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1937年7月7日,75年了,烙印在民族記憶中的這個日子永遠不會被遺忘……)
似乎是前世的孽緣一般,日軍第五師團在此次徵清之戰中屢次敗於楊格之手,可謂被楊某人給坑苦了!
師團下屬大島義昌少將之第九旅團,立見尚文少將之第十旅團,採用德制四方師團編制,有四個步兵聯隊。
22聯隊在賽馬集、細河河谷、草河堡三場戰鬥中,大部都被殲滅過一次甚至兩次,重組後的第22聯隊已經淪為連北海道墾殖兵團都不如的三流部隊。同屬第十旅團的第12聯隊運氣不錯,除了聯隊長曾臨時代替受傷的富岡三造,率領22聯隊在草河堡大敗之外,似乎沒有多少損失。
第九旅團下屬之11聯隊第一大隊,在黃花甸東北口之戰中被殲滅大部;第三大隊在村南被炮火、排槍打殘,減員達三成之多。兩個大隊補充兵員重整後,戰力大不如前。21聯隊一直在寬甸和鴨綠江岸一帶,未曾與楊格所部交手,沒有損失。
四次交戰,第五師團等於丟了十分之四的力量。
故而,在痛定思痛的軍司令官野津道貫和參謀長小川又次的建議下,第一軍參謀部和第五師團中隊以上軍官組織了“戰術研究會”,重點分析第五師團與楊格所部的每一場戰鬥,重點則是黃花甸——岫巖戰役。從戰法到戰術,再到戰役思想,日軍官佐們試圖從自身感受和所見所聞出發,復原被他們以“尊重強者”精神尊重而且刻骨仇恨的楊格在屢次戰役中的思想、行為,從一月三日到九日,整整一週的時間內,軍官們的研討有了可觀的成果。
戰術研究會的報告就擱在奧保鞏中將的案頭,在野津道貫和小川又次手裡也各有一份。
“可怕的對手。”奧保鞏嘴裡嘀咕著,手裡的鵝毛筆重新蘸了墨水後,在報告檔案的一段文字下畫上一根粗粗的黑線。
“線性戰術的會戰形態正在被攻、防陣線的機動化、要點化逐漸改變,在戰役地幅內最大限度集中火器獲得足夠火力密度,在戰鬥地幅內嘗試炮兵間接射擊戰法和由此衍生的新型步炮協同技術,重新重視對純粹騎兵戰術,應對之偵察、兵力機動和組織反擊火力的戰術系統構建......”
這段文字中的含義,興許只有職業軍人才能完全看明白。至少,在奧保鞏中將腦子裡的陸軍三大兵種基本戰術原則,已經被這段文字顛覆了一大半。曾經,日本陸軍以會戰中的側翼迂迴戰術成就而沾沾自喜,現在看來,側翼迂迴已經不是戰勝清軍的法寶了,反之,清軍指揮官楊格利用日軍慣於側翼迂迴的特點,在賽馬集、草河堡和黃花甸屢次重挫日軍。
在賽馬集,楊格是用迂迴對迂迴;在草河堡,楊格的迂迴行動擴大了,以兩個營迂迴到日軍後方,斷了後路,打掉炮兵陣地;在黃花甸,楊格採用的還是迂迴版本的戰術,只是,更為高階、隱秘了許多。他利用藥山高地、湯溝子的天然地形,提前構築了弧形防線,引導日軍出擊後壓上,卻暴露出虛弱的側背,給騎兵突擊以有利之機。
可以說,相比之日軍指揮官們,楊格才是側翼迂迴大師。
此時的奧保鞏在如此定義之後,沒有絲毫的驚訝和難以置信的情緒,只有凝重,非常的凝重,一如鵝毛筆的鋼製筆尖不自覺的劃破了幾層紙張那樣的凝重。
能夠在一場戰役中,把步炮協同攻擊、防禦,騎兵突擊和炮兵間接射擊、抵近射擊等等戰術有機、有效的結合起來,這樣的人不算大師的話,誰還能自稱大師?
再一個重點,奧保鞏在“嘗試炮兵間接射擊戰法”一排字下又畫了一道黑線。
來到黃花甸,與小川又次少將交流之後,奧保鞏又召見了11聯隊大隊級以上指揮官們,並參與了“戰術研究會”的相關討論。村南的戰鬥失利,炮兵中隊的損失,大多都是清軍在勺子河西的火炮所為。距離3000米,有圍牆、望臺等地物遮蔽,清軍75炮居然能準確落在村南口,能夠有節奏地向村內延伸,直到把炮彈送到炮兵中隊的陣地上。離開技術層面去看這樣的事實,只能猜疑清軍的炮彈都長了眼睛!
還是野戰炮兵第五聯隊長柴田正孝大佐和第二大隊長山內定矩少佐作出了“科學”的推論。他們認為,從黃花甸一戰的結果來看,未來強軍之間的戰爭,將是炮兵的壓制與反壓制的鬥爭。故而,建立一定數量的、精良的曲射壓制炮兵部隊將是未來陸軍建設的趨勢。
這一點認識,深得奧保鞏中將的認同,也得到野津道貫和炮兵專家小川又次的高度讚揚。小川又次少將甚至有些誇張的說:“我軍在黃花甸的失利並非沒有收穫,柴田君和山內君的認識將引領皇軍走向新的輝煌!與之相比,那一點損失是值得的。”
反覆研讀過報告後,奧保鞏合上檔案,自語道:“楊君,真期待與您在岫巖城會戰一場啊!那時候,我的手裡將有壓倒性優勢的炮兵部隊,重炮兵部隊!我想看一看,您在應對我重炮打擊時是否還會有出奇制勝的能力?嗯,期待啊......”
“來人,重新謄寫一遍,所有勾注都要保留,謄寫完畢後加蓋第五師團印章,以最快的速度呈報大本營!”
師團付帶著報告離開後,奧保鞏有凝神靜思一會兒,掏出懷錶看了看,出門招呼了幾個隨從向勺子河西而去。
武毅軍炮營2隊的陣地未曾破壞,第一軍參謀長小川又次少將、炮兵部隊長黑田久孝少將、野戰炮兵第五聯隊長柴田正孝大佐、第二大隊長山內定矩少佐和軍司令部、師團司令部的一班參謀們,正在陣地旁一邊小聲議論,一邊觀看一隊炮兵把70野戰炮拉到清軍構築的炮位上。
中將的到來,令陣地上稍微慌亂了一陣子,人們敬禮、簡略報告之後,又各司其職。
“師團長閣下。”黑田久孝指點陣地向奧保鞏道:“你看清軍的炮位設定,前方有胸牆,可遮蔽子彈和霰彈打擊;炮車輪輞後有碼搓,可固定火炮位置;碼搓之後有三道土埂,可緩衝火炮後座力;土埂之後有堆土成20度左右的斜坡,可藉助勢能使火炮後座之後快速復位。我軍炮兵在構築工事時也會如此,值得注意的是,胸牆和碼搓之間,有近20度的坡度。從德造89年式克虜伯75快炮的技術性能來看,最大射擊仰角28度加上20度斜坡,已經達到接近50度的射擊仰角。還有,請跟我來。”
奧保鞏跟隨黑田久孝走到一門火炮後,在慣常放置炮彈箱的地方,少將蹲下在扒拉開一層積雪,仔細看了看,又轉向扒拉另一邊的積雪,說:“你看這是什麼?”
積雪之下,有一些已經凝結成小塊的黑色物體。奧保鞏尖著手指捻了一些,送到鼻端聞了聞,答:“是火藥。”
“山內君!”黑田招呼遠處的山內定矩過來,說:“請山內君向師團長閣下解釋減裝藥、大仰角拋射的彈道特點。”
山內定矩少佐立正應是後,很爽利地抽出指揮刀,在雪地上畫了一根彈道低伸的拋物線,又畫了一條曲率約為40度的高拋物線,再畫了一條曲率達120度的超高拋物線。說道:“師團長閣下,清軍的炮兵新戰法已經被我軍解析,其要點為高射擊仰角、減裝藥、最大射程從7000米縮短到3800米左右,彈道曲率從15增大到40、60、120,甚至還能更高一些。如果我軍建議軍工新鑄造短身管、高發射膛壓、可變裝發射藥量、最大射擊仰角60度以上的新炮,在進一步減輕70口徑山炮、野炮重量和體積的條件下,還能獲得曲射效能,進一步發展出間接射擊戰術。”
黑田擺擺手,山內立正鞠躬後退了兩步,黑田向奧保鞏道:“火炮製造技術上應當沒有難度,反而更簡單了一些,難點在於,清軍憑藉火炮陣地的特殊和變裝藥,如何實現及時、精確的間接射擊?”
是哦,黑田久孝少將這話把剛才還有些高興的奧保鞏又打入地獄。目前,炮兵們掌握了用野炮、山炮實施曲射的辦法,也就有了間接射擊的基礎。可是,基礎是基礎,要讓炮彈及時的、像長了眼睛一般的落到敵軍頭上,還需要技術的支援。
火炮有了基本的曲射能力後,在間接射擊時,更依賴於三點要素。
第一,火炮前觀的引導,又分為按照地圖座標發射,按照參照物修正發射,按照方位角發射三種手段;第二,前觀和炮兵陣地的聯絡,在使用按照參照物修正發射和按照方位角發射戰法時,如同瞎子一般看不到目標的炮兵完全依賴於前觀提供的資訊。旗語、騎兵傳遞、電話,都可以。第三,需要便捷的函式運算方式,快速解算出目標、前觀、炮兵陣地三者位置關係,提出一個基本修正量,然後根據前觀提供的方位或者參照物座標位置,計算出火炮和目標的位置關係,賦予火炮基本的射擊諸元,並隨時根據前觀反饋的資訊加以修正計算,改正射擊諸元,以精確地命中目標。
僅僅掌握了用野戰炮實現曲射的秘密遠遠不夠,日軍炮兵要進化為真正的壓制炮兵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當然,黑田正孝和山內定矩之所以要在此時報告中將,無非是想走一條捷徑而已。
如何得到清軍炮兵指揮官的“幫助”?似乎,手段有很多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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