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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格此人究竟如何?”
李鴻章回到京師入住賢良寺西跨院,請見光緒交卸差事之後就匆匆前往海淀頤和園求見慈禧,慈禧的第一句話不是問和談,不是問李某人的傷情,而是對趴伏在地的李鴻章提出了這麼一個問題。。。com
顯然,老佛爺很惱火!派載振送了大禮出去,陪那年輕將領去書寓花天酒地,面子給的很夠了,那傢伙竟然連到頤和園面見老佛爺磕頭謝恩的念頭都沒一個,招呼也不打就出京了。他眼裡,還有大清國的聖母皇太后老佛爺嘛?!惱火雖然惱火,老佛爺還得按捺住怒氣,好生思量大清國政局如今的變化和今後演變的可能。
皇帝威風了,在六鬼子的攛掇下完全不把皇爸爸放在眼裡,完全不顧念姨侄之情和多年的垂簾輔佐之恩,在皇帝心裡,如今只有至高無上的皇權了!
這......皇帝長進了,卻愈發的脫離老佛爺給他劃定的圈子。
楊格有了皇帝撐腰,皇帝有了楊格壯膽,加上六鬼子在中間頻出奸計,京城裡那些見風使舵的傢伙們紛紛轉了主子爺,任其發展下去,太后的懿旨就只能在頤和園子裡起作用了。
而那楊格,正是淮軍出身,正是李鴻章一力拔擢起來的!
氣惱皇帝,氣惱楊格,也氣惱李鴻章。可是,當慈禧看到趴在地上的李鴻章腦後斑白的頭髮,整個身子因為趴伏久了而微微顫抖時,心腸又軟乎了一下。是大清國,是大清國的聖母皇太后對不住李鴻章在先吶!
“少泉啊,起來回話吧,賜座。”老佛爺使喚臣子,李鴻章是唯一一個被稱以表字的。
“輒,謝老佛爺恩典。”
“說說吧,楊格究竟想幹啥?”
楊格想幹啥?楊格是秉承李某人的意思,力圖保住淮軍,也就保住了北洋的基業。哼,若非有楊格在,這些天來的政潮、變局中,淮軍恐怕已經支離破碎,北洋已經分崩離析了吧?
雖然,李某出洋和談有日本人的陰謀在內,可皇帝謀奪北洋是事實,皇太后也在把李某人當做背黑鍋的丟擲去之後,打起了淮軍的主意,無非是想保持對皇帝的壓到優勢而已。這中間,皇帝和太后老佛爺,誰想到過李某人的處境、危險和結局?沒有!今日覲見皇帝,皇帝壓根就沒提起李某人迴天津的事兒!而老佛爺呢?見面第一句不是慰問勞苦的李某人,而是以楊格之事隱隱指責背黑鍋的,看來,這個黑鍋是要背到底嘍!
“臣以為,楊格年輕氣盛,對朝中政治愚昧無知,只知道效忠皇帝,卻不知大清國是老佛爺支撐著的。如今,他統兵兩萬餘在遼東駐守備邊禦敵,又實行移民實邊、軍制改良,於大清國而言都為強國強軍之良策。他一力行之,為忠臣爾!”
李鴻章故意裝糊塗,可所說也是事實。
皇帝親政之後,大清國就是皇帝做主,臣子聽皇帝的就是忠,無可指摘。除非,慈禧要打破默契,跳出來說“哀家才是大清國真正的主子!”那,恐怕天下的讀書人首先就亂作一團嘍!自古以來的聖賢書,教導讀書人效忠的是皇帝而非皇太后,告訴讀書人皇帝才是天子而非皇太后。有的事兒,朝廷重臣知道就行了,不宜出口告知天下人。
事實上,打破默契的不是皇帝,也不是楊格,而是老佛爺自己。能怪誰呢?怪聖人言?還是怪大清國的列祖列宗沒有定下傳位於葉赫女子的規矩?
慈禧未能阻止皇帝向日本宣戰,也未能保住建議“暫且退讓,整軍經武后再戰”的李鴻章,甚至在緊要關頭上還將李鴻章拋將出去當替罪羊。李鴻章就是再愚忠,心裡不可能沒疙瘩!如今,要心裡有疙瘩的李某人說忠心於淮系利益的楊格不是,難喲......
沒有了身居直隸總督之職的李鴻章,又沒能將淮軍軍權抓到手裡,慈禧在與皇帝的爭鬥中兩頭落空,唯有指望王文韶能出一把力。哪知,楊格下聘馮家,王文韶借巡查蘆臺抗災的理由帶著督署要員前去賀喜啦!
這一次,老佛爺又感覺到了危機,比以前幾次更加濃重的危機。
“少泉辛苦了,就在京師好好養歇一陣子,得空就在軍機和總理衙門行走。哀家累了,跪安吧。”
“臣告退。”
李鴻章恭敬地倒退出挪用北洋水師裝備更新費用建造的石船舫,長出一口氣,甩開馬蹄袖大步而去。哼哼,如今的李某人想明白了,有北洋艦隊,有聶士成、宋慶、楊格、馮義和領軍六萬餘眾,就算是在京師“行走軍機和總理衙門”又如何?李某乃是太上直督!
西苑,紫光閣外,光緒見恭王匆匆而來,來揮退演習步兵班進攻戰術的玉瑞等人。
“楊格究竟在幹什麼?”
“回皇上,楊格昨日下聘馮家小姐,熱鬧一番也無妨,畢竟,天下人都知道,如今的楊格乃是皇上親睞之人。”
“王文韶也去了?”
“正是。”恭親王知道皇帝擔心什麼,更知道王文韶是不能不去捧楊格的場面,興許,這也是把王文韶從太后手裡拉過來的機會。“皇上,奴才一路走得急......”
看著老皇叔乾瘦的臉和雪白的鬚髮,光緒心中一陣惻然,溫言道:“朕心急疏忽了,有請皇叔入內賜座奉茶說話。”
恭親王奕訢落座後,緩緩說道:“奴才請皇上放心,如意等五女也跟隨楊格去了蘆臺,出關赴遼東也多半會隨行。以楊格今日之地位,又出自淮軍,在遼東惡戰連連,哪能沒有生死之交?以奴才看來,楊格之忠誠可以無憂,惟忌小人挑撥而已。他身邊聚攏的人越多,效忠於皇上的人也就越多,頤和園那邊,最近幾日是車馬寥落,冷清了許多啊。說來,這也是楊格在外表率之功呢!”
“那五個女子能繫住楊格?”
“回皇上,不是奴才自誇,如意、文秀等五人乃是千里挑一的可人兒,楊格能帶她們出京遠走遼東,足見楊格對五人之痴迷。否則,不如留在南河沿的宅子裡灑脫一些。”說著話,奕訢從袖子裡抽出一份摺子,雙手呈上道:“這是聶士成、楊格、馮義和議定的第一軍司令部要害人選,請皇上過目。”
光緒匆匆一看,皺眉道:“還大多是淮軍中人,皇叔,朕覺得該讓志銳回來了。”
“太后在頤和園,皇帝下旨從烏里雅蘇臺召還志銳,眾臣絕不敢非議。”
“那......就讓志銳回來,去第一軍司令部任職,執掌軍法!”
“不可,皇上,萬萬不可。”奕訢急道:“此時正是楊格收淮軍之心,整編部伍之時,志銳前番上折指責李鴻章一事乃淮軍皆知,此時派去第一軍司令部,於楊格之整軍大計無益。即便要去,也要等到整軍完成之後再去。”
“那,就派到盛京去幫辦屯墾,總不能讓他在烏里雅蘇臺那等荒涼之地待久了。”
“輒。”奕訢心知這事定然是珍妃在皇帝耳邊吹風使然,屯墾嘛,還真需要一個說話又分量的人去幫辦著,否則移民和旗莊之間,恐怕要出亂子。
“奴才還有一事啟奏。”
“皇叔儘管說,朕聽著。”
“三國干涉日本歸還遼東,日本已經答應下來,三千萬兩銀子一支付,日軍即撤出遼東。接下來,皇上應該再次召見三國公使以表慰問之意,而何人統軍進駐遼東?也需早日決定下來,讓進駐之軍早作準備才是。”
“就楊格吧。”
“奴才以為不妥。楊格整軍、移民乃是大事,進駐遼東與之相比,雖然光鮮不少,卻徒具其表爾。皇上,莫如給宋慶一個機會。”
光緒聞言眼神一亮,看著奕訢笑道:“還是皇叔老謀深算吶。但願宋慶知情識趣,得了這趟好差事之後,更思報效皇恩。”
“不止。”奕訢神色得意的說道:“武毅先鋒軍乃是遼南主力,疊獲大捷。而同時宋慶親率之毅軍、銘軍、親慶軍、嵩武軍、拱衛軍等兩萬餘人屢次失利,毫無寸功。朝廷以宋慶統軍進駐遼東失地,此等榮耀武毅先鋒軍豈能不爭取之,又定然會記恨於宋慶。故而,遼東之淮軍就真正的一分為二了。至此,李鴻章無論如何作為,手中的實力都銳減一半有多,連帶著,楊格更能影響聶士成。宋、聶爭鬥,李鴻章無依,皇上可以無憂也。”
“就這麼辦下去,另外電令楊格速速出關任事,他到了奉天,朕就召依克唐阿回京述職。”
“楊格有電呈總理衙門,選定八月十五中秋之日為大婚之期。”
“南河沿宅子幾時整修完工?”
“估計還得十數日才行,皇上,還有一事無關緊要,卻是關於楊格的。本月九日,楊格得加振威將軍號之後,帶五女逛天橋......”
奕訢繪聲繪色的把街頭巷尾的傳聞一一道出,光緒聽著聽著,若有所思的問:“皇叔,楊格就不怕掉進龍鬚溝後上不來,朕的事兒由誰去辦?定要電飭之,嚴飭之!另賞銀八百兩,他是替大清國朝廷出的銀子,該當朕來加倍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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