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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 【軍二代】

作者:過河老卒
229

李皓牽來一匹洗刷得乾乾淨淨,鞍轡全新的高大白馬,卻不是楊格從炮臺騎到司令部的那一匹。見楊格從司令部出來,李皓立即迎上,笑呵呵的送上一條紮了紅流蘇的鞭子。

“笑啥?”

“報告參謀官,我,我沒笑。”

楊格知道李皓在笑啥,無非就是本參謀官要騎了這匹漂亮的馬兒去小學堂看人嘛!

“這些天你不用跟著我,放假十天,回一趟滄州老家看看家人。”

李皓出身滄州武術世家,家族以武傳家,從開設鏢局逐漸轉為行商,在滄州也算富庶大家。大家子弟不在家中享受祖蔭祖業卻投身軍隊,實在罕見,又加上李皓拳腳功夫了得,善使一條白蠟杆長槍。楊格有心栽培,遂“厚顏無恥”的從葉勇祺那裡給人拽出來,當了貼身衛士。

貼身衛士,說起來好聽,惹全軍官兵羨慕,其實卻苦的不得了,原因嘛,參謀官成日在關外頂著太陽四處找礦,又或者冒著傾盆大雨在河堤上搬運砂袋,貼身衛士不跟著還叫貼身衛士?出一趟關,掉幾斤肉,這就是貼身衛士!

“是!”李皓答應了卻沒有動,在楊格翻身上馬後又跟在後面。

“跟著幹啥?”

“嘿嘿,聽說城裡有人鬧事,我跟著參謀官穩當一些。”

楊格心知某人是想跟著去瞅瞅“傳說中的參謀官未婚妻子”,乃佯怒道:“去去去!自個兒找王副官說了回家去,再跟著,我抽你!”說著,鞭子“唰”的一聲就甩了過去,被李皓輕鬆避開。

幾騎快馬馳來,卻是陳固。

楊格策馬迎上,回頭見李皓並未跟著了,乃問陳固:“安守,情況如何?”

“那些個酸秀才們,槍一響就哭爹喊娘,散了。”陳固勒馬打橫,擺手示意隨從散開後,低聲道:“致之,這裡面有文章。上諭發出兩個月都沒事兒,近期卻頻頻有人在孔廟叩拜哭訴,各鄉秀才、夫子也紛紛聚攏,還有鄰縣學館的人經常出入。背後肯定有人主使,我看,源頭還在京師海淀頤和園內。”

“明兒軍議上再說,我先走了。”

“去哪?一個人都不帶?呃......哼哼。”

楊格策馬跑遠,回頭道:“安守,晚上我請你吃魚,寧河銀魚!”

陳固搖頭嘀咕:“嗤,你都是蹭馮家的飯,還說請我?”說完,他見著了李皓,忙作色道:“李皓,你不跟著參謀官想幹啥?快去!”

“參謀官要抽人!”

“他抽得了你?”

李皓面呈得意之色道:“當然抽不著。嘿嘿,但是不遵軍令要關小黑屋的。”

陳固故意癟嘴道:“沒膽色,連偷偷去瞅瞅都不敢?”

“參謀官放我十天假,馬上趕火車去嘍。”李皓說完,立正後一溜煙跑遠。

“這小子,這才幾天就跟楊致之學滑頭了,近墨者黑呀!”

蘆臺小學堂正處於第一軍司令部和馮家宅子之間的寧河縣城——蘆臺司令部——炮臺的三岔口旁。佔地約有三十餘畝,房舍都是新修的,與蘆臺大營周圍新修的軍營房一個調調,圍牆也一如軍營的圍牆一般高,將近有一丈。

大門,也是老式軍營轅門的格調,木框木門,門上有“龍門”,龍門上書“蘆臺小學堂”幾個顏體大字,落款也有,乃是本縣知縣鄭士翹所書。楊格再次汗顏,看人家那斗大的字兒寫的遒勁有力、方方正正、橫是橫、點是點,哎喲.......人比人,氣死人。

下馬,透過木門的縫隙向裡看,一棵樹冠足有一畝多的榆錢樹下圍了一群孩童,一個青色的身影正順著一根竹竿往上爬,動作靈活如猿猴登攀,不多時就到頂,引得下面圍觀的孩童們一陣歡呼。

小學堂目前只開了三門功課,識字、算數和體育,今後有了合適的老師,準備增加自然知識和愛國主義教育。

“您找誰?”木門開了一個小口,小口後出現一個老蒼頭。剛剛詢問出聲,老蒼頭就似乎看清楚楊格的軍服和軍服肩膀上的金色星星。蘆臺不同於別處,別處的人興許不認識這身行頭,蘆臺人卻是清清楚楚,更有不少人知道第一軍司令部裡扛著金色星星的只有五個人。“喲,是楊大人、楊將軍!請稍候,我馬上開門。”

“不用麻煩,我就在外面看看。”

老蒼頭一邊開門一邊說:“那哪兒成,要是王教諭知道將軍來過卻不曾進門,還不把我辭退了?”

盛情難卻,楊格把馬拴在門外的樹上,進了大門在門房外,就著老頭搬來的小凳子坐了,看著那幫上體育課的孩童,跟老頭聊了起來。

“老伯貴姓。”

“不敢,不敢,將軍折殺老不死的了,小姓徐,徐術富。”

“徐老伯,現在學堂裡有多少學生,開了幾個班?”

“唉。”徐術富嘆息一聲,搖頭道:“都是那班老秀才們搞得鬼,原本學堂有三百多學生,開了兩個年級五個班,不識字的都在一年級,讀過《百家姓》、《三字經》的在二年級。王教諭和四位先生都有些忙不過來,幸好馮家小姐來幫忙,可頂了大事兒了。上個月,月中吧,鎮上流言四起,說......說什麼的都有,學生就來得少了,只剩下大營軍官們的孩童和鎮上幾個在外行商、當官人家的孩子。”

楊格沒有追問那些人說什麼,徐術富故意避開那個話題就足以說明問題了。一個二品總兵家的大家閨秀,已經定了婚期的女子拋頭露面,在這個時代的世俗眼光中是不可思議的!是要招惹那些道貌岸然的衛道士、老酸儒、街頭潑婦們說三道四的!真是難為秀若能夠堅持下來。

越是如此,楊格對付舊思想、舊文化勢力的態度就越是強硬。誰怕誰啊?老子的弟兄們是窮當兵的,軍官們大多接受過西式軍官教育,將領們也都積極贊畫移民實邊,支援丁卯上諭,可謂上下一條心,手中的槍桿子硬實的緊,誰要真拿雞蛋來碰石頭,對不起,馬鞭子兜頭抽下算是輕的,子彈可不長眼睛!

“老人家,你說,要是讓鎮上的女娃娃也來上學,這事兒能不能成?”

徐術富卻是知道馮家小姐原本是要興辦女學的,想了想,說:“男女同堂,小娃娃們倒是無所謂,誰家男女孩童沒在一起玩兒過的?小老百姓沒讀過聖賢書,說不來大道理,只要那些夫子、潑婦們指著鼻子罵,不再後背閒言碎語戳脊梁骨,女娃娃入學倒是也行。”

“呃......”楊格尋思,這徐老頭說話也夠謹慎的,既迎合了自己透出的口風,又說的滴水不漏,指出問題的關鍵還是世俗觀點和那些學究、無聊潑婦們。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明兒軍議形成決議之後,三天之內就能讓這一帶三縣境內的閒言碎語統統收起來!

“喲,時間到了,該放學了。”徐老頭起身,舉起一柄小鐵錘,敲響了掛在大門龍門下的一片鋼板。“鐺鐺”的鐘聲中,他向楊格微笑道:“將軍得少待一會兒,馮小姐每天都是最遲下學的。”

楊格看到不多的學生們紛紛散學,自己坐在門口諸多不便,遂道:“無妨,我在外面等著就是。”

一群孩子打鬧著越過那些老老實實放學的孩子們,飛快的衝出學堂大門,卻被高大神駿又漂亮的大白馬吸引住了,當頭一個身穿青色軍衣式樣外衣的男孩子停住奔跑的腳步,細細看了看白馬和白馬旁邊的楊格,突然像模像樣的並退立正,舉手行禮道:“報告楊鎮臺,我是小兵宋虎頭!”

宋虎頭?宋佔標的兒子小名就叫虎頭,看那精神頭和眉眼,倒真有乃父之風。

楊格認認真真立正回了一禮,宋虎頭得意了,似乎能得到楊鎮臺的回禮就是天大的榮幸一般,左右看看,說道:“你們還不行禮?傻乎乎的,那是楊參謀長、楊師長,看你們一個個傻眼樣兒,笨!”

跟他一夥的多半都是軍中子弟,聞言也反應過來,紛紛學著宋虎頭的作法向楊格行禮,身姿、手法俱都還馬虎過眼。

這就是軍二代了!父輩的光榮和失落,國家面臨的抉擇和劇變,勢必會引領著已經有了軍人榮譽感的他們繼續父輩的征程,在中國一步步走向強大而必須面對的一場場的爭中,他們將是未來的主力軍,把先輩們在戰爭中失去的東西一一用戰爭的手段拿回來!對第一軍這些子弟們的行禮,楊格沒有絲毫的馬虎,一板一眼的回禮,如同面對真正的第一軍官兵們一般。

行禮過後,宋虎頭的臉皮就涎了起來,帶著幾分試探,幾分討好的笑湊近楊格的大白馬,摸摸馬脖子,鬃毛,又拍拍馬頭,馬屁股,接著就要解系在樹上的韁繩。

“虎頭,你能騎馬?”

“能!”

“試一試。”

宋虎頭認蹬上馬,楊格出手託了他一下,兩腿夾緊、腰身用力穩當地坐在馬鞍上,動作有些生疏卻還算能過眼,顯然是真能騎馬之人。

“跑一圈,慢慢跑,不要太快,這馬腳力雄健,不習慣了恐怕駕馭不住。”

宋虎頭又興奮又得意,回頭看看夥伴們一個個羨慕的不得了的神情,正要催馬跑起來,卻見學堂大門內出現了一個身影,這才想起參謀長來此不是給宋虎頭送馬騎的,而是......機靈的宋虎頭急忙溜下馬背,還了馬韁繩給楊格,與夥伴們低語一番,齊齊向楊格行禮後,肆無忌憚的呵呵笑著、起鬨著跑遠,邊跑還邊回頭來看,不多時就轉過路口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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