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止在城外的府宅,比起兩個多月前,住在裡面的人變少了。
這是因為陳止在縣城中的家宅,已經重修完畢,他的兄弟、妹妹,還有家中親人都搬了回去。
那府宅完全按照舊日模樣修築,但有各家出力,所用材料都是頂好的,內裡的擺設、用具更是頂級,陳停他們這一住回去,從上到下都很滿意。
老僕陳輔本來還要留下侍候,但陳止考慮到他年齡大了,不想讓他繼續操勞,好說歹會給勸著去休息了,城外的莊園留下了陳覺來負責,為了這事,陳覺歡喜了好幾日。
弟弟妹妹都回去了,而陳止單獨留下來,在世人看來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陳止一個上品人物,住在縣城之中,反倒讓人覺得不自在,現在留在城外莊園,就有些世外氣息,好事者還想模仿著清湖先生,要給陳止起個雅號。
不過,考慮到陳止所住的地方,沒什麼不錯的風景,雅號終究沒有起出來,總不能叫他“陳莊居士”吧。
當然,陳止住在這裡,還是給周圍帶來了不少好處,無論是官府層面,還是世家層面,又或者乾脆就是民間,對陳止都表現出了足夠的尊重,也讓周圍的環境有了不少的變化,雖然還不明顯,但只要時間一長,潛移默化中必然會引起質變,若是在後世,周圍的房價都要漲幾分,但那都是以後的事了。
至少當下最明顯的變化,就是過來拜訪的人絡繹不絕,多數都是有身份、有家世的。
此刻,劉家的劉綱就在陳止的莊園中做客。
“陳兄,前些日子,你給我看的幾個農家之法,當真玄妙無比,我也看了你田中佃農的勞作,大有收穫,隱隱有至聖先師吾不如老農之語的意境。”
劉綱和陳止在書齋說著話,聲音裡透露著興奮。
由於弟弟妹妹搬了出去,城外府宅的佈局有了些許變化,幾個後宅的院舍都空了下來,最常用的房間就是書齋,也是陳止用來接待朋友和來訪者的地方。
和劉綱簡單聊了一會,陳覺就敲響了房門。
“少爺,陸映先生又來了,正在外面看家丁操練。”
劉綱頓時也來了興趣,笑著對陳止說道:“陸兄對你那些家丁很感興趣,別說他了,我家也是一樣,前幾日我和兄長一起過來,見了那二百家丁的操練場面,他回去之後反覆訴說呢,說想要在自家也練一批,但我就告訴他了,這可不容易。”
兩個人說著,從座椅上起身,朝門外走去,劉綱一邊走,還一邊說著:“其實,我也很好奇,那些家丁是如何訓練出來的。”
陳止只是笑了笑,沒有接話。
劉綱倒也識趣,並不追問。
這個時代雖沒有後世那些高階的科技,但同樣有著核心技術,不能輕易洩露,這操練兵馬的方法就是其中之一。
古來兵法,在論述戰陣時,都要先說一番訓練方法,佔據不少篇幅,這就是因為一個軍隊的戰鬥力,根本還是在訓練上。
一支精兵,可以透過戰場歷練出來,但他們的基礎,還是要歸結於訓練。
“喝!”
“哈!”
“殺!殺!殺!”
從後門走出府宅,來到院後的一片空地,還未看到人,就已經有陣衝殺之聲傳來,伴隨而來的還有一種悍勇、肅殺的氣息。
哪怕沒有看到人,只是聽著這個聲音,就能感覺到那種充滿力量的感覺。
再走近幾步,就有陣陣沙土揚起,順著空氣流動飄了過來。
然後就看到了一片宛如軍營的佈置,有高臺,有鑼鼓,又有幾頂帳篷,這些東西將二百人圍在中間。
二百人分成幾支小隊,拿著長槍對攻,挑、刺、揮、甩,每個動作都充滿了力度,配合著喊殺聲,給人的感覺不像是在訓練,反像是在生死搏殺!
那高臺上則站著幾人,為首的是陸映和陶涯。
“陶兄竟然也來了,真是沒想到。”
看著臺上的幾人,劉綱露出意外之色,邊上隨行的陳覺趕緊就道:“興許是小的來通報的時候,陶先生來了,這才沒有接到訊息。”
陶涯與陳止走得近,也是在這兩個月中發生的,是前者有意在結交。
當初,陳止在臥冰樓救下眾人,但隨同諸葛言遊學的人很多並不領情,在庾亮的慫恿下,甚至還有心要給陳止找點麻煩。
不過,陳止獲得三品的訊息一傳來,別說是他們,連庾亮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要知道,當初傳聞說陳止有五品之位,就引得關先等人不滿,最後的結果卻是直接登臨上品,還是金口玉言的欽定,更是讓他的心思複雜。
一個月前,關先就當先離開彭城了,期間幾乎都是閉門不出,很少有人能看到他的身影,與之相對的,倒是趙興和陳止時常說笑,如今偶爾還會拜訪陳止。
而後,陶涯等人各有選擇,如魏歐等人,依舊不願和陳止過多接觸,但也有龐鄉這樣的,選擇和陳止結交,留下一個善緣。
至於陶涯所代表的一部分,則是選擇積極和陳止走進,以朋友之禮對待。
實際上,以劉綱的鄉品和家世,距離和陸映、陶涯稱兄道弟還遠著,就是因為他與陳止親近,在這兩個多月的時間裡,時常過來拜訪,和陸映、陶涯也熟悉了,無形中人脈建立,這身價也是就水漲船高了。
隱約之間,一個以陳止為核心的人脈網路雛形,漸漸成型。
正是看出了這一點,他的兄長劉緲,最近也會找一些理由過來拜訪陳止,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說話間,陳止和劉綱也走上高臺,居高臨下的看著下方的操練場面,看著一個個家丁的動作和力度,更具有衝擊性。
陸映見了陳止過來,不由稱讚道:“陳兄,你的這些家丁,已經算的上是精兵了,我在北上之時,也時常去看家中兵丁的操練,但那些場面,比起你的這些家丁,還是少了些許氣概。”
“陸兄,你這是抬舉我了,”陳止搖搖頭,笑道,“我的這些家丁,都只經過操練,沒有真的經歷過衝殺,沒有見過生死,他們現在看著英勇,但其實還算不上兵,又怎麼能說是精兵?”
陶涯則道:“我曾在叔公的府上住過,見過他手下的精兵強將,若說兇悍,陳兄你的兵馬尚且不足,可單論武藝和陣形,已經有過之了,況且兵馬之勇,在於戰陣殺敵,依我看來,陳兄的這些家丁,已經足夠上戰場了,若是再英勇一些,說不定都能功城登梯了,易經有云:乘其墉,弗克攻,吉。這從來攻城的先鋒,都是敢戰之士,莫非陳兄是打算將自己的家丁,訓練到這個程度?”
陶涯口中的叔公,就是功勳卓著的南方名將陶侃,這是如今公認的名將統帥,陶涯用陶侃的兵馬,來和陳止的家丁對比,本身就是一種莫大的肯定。
陳止還是搖頭,只是道:“不敢與陶公相提並論,這些家丁,不過是為了保家衛田,你也是知道的,之前王彌來襲,我陳家擔心被報復,臨時召集子弟成軍,但操練幾日,卻差強人意,當時是王彌志不再劫掠,若他真的攻陳莊,那單靠家族子弟,是萬萬抵擋不了的,正因如此,我才在事後召集人手,訓練了這一支家丁。”
劉綱看著下方沙土飛揚的場面,也忍不住感慨道:“陳兄確實是知兵之人,兩個多月的時間,就將田間農人訓練成這般悍勇之士!”
陸映接著就說:“聽說這二百人,是從一千人中挑選出來的,不說旁的,就是這號召力就非同一般,這武裝家丁從來都是苦差事,尋常人家有幾個原因為之?所以但凡能招來人手,就都會被遍入其中,結果陳兄卻五人之中挑選一人,而我還聽說,落選的人很多捶胸頓足,沮喪不已。”
陶涯聽聞,也笑道:“這就是本事,可惜這種東西,都是不好傳授的,不然我肯定要陳兄教教我。”
陳止笑道:“陶兄,你這話就有些言不由衷了,論及練兵,誰人記得上陶公?你來我這裡求教,這不是捨近求遠麼?”
“這可不是我胡說,聽聞陳兄這家丁營中,還有特質的兵刃、武器,更有幾套詭秘陣法,這些東西可不是單純靠操練就行的。”陶涯說話間,觀察著陳止的表情。
他這話並非隨口而言,而是有心試探,看陳止願意不願意透露。
陳止的這個家丁操練,從兩個多月前開始,最初彭城內外的人,並沒有多加註意,因為這種事並不罕見,其他家族也都是這麼做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幾個家族的人,親眼見過陳家家丁的樣子之後,開始發現不同了。
不光是這支家丁的精氣神,更驚訝於家丁們所使用的武器兵刃,尤其是陶涯這樣見過沙場戰兵的,更是重視,時常詢問。
今天,他正要再問幾句,忽然就有個僕從過來,到了陶涯的耳邊,低語了一句。
“有人給我來送請帖?”陶涯露出了意外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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