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願意用代縣的全部產業,來換取太守的諒解。”
當劉寶這位郡丞,見到自己的正官的時候,他說的不是公務,而是私事,一開口就兩明瞭來意。
“劉家經過這些年的發展,雖然底蘊比不上鄭家,但在郡治之地的產業卻不輸他們多少,城外的田地也購置了許多,依附其上的佃農更是為數眾多。”
劉寶的話帶著誠懇和懇求,他敘述了陳家的產業之後,更是直言不諱道:“我知道太守的志向遠大,無論是武丁,還是那些可以招來天火的器械,想來都不便宜,需要大量的田地、產業,甚至人口,我們劉家願意獻出這些,來請求您不追究劉框的過失。”
陳止眯著眼睛,看著面前劉寶,也不掩飾的點點頭,說道:“我確實需要這些,不過,據我所知,目前劉家對於如何應對,還沒有達成一致,你的意見,恐怕不能代表劉家。”
這種時候,他也不隱藏自己的所求,況且劉框所為,可沒有人逼他,陳止的本意雖對世家不利,但也是存著合作的念頭,結果劉框卻想要藉助圍城的機會,動用劉家的力量,令陳止萬劫不復,如此一來,光是懲戒一人,可起不到警示作用,他背後的劉家,當然也不能放過。
不過,陳止的話,卻讓劉寶心中一驚,立刻就意識到陳止在劉家內部,必然有不少線人,否則不會簡單的一句話,就說到了最關鍵的地方。
不過,他很快將種種念頭壓下,直言不諱的道:“這件事,屬下會將事情處理妥當,最多三天,必有結果!”他一字一句的說著,聲音漸漸提高,表現出堅定的意志,“事後,我也會辭掉官職,帶著家族退回祖地,然後嚴格約束族人,絕對不會讓太守有後顧之憂。”
說完這些,他憂心忡忡的看著陳止,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實際上,劉寶最為擔心的,就是陳止覺得劉家存著報復之心,趕盡殺絕!
到了那個時候,別說劉催是鄱陽太守,就算他是刺史,恐怕也無力阻止,畢竟那王浚可是兩州刺史,一樣被陳止接連擊敗,劉家的根基之地就在陳止的治下,怎麼躲避?
經過短暫的沉默,當劉寶的心已經開始往下沉了的時候,陳止終於點頭。
劉寶頓時鬆了一口氣。
而陳止又道:“劉家這次不管有什麼心思,是否兩邊下注,又或者有著其他準備,但都已經觸及了我的底線,他劉框聯合外人,要顛覆代郡,如果成功,那從我往下,沒有人能得安穩,劉家聽之任之,甚至還有不少人跟隨,若不嚴懲,誰人能夠心服?”
聽到這些,劉寶的心不由又提了起來,眼巴巴的看著陳止。
“所以,和劉框有關的人,劉家必須交出來幾個。”
陳止說了這話,讓對面的劉寶再次鬆了口氣,不過整個後背的衣衫,都被冷汗溼透,卻還忙不迭的點頭,生怕陳止再開口說出什麼來。
“另外,”偏偏陳止還就不願意就此結束,“你沒有必要辭職。”
這個決定卻讓劉寶一愣。
陳止很直白的說道:“你做郡丞,可謂稱職,沒有必要離開,況且你代替劉家做出這樣的決定,如果在丟了郡丞的名頭,未來在家族裡面,必然不好過,所以你繼續在衙門裡做事,只要盡心盡力,必然不會被苛責。”
“屬下……屬下明白了,多謝太守,寬宏大量。”
劉寶嘴上說著,心裡卻複雜異常。
他作為劉家的一員,就算現在要壯士斷腕,為的是劉家的存續,但要說對那些產業、田地不心疼,絕對是騙人的,因為他作為代郡郡丞,就有很多產業位於此地,現在一併交出去,等於多年經營毀於一旦,一樣是元氣大傷,而且在家族之中也會下場悽慘。
正像陳止說的那樣,劉家最後不敢埋怨陳止,很有可能便要遷怒劉寶,說他這一支吃裡扒外,到時候劉寶一系要面臨的除了財貨上的損失,更要面對家族話語權的全面缺失,成為家族罪人,最終很有可能是一蹶不振。
本來,劉寶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要為了家族犧牲自己這一系的未來,結果陳止的這句話,又重新讓他看到了希望。
如果能保持原本的職位,無疑就等於有陳止撐腰,那他這一系不僅不會在家中沉淪,甚至在陳止當政期間,還會成為家族的中流砥柱!
可這樣做的代價同樣很高,等於是成為了陳止的附庸,以及在劉家的代言人,為了保持局面,在面對陳止與家族利益衝突的時候,必然要犧牲家族的利益,來保證陳止的支援。
不過劉寶已經沒有選擇的空間了,他只能答應,因為此刻是不能刺激陳止的,因為這關係到家族的存續。
更何況,劉寶也有私心,也不願意就這麼退出舞臺。
“算了,等這代縣的產業一拿出來,我劉家還能剩下什麼?必然重回弱小家族,就算有劉催在外為太守,但無濟於事,因為劉催也不見得能升遷了,也只有劉家積貧積弱,沒有威脅,才能在太守的眼皮子底下存續,這樣一個家族,誰掌權、誰失勢,又有多大區別?”
想通了這個,劉寶只得點頭應下,跟著就順勢告辭。
隨後陳梓卻走了進來,人還沒站穩,就先道:“劉家這次必然元氣大傷,就算嘴上不說,心裡肯定還有怨恨,劉寶畢竟也會劉家人,留在郡丞的位子上,萬一有個什麼他念,對整個局面都是影響。”
“不錯,”陳止點點頭,“這事情當然是做得徹底,最絕後患,不過就算將劉家整個打壓下去,我依舊也要小心,不如留個人在眼前,反而方便掌握和了解局面,更何況,代郡世家被我打壓,鄭家、劉家衰敗,但弟子還在,徹底衰落也需要一段時間,這種家族對於一些人來說,是最好的利用工具……”
陳梓一愣:“您的意思是?”
“如今,代郡上下皆被我掌控,以強力攻伐之法,很難迅速見效,而選擇一個家族作為內應、合作,無疑是理想的目標,你說這種時候,鄭家和劉家是不是個好選擇?那麼將這兩個家族的人,儘量掌控起來,定然有奇效。”
陳梓沉吟片刻,不由點頭。
這時候,終於有人過來通報,說是鮑敬言的馬車,已經駛入城中。
“好了,隨我一同過去迎接鮑先生吧。”陳止站起身來,先招呼了陳梓,跟著就傳令下去,讓城中的大小官吏盡數出面,去迎接鮑敬言,“他這次出使,可是受了不少委屈,卻沒有墜代郡之位格,也是有功勞的。”
陳梓點點頭,跟隨在陳止身後,忽然說道:“有關楊家兄弟的賞賜,太守可有打算?這兩位如今立下戰功,不可不重賞。”
“這是當然,不過這郡守衙門到底是朝廷的律令之地,不好賞罰由心,我當從徵北將軍的頭銜上爭取,相關的事情,都在報捷的奏摺裡了,這會大概快到京城了。”
說話間,眾人齊聚,抵達了城池東門,正好見到了入城的馬車。
接下來自是一番流程。
整個城池,也因此越發熱鬧,充滿了欣欣向榮的氣息,取代了原本劫後餘生的謹慎。
“這代郡接下來,必是一番發展啊,只是沒想到,這次前後兩次大軍來襲,兵困代郡,居然這麼快就解除了,甚至連咱們的家丁都還沒有用上。”
在那迎接的人群裡面,張景生等人同在其列,全城圍觀,不由感慨。
王快苦笑道:“可笑咱們最初,還老是擔心,等家中家丁到來之後,會被陳止強行徵用,因而做著應對的準備,卻是杞人憂天了。”
“話倒不用這麼說,兵家的事,誰能說清?總要千變萬化的,關鍵是接下來咱們怎麼辦?”羅央倒是一副看得開的樣子,“這通典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到手,總不能一直在這裡待下去吧?”
“這可難說。”陸建搖搖頭,輕笑起來,“家中又有家書寄來,這次可沒有代郡阻攔,直接落到了我的手中,裡面說的很清楚,讓我繼續待下去,最後購置房產,方便落腳,也有助於家族與陳太守的聯絡,相信你們那邊很快也會得到訊息的。”
此話一說,眾人都忍不住嘆了口氣,似乎深有同感。
那王快更道:“我這邊還有個訊息,說是朝廷真有可能給陳太守一個名頭,讓他逐步接管幽州。”
張景生神色微變:“若真是這樣,那情況可就複雜了!那代郡可能變成漩渦中心,格外危險,不過還要看朝廷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他這邊話音落下,忽然就有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來
“越是危險的地方,就越是安全,越是旋渦的地方,越可推人向上,此乃陰陽之道,幾位君子何必擔憂?”
眾人聞言,都是一驚,循聲看去,入目的卻是個寬袍大袖的道人,不是那李不匿,又是何人?19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