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旁邊的杜明憲感覺有點不妙,老金這是倔脾氣又犯了!
鐘鳴要是自己畫幅畫,哪怕是自己寫首詩,老金肯定不會搭理,但是要自己寫書法,那老金可就得好好挑毛病了!
當然,老金這也不算是挑毛病,像他們這種書法家,對一些歷史上的書法名篇,那都是懷著極為虔誠的心情在頂禮膜拜的!
鐘鳴撓了撓後腦勺:“看你說的,好像你見過《祭侄文稿》真跡一樣。”
金曦被噎得一時語塞:“我沒看過,難道你看過?”
鐘鳴:“呃……我也沒看過。”
金曦怒道:“那你神氣什麼!”
鐘鳴:“大家都沒看過,那為什麼我就不能寫?”
金曦:“……”
確實,這個世界,根本沒人看過《祭侄文稿》的真跡!
之前當然有過《祭侄文稿》的數碼資料,但智械危機過後,別說真跡和影印本了,就連真跡的數碼掃描版都已經找不到了!
現在的書法家們寫《祭侄文稿》,都是按照一些記載上的資料來自由發揮!
比如,資料上記載著《祭侄文稿》多有塗抹,例如:“土門既開,兇威大蹙(“賊臣擁眾不救”塗去)。賊臣不(“擁”塗去)救,孤城圍逼,父(“擒”塗去)陷子死,巢傾卵覆。”現在的書法家們也就塗去相應的部分。
又比如,一些歷史資料記載了一些後代書法家品鑑《祭侄文稿》的隻言片語,類似於:“右魯公祭兄子季明帖前十二行甚遒婉,行末循‘爾既’字,右轉至‘言’字左轉而上,復侵‘恐’字,右旁繞‘我’字,左出至行端。若有裂文,適與褙紙縫合……”等等,現代的書法家在寫《祭侄文稿》的時候,自然也按照這些內容來寫。
同時,還要儘可能地去體會這篇書法中所蘊藏著的濃郁的情感,體驗那種“天不悔禍,誰為荼毒”的悲憤之情,並灌注到書法之中。
可以說,現代的書法家們,強大的考據能力和腦補能力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老金才這麼生氣,因為在他看來,考據能力、書法、真情實感,這三方面鐘鳴多半都有所欠缺!
就拿老金自己來說,可能也就是近幾年才敢嘗試著寫寫《祭侄文稿》,而且寫出來都根本不好意思拿出手給別人看,前幾年甚至連嘗試都不敢嘗試。
現在聽說這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子,竟然要在遊戲裡拿自己寫的《祭侄文稿》當最後的彩蛋,這老金能沒想法嗎?
這種感覺,就像是大學教授聽一個高中生說自己證明了“哥特巴赫猜想”一樣,第一反應就是“瞎胡鬧”!
如果鐘鳴說,要去買一些書法大師的《祭侄文稿》作品版權,那老金可能也不會挑毛病,但鐘鳴說要自己寫,這就讓老金很不爽了!
眼瞅著老金的倔脾氣又犯了,杜明憲趕緊勸道:“行了,老金,這個遊戲咱們都評鑑了快二十分鐘了,已經超時了,你想聊什麼,可以請這位設計師私下聊,就不要佔用評審的時間了吧,後邊還有幾個參賽者在等著呢。”
老金看了看時間,也確實是,都已經超時了。
金曦點點頭:“行。其實我就對書法的這部分比較有意見,其他的,我覺得都很好。你們覺得呢?如果沒問題的話,暫時過了吧。”
烏志成也贊同道:“我覺得設計非常完整,美術風格也很棒,只要這遊戲能按照設計稿的規劃給完整的做出來,絕對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優秀作品。”
另一個評審問道:“那,還要質詢技術上的問題嗎?”
烏志成搖頭:“我看算了吧,都已經超時了,再說,設計師水平這麼高,找的程式應該也不會差。”
其他幾個評審也都一致透過。
金曦對鐘鳴說道:“你先等會兒,別走啊,等質詢結束了我得好好跟你掰扯掰扯《祭侄文稿》的事情。”
杜明憲都無語了,這個老金,怎麼跟個老小孩一樣!
鐘鳴也無語,感覺像是在學校裡聽到了“放學別走”一類的話,簡直太違和了。
鐘鳴下臺,坐回自己的位子。
周森小聲說道:“什麼情況,人家上臺質詢都是十分鐘就完事了,你這二十分鐘都沒完事,我感覺那個姓金的評委,是不是有點針對你啊?”
“我哪知道。可能這遊戲裡的書法元素剛好刺激到他了吧……”
按理說接受完了質詢就可以走了,《水墨雲煙》這遊戲也已經過了初審。但金曦特意叮囑鐘鳴留下,看那意思還要繼續跟鐘鳴槓。
既然如此那就留下唄,槓就槓,感覺今天不拿出點乾貨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汙點可是有點洗不清了……
很快,剩下的幾個遊戲評審也都完成了。
看得出來老金的關注點明顯不在這些遊戲上了,一邊咔咔地往下刷人,一邊偷偷瞄著鐘鳴那邊,可能是生怕他跑了。
鐘鳴絲毫不懷疑,自己現在要是敢起身往外走,老金還真有可能從臺上追下來。
評審剛一結束,老金就迫不及待地從臺上下來:“走,一起去吃飯,吃完飯好好跟你嘮嘮《祭侄文稿》的事情!”
“啊?”
“啊什麼啊,走,去教工食堂,我請你吃飯。”老金拽著鐘鳴就往外走,周森也只能跟上。
其他幾個評委都在暗笑,這個老金,還是跟以前一樣的脾氣。
金曦是書法協會會員,也是光華藝術學院的教授,鐘鳴跟周森也正好發愁中午去哪吃飯,現在好了,有人管飯。
也正好順便參觀一下光華藝術學院的食堂。
教工食堂,老金點了幾個菜。
鐘鳴也發現了,這位老金算是個性情中人,之前在臺上那麼懟鐘鳴不是因為有什麼偏見,單純就是因為懷疑鐘鳴吹牛逼。
顯然老金也挺欣賞鐘鳴的,畢竟能把書法和遊戲給結合得這麼好的設計師確實不多見,又這麼年輕,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老金才打算好好跟鐘鳴嘮嘮《祭侄文稿》的事情,省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在書法這條路上給走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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