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走走?”
“現在?”陳固有些詫異,他已經看出楊格的神色間的“不對勁兒”來,在他的想法裡,楊格聞聽“停戰”時應該是最悲憤的人,那停戰電令還真他孃的像是當年催促嶽武穆班師的“十二金牌”呢!
“嗯!”楊格拿起電報掃了一眼,遞給陳固說道:“你去轉發吧,我在大門口等你。{/書友上傳更新}”
“不!”陳固扭頭拒絕接過電報抄紙,很是不解的說道:“這種事兒......你甭指望我會幹!”
“徐栓柱!”
“有!”
“這份電報,原文轉發三岔口和琿春,另外快馬趕去呼倫貝爾向第10旅傳達。”
“慢!”陳固止住徐栓柱,流露出不解和請求的目光向楊格說道:“參總,三思啊!”
“我都七思八思了。安守,你到底跟不跟我出去轉一轉?”
“莫名其妙。”陳固嘀咕了一聲,還是跟上楊格的步伐走出指揮部的大院。
“老實說吧,停戰電令來得很及時,這些天我都在等這道電令。你且莫插嘴,聽我說。”止住要打岔的陳固,楊格邊走邊說:“我們規復舊土是應該的,但現在不是時候,如果我們在此時當真把遠東濱海區的俄軍統統消滅了,把老毛子統統趕走了,最歡喜的不是我們,而是日本人。倭鬼子們已經趁機得到朝鮮駐軍權,這就意味著朝鮮不僅僅被日本控制了政治。連軍事上都成為日本的附庸,很快就會喪失其**主權國家的地位。而我們呢,則會徹底激怒老毛子,在咱們沒有完全做好準備之前與之決戰。沒有勝算不說,最大的危機在於一旦我們跟老毛子的全面戰爭失利,日本人就會從朝鮮進軍東三省,那時候,咱們如何抵擋?不要以為英國人如今是在操縱著我們和日本人對抗俄國,就把日本當成了朋友,這個國家和那些個人,以前、現在、將來以至於萬萬世代之後。都不會是我們的朋友,只能是死敵!”
“可......”陳固沒有想到,一場甲午戰爭會讓楊格對日本人痛恨到如此程度,在他看來。日本人畢竟還沒能佔據大清國的領土,而老毛子在五十年間強佔了大清國的大片土地和子民。“參總,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想讓倭鬼子佔了朝鮮,是想讓日本人承擔一部分對抗俄國的壓力。《《》》()可是。因此而放棄我們已經得到的勝利果實,以現實聯合老毛子壓制倭鬼子的目的,這,實在......倭鬼子也是黃種人。不是有南方報紙在鼓吹黃種人聯手對抗白種人嗎?咱們應該利用之,對俄強硬。對日尚可懷柔。”
“安守,你中毒了。”
“不。是你在老毛子和倭鬼子之間站錯了位置。”
“嗤......”楊格失笑了,站住腳的同時用力的蹬了一下腳下的土地,說:“我的立場是中國的!我的眼裡沒有什麼黃種人和白種人的區別,只有國家利益四個字。我看,三國演義不適合今天的實情,並非弱小的中日聯手就能對抗最強大的俄國。日本無時不刻不在謀求強大,國土、資源有限的島國要發展強大,勢必要求更多的領土和資源,這才是他們的根本利益。朝鮮也好,中國也罷,都是他們眼中的美食,一旦時機到來,勢必會毫不留情的下刀子,明面的,暗地裡的刀子。根子裡如此的倭國,如何能夠成為真正的盟友?我不是在俄國和日本之間站錯了位置,而是壓根兒就沒有在二者之間選擇站位。我的目的很簡單,以暫時的退讓換取俄國和日本的衝突,為我們的強大爭取時間和空間,以待來日。安守,不能因為我們以五萬大軍的優勢兵力擊敗了四萬多分散的俄軍就沾沾自喜,小看了日本的擴軍和俄國擁有的百萬陸軍。”
“致之......你似乎還有什麼話沒有說吧?”
“就知道瞞不過你。”楊格繼續前行,穿過了幽暗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城門洞之後,眼前豁然開朗,夜色中的黑龍江水反射出淡淡的天光,五千噸的巡洋艦上透出幾點火光,那是值守官兵的燈籠。黑龍江的條件,連艦上受損的發電和燈光系統都無法修復。“安守,我曾向恭王許諾,三年之內拿回朝鮮的宗主權,當然,這不是我個人承諾能否兌現的問題,而是國家長期戰略取向的問題。在全力遏制日本的同時削弱俄國,而非全力去遏制我們暫時沒有能力遏制的俄國,給英國人當槍使,替日本人火中取栗。中國的問題不能侷限於中國和遠東地區來看,中國要在世界上強大起來,國家戰略就必須著眼於世界!三國演義那套,真的不適用於當今之世界和中國了。”
陳固想了想,問題還不通透,楊某人還有所隱瞞。戰略高度,自己無法站在楊格那樣的高度上,只能俯首聽命。可楊某人對朝廷的電令的期盼之情,和一字不改就直接轉發的做法,迥異於尋常啊!哼哼,這傢伙明明就是想一箭五雕嘛!
“致之,你真夠狠的。”
“我?我狠?”
“甭裝了,你轉發朝廷電諭就揣著離間弟兄們和朝廷的心思。”
“我說了,瞞不過你嘛。還有啥想法,統統說出來?”
“你的目的有五個。讓朝廷去承當將士們高昂士氣之下的怒火只是其中之一。其二,立即停戰配合和談,儘量少殺傷俄軍,是讓俄軍儲存一定實力對抗日軍進駐朝鮮,而且,俄國人從邊境衝突中騰出手來又不好立即撕毀與我們的和約,勢必會在朝鮮傾注更多的精力,與日本的利益衝突是不可避免的。其三。日本人想撿便宜,卻中了你的挑撥之計,正如日本人巴不得中俄爆發全面戰爭一樣,你也想看到日本和俄國在朝鮮問題上爆發戰爭。其四。俄國人在遠東還有力量,我們新軍和東三省對英國人就還有用,不會兔死狗烹。其五,你已經達到幫助德國人減輕東部邊境軍事壓力的目的,德國人應該會投桃報李,哦......不,德國人可以放心大膽的發展軍力,歐洲的局面會越來越撲朔迷離。”
“說完了?”
“完了。”
“你還遺漏了一點。”
“什麼?”
“西北。俄軍從中亞抽調兵力到遠東。對西北邊防的整備大有好處,我憑啥不想盡辦法讓老毛子跟小日本兒交惡?”
“移禍江東,不,是東洋。”
“西北問題不僅僅是邊防問題。關鍵之處還在於第四軍的整編,抓住第四軍,我們的影響力就不是東三省和直隸,還要加上陝甘和新疆,甚至在烏里雅蘇臺也能施加影響。國家政治體制的革新越早實現越好。我不介意在手裡抓更多的軍隊,控制更多的地方,被那些王公們戳著脊樑骨罵娘,他們罵的越歡實。我心裡就越高興。哼,等著吧。老子回京之日就是讓他們特權盡喪之時,他們這一輩子都可以用來罵我。我介意個鳥啊?”
“嘿嘿。”陳固乾笑了兩聲,算是對楊某人爆粗口的回應。
“想通了?”
“通了。”
“那......你就暫代關外軍團參謀長一職吧!”
“參總,那您......”
“我回鞍山去蹲著,總要看到第一爐鋼水的鋼花才能過癮吶!”
陳固當然知道楊格說的是心裡話,為了在鞍山建立軍工體系而奔波勞碌了這麼久,甚至這一戰在某種意義上也與此相關,回頭想想......短短的一年多時間裡辦成了這麼多的事兒,當真有些唏噓呢!不過,唏噓是唏噓,佩服是佩服,嘴裡不能那麼說。
“參總是想等著看兒子呱呱落地吧?”
“兒子?”楊格一愣,心中頓生萬千愧疚之情。捫心自問,楊某人還真沒想過梅香肚子裡的孩子,甚至......連獨居京城秀若和身懷六甲梅香都沒想過,還成日階在璦琿城裡閒的蛋疼,跟美女大小姐學英文,騙得“你真是個學英文的天才”之類的評語。樂不思蜀了,當真是沒良心的很!
夏夜的星光下,陳固把楊格的容色看了個清楚,微微搖頭道:“安守,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也沒啥,可......還得講究個時候。正室誥命夫人那邊還沒結果,奉天的總督府裡就有個娃兒要落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璦琿這裡要是傳出點什麼去,女人們怎麼想,你怎麼應對是你的事兒,可依帥和馮老大人會怎麼想?那些跟從你的青年們會怎麼想?中國人還是信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到了你這個位置上,再往後走,家事幾乎就是國事了。”
“安守兄教訓的是,這些事兒......我確實太欠考慮,過於粗心了。呃,我明天就回鞍山,李大小姐還望你多多照顧著,新聞審查你拿捏好尺度,可以隨時電報我。”
“你真不帶她一起走?”
“不帶。”
陳固放心了,暗自鬆了一口氣。馮秀若背後站著聶、馮,梅香身後有依帥撐腰,當然,依帥的撐腰是看在楊格的面子上,但是面子是你來我往的,梅香的地位已經不同了,楊格對她的態度就牽扯到對依帥的尊重上來。新軍剛剛贏得了邊境之戰的勝利,楊格的威望正在快速的攀高,眼看著就要夠著那個位置了,此時若被自己人拆了臺,那可就冤枉大嘍!
新軍已經成為一個獨特的軍政體系,這個體系的穩定和發展需要楊格把世界大局、國內政局和後院的小局左右權衡清楚,不可在這個關頭上被美人兒迷昏了頭,作出傻事、錯事來。而陳固身為體系中核心成員之一,利益與體系利益渾然一體,當然要旁敲側擊或者直面相告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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