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那樓外的諸多樓閣上,也是一片議論之聲,透過院中傳遞出來的訊息,他們正及時把握著裡面的動靜,時時關注,進行評點。
“什麼?陳止毒打了朱景,和朱守面對面相遇,不光沒有被追究和斥責,那朱守反而還致謝了,說是管教的好,幸虧遇到了陳先生!”
“你確定麼?是致謝?還是以致謝的名義,發生了矛盾?”
“還真是致謝?朱守這樣的人物、這樣的脾性,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元兄,我覺得這裡面必有蹊蹺,或許那朱景和他並非親叔侄。”
由於位置和視角的關係,再加上訊息也是逐步從最近的幾座樓,朝著其他樓閣傳去,因此有些人還討論著陳止和朱守的事,心中滿是驚奇,看不懂其中的邏輯和聯絡,感嘆著其中荒唐,又震驚於陳止的手段。
“這個陳止,到底施展了何等能耐?難道傳聞中,他和那位朱守將軍的交情號到這個地步,或者說,他其實才是親侄子?”
這邊還有正在感慨,一陣驚訝的浪潮,就再次在人群中傳播開來。
“什麼?陳止又和糜軍對上了?雙方言語交鋒,劍拔弩張?”
聽到了訊息的人,都是忍不住面面相覷,這心裡對陳止的觀感頓時就複雜起來。
“剛剛才和朱守對上,就算最後是虛驚一場,沒有什麼實質的衝突,可也讓人捏了一把汗,以朱守的性子,一個不小心,這晚宴就要完,結果這邊還沒怎麼著呢,他又和糜軍懟上了,這也太快了。”
“這次王府晚宴,邀請的實權人物裡面,也就是朱守和糜軍最為引人注目,因為這兩個人的手下都有不少兵馬,而且都是大族之後,一個還剛剛立下大功,正是各方關注之時,這與會之人,大概都會藉著這個機會和他二人攀交情,結果這個陳止先把朱守的侄子一陣毒打,現在又和糜軍頂上了。”
“結果難料啊,畢竟朱守那邊,本就傳言和陳止有著交情,這相互剋制還能理解,但是糜軍和陳止那可沒什麼交情可言。”
“我曾經也相信你們的分析,直到這傳來的訊息,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我迷惑。”
“兄臺,你這麼說可就沒意思了,凡是皆有緣由,黃某這一次的推算,那是絕對不錯的,這裡面是有很深的根據的,因為那糜將軍的生平,我素有所知,諸位且聽我到來……”
這邊還有一個神采略微發福的文人,正要就事分辨一番,但不等他說幾句過後,這樓內外就是一篇混亂,卻是見到那諸多衣著略有不同的異族人,忽然間從周圍的街巷冒了出來,和王府的護衛對峙起來,其中的十幾人,還趁亂衝進了王府。
因為這群人沒有帶兵刃,也不見什麼較為激進的動作,和王府護衛對峙的時候,嘴裡還說著什麼,竟然讓這些護衛頗為猶豫,沒有下重手,畢竟這樣的晚宴之時,雖然上面交代了他們,要時刻保持警惕,但這些王府中人到底是見過不少人物,分辨得出人物的氣質,也知道這樣遍邀群賢的晚宴,總歸會有一些人出於不服氣等原因,中途上門,也就是俗稱的踢館。
只是這一次來的人有些多,但其中大部分都是到了警戒線的範圍就停下來了,有些人還在和被邀請的與會之人打著招呼,這讓護衛們略有猶豫,只將大部分人攔住。
但還是分出了人手跟過去,將那十幾個衝進去的人團團圍住,正在用重話勸他們退去。
“怎麼回事?這是要搞事?”
這王府之外,樓上樓下的人,見到了這一幕,先是一驚,跟著就都興奮起來,感覺心中沸騰。
對他們而言,沒能得到請帖,並不算什麼意外的事,畢竟這樣的聚會,真正能踏足的都是少數,他們也就是聚集過來,增長個見聞罷了。
這個見聞越是豐富,他們的談資也就越是珍貴,畢竟這麼精彩的事,其他人都只能聽聞,他卻有幸親眼所見,光是這個不同,就足夠他們和子孫說上十年。
“那為首的幾人,我有印象的,主要都是鮮卑人。”
這眾人裡面魚龍混雜,自不乏能將來人認出來的。
“鮮卑人?他們這個時候過來做什麼,王府邀請的乃是中土名士、宿老,可不沒有喊胡人過來。”立刻就有人皺眉疑惑。
“呵!難道又是來挑戰的?”然後又有人嗤笑起來,“還有人想做第二個匈奴小王子?入夢公子可就在裡面坐著呢,他和朱將軍交好也好,和糜將軍有隙也罷,那也是咱們中土內部的事,他們外族胡人莫不是以為,還能趁機過來佔便宜?”
這人一說,登時就有人附和起來,也笑道:“不錯,入夢公子在裡面,一言公子還未到,但也會過來赴約,有這兩位在此,根本不用他人出馬,就足以讓這些胡人知道厲害了。”
說笑之間,人群中的擔憂隨之消失,更多了幾分愜意和幸災樂禍的味道。
入夢公子陳止、一言公子姜義,在他們的口中,更是多了一種自己人、頂樑柱的感覺,不知不覺中就親近起來。
這其實就是一種心理補償,無論是對鮮卑人的敵視,還是對陳止、姜義的親近,更多的都是源於前陣子劉韻言的一番挑戰。
任何時候、任何時期,當一個群體被持續折辱之後,民族意識都會有所提升,格外需要一場勝利來發洩,這個時候只要有人站出來,哪怕這個人過去劣跡斑斑,都會被他們視為英雄,忽略其他種種。
很顯然,陳止就是這樣的一個角色,而姜義過去雖然敗於劉韻言,還被千夫所指,但轉眼之間,隨著陳止的勝利,那些圍觀之人彷彿都一下子寬宏大量起來,連帶著也想到姜義過去一言退去鮮卑儒的事來。
而這兩人如今就成為了眾人面對胡人時的心裡優勢。
“且看這些胡人要如何自處。”
就在眾人談笑之中,先前那個姓冉的漢子也頗為感興趣,就招呼與自己同來的侄子,一起過去看熱鬧,但這一轉頭才發現剛才還跟在身邊的侄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忽然就不見了。
“瞻兒?瞻兒?人呢?”他這一發現,登時一驚,不由擔心起來,“這裡人這麼多,瞻兒年齡還小,萬一打死個把人,那可就不妙了。”
………………
“你是何人,敢在此妄言!”
院中,這與會眾人聽了那人一番議論陳侯的話,也有一人排眾而出,來到前面,盯著那說話的異族人,他說得好像是質問的話,偏偏說話的時候面容帶笑,彷彿並不在意。
這人衣衫寬鬆,看上去有種隨性、悠然的味道。
“竟然是孟趟公,”邊上的人一見他,就都議論起來,“也對,當年陳侯初顯跡的時候,很長時間都被看成是公羊傳人,後來也曾對公羊學派有所涉獵和完善,時至今日這學派中的很多人,還以陳侯傳人自居,哪裡能容忍胡人在他們面前說這些。”
“對的,孟趟公平時隨性了一些,但碰上了這樣的是,如果他不出面,回去也不好交代。”
眾人議論之中,那出列的異族人也亮明瞭身份,笑道:“我乃慕容辛,為當代陳侯宮的宮主!”
“大膽!”
“好大的口氣!”
“果然是胡人,不知進退。”
他話一說,人群中就有不少人激憤起來,情緒爆發的十分突然。
卻讓陳止聽得更加疑惑。
“這陳侯宮是什麼東西,還有這些人何故突然就爆發了。”
越是想,他心裡越是懷疑,不由凝神回憶起來,自己上一世到底留下了什麼沒有。
“也不對啊,我上輩子大部分人時間都在行軍打仗,多數也只是行謀略之事,雖然也計劃著等天下安定一些,就開始著手整理古代典籍,增加一些有利於發展的內容進去,但由於死的太突然,以至於這些計劃根本無從施行。”
他還在想著,就聽人群中走出兩人,都是風度翩翩的樣子,就衝著那慕容辛道:“宣武皇帝在位時,就曾東問鮮卑,當時就該將那偽廟撤去,何故如今還存?陳侯真傳,從來都在中土,乃是諸多先師整理陳侯他老人家的言行而成,怎麼可能流傳到爾等之地?”
“這兩位似乎江左學派的人,那學派本就是綜合武侯、陳侯等人的學說雜糅而成,怎麼可能容忍此言?”
聽著耳邊之人的議論,陳止心裡一陣古怪。
“那位王家十九少似乎提及過一些,但是……”
陳止感受著當下劍拔弩張的氣氛,這心裡卻越發感到彆扭起來。
“我到底是什麼時候,有過什麼學說流傳下來?總結言行?難道從我那言行中,還能感悟出什麼道理不成?”
就在眾人都感到氣氛緊張之際,卻有一聲蒼老的小聲從後面傳來,眾人循聲看去,就見魯王在一子的攙扶下,緩步走了過來,他一邊走,還一邊笑道:“既然幾位鮮卑大才有心過來,那不妨也留下來喝一杯酒,只是本王這晚宴到底有規矩的,諸位沒有請帖,真留下來,其他人聽聞了,難免覺得不平,所以還得有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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