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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拂曉,攻擊!】

作者:過河老卒
(暴雨、橋淹,老卒被困鄉下剛剛趕回,立即上傳補更,今日三更!)

黎明前的夜幕下,勺子河邊。

楊騏源蹲在雪地裡,用肉眼觀察河東岸的黃花甸村和渡口的那座望臺。黑漆漆的視野中,更加黑黝黝的村莊和望臺在夜幕中呈現出剪影來,他需要透過觀察與王英楷、隨昌毅的說法印證,繪製出一份簡略炮擊參照物方點陣圖來供炮營二隊的四門37炮使用;再與繳獲自日軍手中的兩萬五千分之一地圖相對照,為炮營一隊的四門75克虜伯炮編制射擊指揮表。

從甜水站到黃花甸,這一路之上的漫天風雪、險峻山路,讓炮營兩百八十多名官兵吃盡了苦頭,若非馬博西的輜重隊主動幫忙,若非五個步兵營總有一個擔任後衛,幫著抽、抬、扛、推......炮營很難跟上大隊的行軍速度。

既然經歷了千辛萬苦跑到黃花甸來打鬼子,就得按照幫統大人的法子好好準備一番,火炮能過河當然好,不能過河也要打,還要打好、打準、打得更猛,讓倭酋也看看咱中國炮兵的威風!

河邊,兩個黑影小心翼翼地摸了回來。

曾經的魚雷艇操雷手王傳義找到楊騏源,說:“大人,過不去,真過不去。冰層有三寸左右,跑馬沒問題,可咱這七生半炮車軲轆一壓上去,指定得開裂。要不,咱砸冰筏渡?”

“撤!”楊騏源看了一眼對岸黑黝黝的村莊和望臺,毫不猶疑地帶著幾名前觀弟兄後撤。回到隱蔽的山坳避風處,就著一小堆篝火搓熱了僵硬的雙手,他對王傳義說:“聽說,你使過魚雷艇上的提前角修正量裝定器?”

“是,大人,我在魚雷學堂學過數學和積分。”

楊騏源當然知道操雷手肯定要學這些,要不哪能別人不問就抓住你王傳義問呢?他從隨身皮包裡取出紙、筆和圖版塞給王傳義,說:“那......你幫我算一算,四門75炮在距敵4000碼處,以間隔50碼呈一字排放,左起首炮為基準(標兵炮),榴霰彈,預裝定諸元為仰18、方位09—13。你馬上計算,在對敵岸密位修正09—02之望臺、13—89之村口目標射擊時,其他三門炮的預裝諸元是多少?計算出來後製成圖表,會嗎?會就好!快,每炮一份,天亮前完成!”

楊騏源一溜煙地跑了,王傳義看看手裡的物件,立即,楊格和修械所師傅“聯手打造”出來的圖版式射擊指揮器扯住了他的目光。金屬邊框、薄木板為底,底板上繪有座標網,邊框加粗的位置連線著扇形方向分劃板,扇形方向分劃板透過可以調節連線件與長矩形的表尺分化杆相連......管帶大人已經將一份二萬五千分之一的地圖壓在底板上,還標註出幾個方位參照物的座標和圖上位置。

好東西啊!有了這東西,測取、計算、修正炮擊或者魚雷發射資料都方便了,有了它幫忙,運炮擊運用題解算速度也可以提高......不知多少倍!

王傳義做作業時,四營、五營(欠1哨)在陳固、馮國璋的帶領下從勺子河上游迂迴到黃花甸西北面,以五營據守藥山高地;四營跨過湯溝子,在黃花甸——鳳凰城路旁構工。楊格給北路支隊的作戰任務是控制湯溝子南北,截斷敵軍退路,配合南路支隊從北面、東北面進攻黃花甸。這個原定任務在北路支隊尚在運動中就改變了,王英楷的偵察隊弟兄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好訊息——壽山、夏青雲率1300餘騎在北面二十餘里處的老爺嶺宿營!

陳固、馮國璋和聶鵬程、周昭明略一合計,決定請壽山、夏青雲率馬隊以隱蔽之動作過湯溝子,保障四營的右翼,並作為突擊兵力。

再說楊格親自帶領的南路支隊是主攻力量,炮營和騎哨都在南路。宋佔標的2營、戴超的3營裝備堪比1營,實戰經驗和新式操法都不缺,還有剛剛趕到的肖真惕一哨被楊格抓為親軍哨。另外,岫巖團練在日軍的進剿中雖然大部鳥獸散,隨昌毅卻帶著三百多不願給小鬼子當順民的弟兄躲進山裡,此時也作為南路支隊的力量分作兩半,一半負責監視岫巖城內的日軍動向,一半配合炮營護炮隊掩護勺子河西的炮兵陣地。

拂曉前,四千清軍悄然完成了對黃花甸的合圍。大戰臨近,官兵們沒有絲毫的睡意,一個個睜大眼珠子看著黃花甸村緊張備戰。渴了,地上有的是雪;餓了,吃乾糧麵餅子;冷了,沒辦法,捱著!

天色麻麻亮時,寂靜的黃花甸有了生氣,一小隊日軍步兵從南口出村後散開來,以五人一組,分別向東面的河沿,南邊通向岫巖城的土路搜尋前進。

楊格蹲在一個小土包後,收起單筒望遠鏡,低喝一聲:“打!”

小馬弁賴小順拼命地揮舞手中的紅、綠小旗。

“啪!”黃花甸戰役的第一槍由勺子河西的炮營護炮隊弟兄打響。隨即,“啪啪”的排槍聲響作一片,猝不及防的日軍尖兵被密集的彈雨打成血篩子、紛紛倒地。幾乎同時,炮營2哨陣地上響起“隆隆”轟鳴,榴霰彈發出刺耳的尖嘯落在渡口的望臺附近炸開,兩名日軍哨兵頃刻間飛灰湮滅。

“2營!”宋佔標從雪地上一躍而起,挺起步槍高呼:“呈三列散兵戰鬥線,前進!”

躍起列隊向前推進的官兵們興奮地看到,一股股日軍想從村南口衝出,卻被一陣陣準確的炮火轟了回去,不得已之下,一些日軍只能憑藉矮牆匆忙還擊,尚未組織起有效的排槍射擊。抓住機會,儘量地靠近敵軍!

攻守之勢從一開始就已成形。

炮營2隊陣地上,每一門75炮每一次發炮之後,總有兩名穿了兩套以上棉衣的炮兵飛身撲在復位的炮身上,利用身體的重量和肌肉的力量幫助火炮恢復射擊姿態。同時,退殼、裝彈的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在炮長的口令聲中,火炮發出沉悶的轟響將炮彈拋射出去,在日軍組織起還擊的村南矮牆周遭炸出一朵朵火花,彌散處濃濃的黑煙。

“3營!起立!”戴超的風格與宋佔標截然不同,他手裡的不是步槍而是腰刀,腰刀左右揮舞,3營1哨、2哨分列兩側排成哨橫隊,第3哨則位於管帶身後,形成兩列火力線,前排取蹲姿,後排取站姿。一切就緒後,戴超率先前進,手中的腰刀向前斜指,高聲令道:“前進!掌旗兵,跟上!”

一面貔貅旗迎著北風“呼啦啦”的作響,掌旗兵手擎大旗緊跟管帶之後,720餘名官兵形成寬大的倒三角陣列,在2營的右翼穩步推進。

“炮1隊,上!”炮營管帶楊騏源極不願意去指揮那些掌握了射表的75炮,從武備學堂開始,他用的就是37行營炮,故而,編制炮營時,他自作主張將炮1隊的番號給了37炮隊,威力更強的75炮反倒當了老二。幫統楊格對此的評價是——楊騏源,你充其量就是一個步炮兵的料。

其實,這句話對於當今世界的陸軍而言,實在是莫大的褒獎!炮兵就是炮兵,步兵就是步兵,把37口徑的行營炮**編制為一隊,隨時伴隨步兵遂行攻防戰鬥,這是武毅軍炮營的“創舉”!

75炮不能趟冰過河,37炮卻能過冰河如屢平地,實話說,冰河比之大路更為平整。

南路支隊出擊了,2營為左翼,3營在右翼,兩翼結合部的後方是37炮隊快速跟進。千餘碼的距離,在炮火頻頻在黃花甸村口、矮牆處炸開和彌散的硝煙掩護下,在南路支隊1700餘名官兵的腳下很快縮短到300碼左右。

楊格見狀,向後一招手,馬弁賴小順頗機靈地牽來戰馬。此時,幫統大人多半要親自去掌握炮營1隊的四門75炮了。

在南路支隊官兵的視線被村莊阻擋的北面,聶鵬程帶著兩哨弟兄從急造掩體後竄出,一陣排槍、一陣急進,眼看就要衝到村北口了,卻見......一大群衣著雜亂的百姓在日軍槍口的威逼下蜂擁而出,向4營的陣線狂奔而來。

人群中,當先幾個男人一邊跑一邊嘶聲叫喊:“別開槍啊!別開槍啊!”

聶鵬程愣住了,兩哨400餘官兵也愣住了,手裡端著步槍,手指擱在扳機處,視線透過照門和準星,看到的是自己人,是大清中國的國人同胞!

早在12月8日,日軍就佔領了岫巖,隆冬時節,故土難離的人們淪為日軍鐵蹄下的順民,他們的命運比之旅順的同胞好了千萬倍,至少,他們自以為可以仰人鼻息,苟延殘喘下去。哪知,大清軍隊到了,向日軍佔據的黃花甸發起了猛攻!哪知,毫無人性的日軍根本不管中國人的死活,用黑洞洞的槍口和寒光閃閃的刺刀逼著一村老小出了村北口。意圖很明顯,倭鬼子要從北面突圍,回鳳凰城或者九連城去!

“啪啪!”人群后的日軍開槍了,子彈不分軍民,從人群中穿出,射向有些發愣的4營。

像是有彪形大漢一拳砸在胸口般,聶鵬程只覺渾身一震,身不由己地向後連退幾步,撞到身後弟兄們的身體上才止住去勢站穩,低頭一看,深藍色的官服右胸處被汩汩而出的熱血隨著“嘶嘶”的漏氣聲,夾雜著血泡浸染成紫黑色。

呼吸困難了.......意識模糊了.......狗日的、卑鄙的小日本兒!

“開槍!”

話音未落,4營管帶官的身體轟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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