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一番交談下來,等讓人送走鮑敬言,王浚忽然抓住身邊的茶杯,用力的砸在地上!
那茶杯頓時就碎成幾塊。
邊上幾個早就噤若寒蟬的僕人,第一時間就趕過來,小心翼翼的收拾茶杯碎片,並且用眼角的餘光去觀察王浚。
這位兩州刺史、新漢的掛名大將軍,當下可以說是陷入到了暴怒之中。
不過剛才,他們卻見著這位大將軍,還能一臉平靜和鮑敬言交談,雖說臉色很臭,可嚴格算起來,那說出來的話,卻還是條理分明,怎麼一轉臉,就成了這個樣子?
但再怎麼不解,他們卻也不敢上前去詢問究竟,只能是壓下心頭的驚恐,迅速收拾,同時儘量做到目不斜視。
可是王浚那充滿憤怒的話語,卻在不停的傳來
“區區一個行人!一個沒有朝廷官職的所謂名士,也敢在我的面前擺譜!還敢提條件,簡直豈有此理!”
說著說著,王浚忽然抬起頭,看著面前一個個強忍著恐懼的僕從,冷冷說道:“你們還待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滾!”
這話說的毫無徵兆,但那些僕從卻如蒙大赦,一個個忙不迭的離去。
看著僕從們匆忙離開的背影,王浚勉強維持著情緒,然後抬手一招,身後就有一名侍衛從陰影處走出來。
“去給我將王廣他們著急過來!”
“諾!”
那侍衛領命而去。
王浚則面色陰沉的坐著,心中挾著怒氣,盤算著。
“當下的情況,我確實要先忍耐下來,最近這段時間的事,著實讓我損失不小,阮豹那個廢物,在這般局面下,居然還能大敗!實在太令人失望了!還有,我都把王趕派過去了,為何還能大敗?莫非這兩人因為矛盾,相互牽制,反倒給了陳止可乘之機?又或者那楊氏兄弟實在有過人之能?還有,軍情中提到的天火,到底是怎麼回事?段文鴦和阮豹,這兩邊的人加起來,怎麼也得有十萬人,不對……有那汪荃從中作梗!”
想到這裡,王浚的臉色越發陰冷起來。
“這汪荃實在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本來就讓他戴罪立功,結果他這次又將事情搞砸了!根據回報,此人將鮮卑大部分人馬擋在代郡之外,若是有這部分人,就算那所謂的天火的無稽之談是真的,不會是這般結果!此人是斷然不能用了!”
想到了汪荃,王浚跟著就在心裡權衡著,要用什麼人來代替汪荃鎮守代郡。
“現在陳止衝破了封鎖,在我恢復實力之前,這代北的鎮守人選就非常重要了,因為這代表著要將陳止鎖住在代郡,同時不時放入一些小部族找麻煩……”
這邊王浚還在想著,忽然又有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
聽著這腳步聲,不知道為什麼,王浚的心裡生出了一絲不妙的感覺。
幾息之後,那大堂中又傳出一連串“噼裡啪啦”的聲響,伴隨著王浚的一聲暴喝:“汪荃!你真是個徹徹底底的廢物!我特麼真是瞎了眼!”
伴隨著這樣的怒斥聲,王廣等幾人進去之後,王浚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
“去給我將王浚的妻兒老小抓起來!”
與此同時,拜別了王浚的鮑敬言,此時卻已經換上了一身裝扮,將那一身穿了許多天的衣衫盡數換了去,退去了在兵營多日以來,摸爬滾打所留下來的痕跡,重新恢復了衣冠楚楚的樣子。
但得到了王浚放行承諾的鮑敬言,第一件事卻不是召集人手,準備離去,而是回到了剛才宣講的地方。
當王構等人見到了此刻的鮑敬言,一個個不由一愣。
本來鮑敬言被那般粗暴的帶走,他們這心裡都滿是擔心,不知道這位被他們尊敬的先生,會遇到何等對待,畢竟那位大將軍的惡名,他們早就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卻沒想到,轉眼之間,這位就忽然回來了,而且看樣子,情況還不錯。
“讓你們擔心了。”一見幾人表情,鮑敬言就明白了他們的心裡,不由有些感動,“有件事我想要告訴你們,你們的那位大將軍,已經同意讓我離去了。”
“什麼?”
眾人聞言都很是意外,因為在他們的印象中、和傳聞中,那位大將軍可不是這麼好說話的人,再加上剛才兩名親兵的粗暴態度,都讓他們覺得不對勁。
不過反應過來之後,便又都放下心來,更有人出言恭賀,因為對鮑敬言來說,這畢竟是個好事。
但緊隨其後的,卻是不少人都露出了遺憾和失落之色。
在鮑敬言被軟禁的這段期間,他與眾人混在一起,沒有架子不說,還會教授他們學問和道理,要知道這可是一個學問、學識世襲的時代,普通人能學一點東西,是非常不容易的,哪怕是兵營中的大老粗也明白這個道理。
如果鮑敬言一走,那他們自然是沒有機會在學的了。
“我向大將軍建言,希望能帶幾個人回去,你們若是有心,可以隨同我去,若有家小,也可以一併帶著,相信太守肯定會給我這個面子的。”
正當眾人心思起伏之際,鮑敬言卻忽然說出了這麼一段話來,讓眾人一陣意外,繼而表情各異。
到了最後,真正隨同鮑敬言離開的,竟然只有王構一人,而他也是孑然一身,沒有親眷的拖累。
“唉,老張他們的幾個,其實也想來的,但他們各自都是宗族,當兵的這些年,也全靠著族中找來哦妻兒老小,加上兄弟姐妹太多,不可能說來就來,割捨不下。”
坐在馬車上,王構還在提幾個同袍解釋。
鮑敬言則笑道:“各人有各人的際遇,希望他們平安吧。”
他的話很豁達,但王構聽著卻很傷感,這位年輕人很清楚,鮑敬言這樣的人,和自己等人本沒有什麼交集,這次離別,可能此生便再也無法相見了。
就這樣,懷著沉重的心情,王構踏上了旅途。
鮑敬言卻是坐在車上,回憶著王浚告訴他的些許話語,腦子裡還殘留著餘韻,忽的笑出聲來,讓王構一陣詫異。
鮑敬言也不解釋,只是在心裡思量著。
他雖然知道陳止有著計劃,針對棘城圍困也好,還是面對王浚的打擊也罷,都有著底牌,但同樣也有風險,至少對他鮑敬言而言,兩種結局都有可能。
卻沒有想到,陳止最後會給他這麼一個巨大的驚喜。
“擊敗段文鴦也就罷了,連那阮豹居然也敗亡了,這阮豹領兵出擊,絕對是計劃外的事,能將此人戰敗,那整個代郡的局面,基本上就穩了,就算是王浚親自帶兵過去,也無力迴天,也難怪他會將我放了,還讓我回去帶話,似乎是要修補關係,不過……”
回想起自己與王浚的對話,鮑敬言又搖了搖頭。
“這不是他真要和解,無非還是拖延時間,北上失利,鎮壓代郡失敗,名聲和實力都受損了,原來被強行壓下來的事,肯定要有所鬆動,這地盤越大,底下的人越多,心思越複雜,一切順利的時候還好說,現在稍微有點顛簸,光是平息下來都要花費時間,但等他準備好了,肯定也會找回場子,重振聲威。”
話雖如此,但鮑敬言卻一點也不擔心了。
“現在這個時候,局面顛倒,該擔心的是王浚才對,以太守的精明,現在打下來的局面,足夠奠定一個相當不錯的基礎了,要說有什麼可惜的……”
想到這裡,他搖了搖頭,在王構疑惑的目光中,說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來。
“就是到了最後,都不是王浚主動過來見我啊……”
鮑敬言的這個期待最終未能如願,但卻有兩個人實現了他的這個想法
被困在拓跋鮮卑部族中的張亢和束交,最近這幾天已經發現情況有了些變化,在這之前,因為拓跋部的單于拓跋猗盧對二人的冷處理,這部族中的其他人,也像是躲避瘟神一樣的避讓著他們,可自從昨晚開始,就不斷的有人上門拜訪。
讓冷清了好幾天的屋院,忽然就熱鬧起來了。
“張兄,你看這是個什麼情況?”
剛剛送走一位拓跋部的上層人物,束交將們關上,然後一臉嚴肅的詢問張亢。
張亢笑了笑,說道:“以束兄的見識,難道看不出來?”
“剛才走的這位,可是在拓跋部中與拓跋氏共同執政的家族代行之人,論權柄不再那拓跋鬱律之下,但此人一來,便將姿態放低,有些話明顯是在逢迎你我,這覺不尋常。”
張亢笑道:“這還用說?你我雖有家族背景,但世家望族在中原通行無阻,可在這北地部族眼中,卻比不上王浚的金戈鐵馬,能讓他們低頭的,也不是詩書文章,而是赫赫戰功,你我自是沒有這樣的戰功,所以他們之所以低頭,不是因為我等二人,而是背後勢力。”
束交鄭重點頭,說道:“看來太守那邊,有好訊息了。”
話音剛落,那院子的門忽然被人推開,一個聲音傳了進來
“兩位先生可在?拓跋猗盧過來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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