
無論如何,宋輝被罷免的事情引發了很大的反響,讓趙俊臣達成了殺雞儆猴的目的,今後推動農務改革計劃也許就可以輕鬆一些。
當然,後果也很嚴重,趙俊臣接下來必須要想辦法與“周黨”緩和關係、暗中防範“周黨”的報復。
但從另一方面而言,這件事情也不算是特別重要,因為它並沒有真正影響到廟堂局勢。
在所有人眼裡,真正會影響到廟堂未來方向的事情,還是要等到太子朱和堉返回京城之後才會發生。
懷著各種心思,朝野各方勢力皆是在默默等待著這一天出現。
而近期的廟堂局勢穩定,很大程度上只是這場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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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早朝結束之後,趙俊臣又去了文華閣與幾位閣老處理公務,又順便商議了遼東軍鎮近期的種種變故。
然後,等到巳時三刻,趙俊臣終於是離開了宮中,回到了自己的府裡休息。
然而,趙俊臣剛剛邁入府門,就收到了稟報,稱是宣府鎮那邊來了客人。
這位客人,乃是張誠。
張誠此人武舉出身,曾是前任花馬池營總兵史松的私兵首領,在趙俊臣誅殺了史松、組建了“戰兵新軍”之後,張誠又變成了“戰兵新軍”的主要將領之一,因為他文武雙全、頗有韜略的緣故,一向是深受趙俊臣的看重,最開始他在“戰兵新軍”之中的地位還在劉蠻牛、李丕等人之上。
只可惜,此人的運氣實在是太差了,在陝甘三邊戰事期間領兵支援趙俊臣之際,竟是因為馬失前蹄摔成了重傷,肋骨斷裂之後還插入了內臟,不僅是沒能趕上參戰、還險些丟了性命,隨後雖然因為神醫章德承的用心治療保住了性命,但也變成了一個病癆鬼,一身武藝也是盡喪。
趙俊臣當時憐惜張誠的不幸境遇,也不想讓他浪費一身本領,所以就交給了他另一項任務,那就是組織陝甘境內的數萬逃荒百姓遷移前往宣府鎮境內。
宣府鎮境內擁有大片的荒地與廢田,交由這些逃荒百姓開墾種植之後,不僅能提升朝廷的糧食供給,還可以解決這些逃荒百姓的生計,更還能加強趙俊臣對於宣府鎮的滲透,可謂是一箭三雕。
而張誠眼見到趙俊臣不僅沒有責備自己延誤戰機、或是嫌棄自己失去了一身武藝,反而是委以重任,自然是感恩戴德、全力以赴。
時至今日,陝甘災民們的遷移、安置、以及耕種開荒之事已是稍稍告一段落,所以張誠就趕來京城向趙俊臣稟報進展了。
得知張誠來訪的訊息之後,趙俊臣也顧不得午餐,立刻就召來書房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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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職張誠,拜見趙閣臣。”
張誠一進入書房之後,卻是納頭便拜。
雖然已經離開了邊軍,但張誠見到趙俊臣之後依然是習慣以“卑職”自稱。
趙俊臣親手把張誠扶起,順便是仔細觀察張誠的面色,卻發現張誠的身體狀況已經好轉了許多,雖然還是手腳無力,但也已是無礙於日常活動了。
不過,扶起張誠之際,趙俊臣還是開口問道:“自己人就不必多禮了,你現在身體情況如何了?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都擔心你會過勞復發。”
對於趙俊臣而言,看明白了是一回事,說出來表明態度則是另一回事。
見趙俊臣接見自己之後第一句話不是詢問任務進展,而是關心自己的身體情況,張誠不由是心中一暖,連忙道:“小人的身體狀況已經好多了,雖然還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但至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這一切還要感謝趙閣臣您當初安排章神醫為小人醫治,否則小人也活不到現在。”
張誠並沒有說什麼報答的話,但他的表情間卻滿是效死之意。
對於張誠而言,有些事情記在心裡就是,完全沒必要刻意的反覆提及。
趙俊臣笑著拍了拍張誠的肩膀,然後兩人就各分賓主落座。
隨後,趙俊臣終於是談及正事,向張誠詢問了陝甘災民遷移宣府鎮的進展狀況。
張誠是一個有能力的人,當即是如數家珍道:“陝甘災民們遷移到宣府鎮境內之後,耕種之際已是秋末,其實已經錯過了最好的下種時機,但幸好趙閣臣提前準備好了種子與耕具,尤其是趙閣臣所推薦的番薯等物,對於氣候與土地情況並不是很挑剔,再加上陝甘災民們也都願意日夜努力,總算是趕在冬雪降臨之前完成了一切,至今已是開墾耕種了五十餘萬畝田地,而且大多是種著番薯,只有少部分種了玉米與小麥。
開墾與耕種結束之後,卑職總算是抽出時間為陝甘災民們安排住所、劃分村落,如今宣府鎮以西、以東、以北三個方向,已是建成了一百三十餘個村落,陝甘災民們也皆是安定了下來。
而且,因為宣府鎮轄區內的荒田荒地還有很多,卑職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從陝甘那邊引入新的災民,等到今年年末,至少能達到十萬人的規模!”
趙俊臣輕輕點頭,表情間也多了一絲輕鬆,此前因為山東錯過耕種時機的事情而產生的怨怒之意也稍稍緩解了些,緩緩道:“種植土豆之後,大約三個月時間左右就能收穫,但我在朝廷之中所推行的農務改革計劃並不是特別順利,如今除了陝甘、山西南部、以及京城附近的部分地區之外,也唯有宣府鎮有大規模種植新作物……
所以,等到收穫之後,你們可千萬不要把所有收穫皆是賣掉或者吃掉,至少要留下三分之二的數量,以作為下半年進一步推廣全國的種子,我會讓‘聚寶商行’用其它糧食與你們換。
還有,你手下的這數萬百姓,他們都是正兒八經的宣府百姓,今後切不要再稱呼他們為陝甘災民了……我把他們從陝甘遷移到宣府,並沒有經過朝廷同意,最好是不要讓人抓到把柄。”
張誠當即是點頭表示明白。
其實,陝甘難民們如今所耕種的田地皆是趙俊臣所擁有,趙俊臣若是要他們上交三分之二的數量,也完全不必用別的糧食購換,直接強徵就可以,但這些百姓畢竟還要活下去,趙俊臣也希望這些百姓能對自己進一步歸心。
接下來,趙俊臣表情凝重了一些,又問道:“我讓你協助‘聚寶商行’滲透宣府軍鎮的計劃,如今進展如何了?”
宣府軍鎮乃是距離京城最近的軍鎮,實力也算是不弱,一旦是今後京城之中發生變故,那麼宣府鎮駐軍立刻就能發揮作用,反應速度僅次於京城附近的禁軍,所以趙俊臣在滲透宣府鎮的時候,一向是不遺餘力。
趙俊臣對於張誠有著提拔、救命、以及再造之恩,對於絕大多數古人而言,這些恩情足以讓他們赴死以報了,張誠亦是如此,所以趙俊臣的許多事情也不會刻意瞞著他。
張誠並沒有讓趙俊臣失望,毫無置疑的答道:“進展很順利!因為‘聚寶商行’在宣府軍鎮的影響力極大,許多時候說話比宣府鎮守總兵趙子城還管用,尤其是參將高揚,對‘聚寶商行’一直是言聽計從,再加上趙閣臣上次前往宣府鎮的時候,曾是趁機拔除了那些異己勢力,所以咱們的人這段時間活動之際從來都不會遇到任何阻礙。
時至今日,卑職已經挑選了一千五百餘人加入了宣府鎮駐軍,也組建了一支兩千餘人的民兵隊伍,軍中匠營、官府衙門也都有滲透……這些人皆是對趙閣臣忠心耿耿,而且在‘聚寶商行’的運作之下,許多人今後還會佔據一些底層官位……
這般情況只需是持續三五年時間,今後一旦是收到趙閣臣的命令,卑職至少能有五成把握控制宣府鎮為趙閣臣效力!”
說到最後,張誠壓低了聲音,但態度很堅定。
趙俊臣點了點頭之後,卻又道:“五成把握……還是太低了,最好是萬無一失,所以你接下來還需要更加努力用心才行……
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最遲在半年以後,我將會從海外購到一批精良槍炮,到時候也會交給你一部分,你要提前準備一下,優先裝備給那些可以完全信任的將士。”
頓了頓後,趙俊臣的表情稍稍猶豫了一下,又吩咐道:“我這裡還有一件事情,需要你親手來辦……想必你也聽說了,咱們那位陛下最近也沒有閒著,一直都在反覆清洗陝甘官場,所以我希望你能抽空給劉蠻牛、李丕他們寫信,建議他們把自己的妻室族人等等,盡數遷往宣府、交由你來照顧,以防將來之萬一……
關於這件事情,我並不合適出面,最好還是由你提議,你乃是他們的從前同袍,他們聽到你的提議之後也不會多想。”
聽到這般說法,張誠頓時是表情微變。
劉蠻牛、李丕等人皆是趙俊臣安排在陝甘邊軍之中的心腹之輩,趙俊臣這個時候設法把他們的家室族人遷往宣府,說好聽一些是為了保護,但說難聽一些那就是人質!
張誠雖然對趙俊臣忠心耿耿,但他對劉蠻牛、李丕等人也有袍澤之情,所以他這一次終於是忍不住表現出了一絲質疑,問道:“趙閣臣……難道您不放心他們的忠心嗎?”
趙俊臣沉默片刻後,緩緩答道:“我也不瞞你,我設法把他們的家室族人遷往宣府,固然是為了保護他們的家人安危,讓他們做事之際沒有後顧之憂,但也確實是存著暗中防範的意思!
到目前為止,他們皆是對我忠心耿耿,這一次西廠廠督吳忻彥親自前往花馬池營坐鎮、整肅陝甘邊軍,他們的表現也皆是不錯,完全按照我的吩咐辦事,也順利實現了我的計劃安排,而我也是擔心他們多想,所以就沒有提前出手,而是一直等到現在風頭過去了,才設法轉移他們的家室族人。”
張誠疑惑道:“既然劉蠻牛、李丕他們皆是忠心耿耿,您為何還要暗中防著他們一手?這件事情就算是由我出面,他們一時不會多想,但今後遲早都會回過味來,反而會出現嫌隙……”
趙俊臣搖頭一嘆,擺手道:“我當然也想以誠待人,並不希望使用這般手段,但我對於‘人心’二字,向來是沒有太多信心……
誠然,他們目前對我依然是忠心耿耿,但現在的忠心並不代表以後的忠心,人心總是易變的!他們的目前忠心,很大程度上也只是因為我的威望尚存,他們本身也沒有太多可以失去的東西,所以就可以毫無顧忌的為我忠心效力。
但若是我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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