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月23日開始到3月4日,海城外圍的清軍和日軍前哨就屢屢交火,交火多由清軍的偵察行動引發。**頻繁的偵察、前哨交火引起了桂太郎中將的注意和警惕。
很明顯,清軍在醞釀一次新的進攻:很明顯,清軍新的進攻必然與以前三次進攻不同。透過反偵察、前哨短促出擊和高處觀察等手段,日軍可以確認清軍在唐王山、歡喜山下曾經冒險測繪,令他們驚訝的是,清軍搞測繪也就罷了,可掩護測繪人員的小隊清軍步兵戰力很強,不是那種頭上包著紫巾,一打就垮的角色。
在新的壓力下,第三師團長桂太郎中將召集了各聯隊主官會議,針對清軍偵察隊活動跡象和大本營新發布“第一軍、第二軍向營口方向攻勢作戰預備命令”會商調整佈防兵力,以期在師團長手中集中更多的預備隊,應對清軍新的攻勢和己方即將展開的向營口方向的作戰行動。
經過調整,大迫尚敏少將的第五旅團仍然負責西、南方向的唐王山、晾甲山,保持與太平山之乃木旅團聯絡:大島久直少將的第六旅團負責東、北方向的雙龍山、歡喜山,保障與析木城的聯絡:兩旅團各自抽調一個大隊為師團預備隊即冢本勝嘉大佐第六聯隊之第三大隊,三好成行大佐第七聯隊之第三大隊。其中第七聯隊之第三大隊因為曾經在青苔峪堡作戰無果,從大隊長鈴木常武少佐到普通士卒,士氣都有些低落,此番得到特殊照顧,安排在海城東南方的蕎麥山駐守,與湯池堡之大寺旅團後方部隊保持聯絡。
針對清軍的測繪和肯定隨之而來的,與以往三次不同的炮擊,第三師團在戰術上制定了前哨阻滯、要點固守、配合預備反擊的方針羊在步兵、炮兵、騎兵之間,外圍核心陣地和預備隊之間,聯隊與師團之間的快速聯絡機制。即以特定軍號聲調和旗號、燈號等手段,利用四周山地較高,海城地勢相對較低的便利,使外圍核心陣地可以及時得到炮兵、騎兵乃至工兵、插重兵、預備隊的支援。
軍議調整部署後,桂太郎中將放心了不少又開始考慮其與山地元治中將在湯池堡會晤時制定的一、三師團聯合行動,實施大本營出擊營口戰略的問題來。
清軍宋慶部從太平山撤退,海城、蓋平金州的交通可以順利達成,第三師團彈藥奇缺的狀況得到緩解,大本營還經由第二軍兵站為第三師團補充了員額。今日的第三師團不僅恢復了九成戰力,還在應對清軍三次反攻中建立了必勝的信心。除了那個第七聯隊第三大隊之外,各部都士氣高昂、官兵為天皇陛下效忠建功的積極性很高,確乎適合發起攻擊作戰一舉打破清軍對海城的合圍之勢。
世間之事,難有十個十美者。日軍準備進擊鼻口戰略,就受到第二軍暨山東作戰軍方面的牽制。
山地元治中將的第一師團屬於第二軍,但未列入山東作戰軍,故而主作戰方向定為遼東。可是第一師團還有一半力量在青苔峪堡以東,西寬旅團與大寺旅團向青苔峪堡發動的對向突擊幾乎毫無進展,如此,桂太郎中將也體會到鈴木常武少佐低劣心境之因由,對其和第三大隊官兵採取了寬容、撫慰之法,試圖重新激發起士氣來。
第一師團不能合兵一處第六師團之大寺旅團隨時可能南調旅順登船,去山東作戰。如此以來,進擊營口的戰略實施恐怕是遙遙無期的事兒。
除非,堅決的阻止登陸山東的作戰計劃…確定第六師團大寺安純旅團留遼東作戰,以期牽引山東作戰軍的其他部隊逐次投入遼東戰場,形成強大的重兵集團向前平推,徹底擊敗惱人的當面清軍以及那個可惡的武毅軍。
桂太郎的如此設想,也是山縣有朋大將在大本營積極運作的原則之一。
只不過形勢似乎對此計劃的實施不利,傳聞,清國北洋大臣李鴻章已經出京赴日會談,和談召開在即,日本要取得最佳的談判姿態,就得揪住這位清國宴力派的要害不撤手,要害何在?北洋艦隊!這支艦隊是李鴻章的心血所在,他失去了遠東第一軍港旅順口,不能再失去艦隊,否則,他在清國政壇的執牛耳地位將被嚴重的動搖。
在大本營裡還有一種聲音,他們認為由開化的李鴻章領導的清國政府與野蠻的滿洲皇族領導的清國之間,李鴻章容易打交道得多。這種聲音顯然是受到西方列強在中國政策的影響,忽略了地緣政治的重要因素,實為謬論。
日本之於中國,不同於西洋列強之於中國。一衣帶水,隔海比鄰而居,中國強盛的時代,日本是卑微的,被視作天朝上國的海外附庸或者是不屑一顧之蠻夷。日本強盛或者說即將步入強盛的時代,資本和市場兩個字眼兒在政客們嘴裡出現的愈見頻繁:擴大生存空間,建立陸上防衛圈遏制俄國東進,在戰略家的嘴裡幾乎成為經綸。無論哪一種說法,都需要日本軍隊擊敗清**隊,實現朝鮮的長期佔有,實現在遼東的軍事存在。
遼東,從長遠意義上來看,似乎比山東威海衛的那支不成器的清國艦隊來得重要。
嗯欲發起營口攻擊作戰,就需在擊退此次清軍反攻之後,抽調一部兵力增援大寺旅團攻取青苔峪堡,接引西寬旅團與乃木旅團會師,此為向營口出擊的基本要素。只要形成出擊的有利態勢,山縣大將在大本營就更能發出強硬的聲音,天皇陛下從平衡長州藩、薩摩藩計,從帝國的長遠發展計,支援山縣大將的可能性極大。
3月5日,當桂太郎中將向山縣有朋大將發出一份電報,闡述“實現進擊營口之必要因素”時,青苔峪堡一小偏嶺一線驟密的槍炮聲終於稍歇了一會兒。
陳固帶著一哨官兵從青苔峪堡小跑到東邊六里處的小偏嶺陣地,落入眼中的是一個個碩大的彈坑,其中不少顯然是剛剛造成的,積雪和土地的溼氣被炮彈爆炸的熱能催發,形成一股股蒸騰的霧氣。
霧氣中,五營在哪裡?
“五營!五營!周昭明,周管帶!”
揮開霧氣,扒開倒塌的工事,從泥土和燃燒的圓木中拖出一個個弟兄後,陳固的心涼了半截,五營沒了,裘術全的工兵雷電隊沒了,除了殘肢斷臂、用壞的武器之外,就只有這些永遠不能說話的弟兄了。
可是,小偏嶺防線還在!
“一排、二排進入陣地,搶修工事:三排,搜尋生還弟兄和周管帶、裘隊官,集中陣亡弟兄遺體,準備後送。來人,回報劉幫統,1】、
偏嶺急需增援,我要兩門炮!”嶺下某處響起一陣槍聲。
陳固爬上倒塌了一半的胸牆,舉起望遠鏡舟下循聲搜尋,皚皚雪原,莽莽林海,狹窄的山道間,又哪裡能看到槍響處的人影呢?
東路支隊只有五個步兵營,兩哨炮隊和兩哨親軍五千餘兵力,小偏嶺、青苔峪堡的兩面阻擊戰都打得很艱難,很殘酷。五營沒了,一營也差不多快拼光了:小偏嶺陣地成為廢墟,青苔峪堡那曾經被統領大人稱讚的半坑道工事也變了樣子,若非每個夜間都組織搶修的話,估計也跟小偏嶺一樣早已成為廢墟。
原本,作戰計劃…還打算集中兵力在小偏嶺尋找戰機,可是學乖了的西寬二郎奸猾無比,寧願讓他的臼炮、山炮部隊每戰都行軍近十里進入預設陣地,也不願意炮兵在王家堡和步兵的切實掩護之外,留在山嶺裡過夜。揪不住西寬旅團的臼炮部隊,阻擊戰難打,戰機也難以尋找。
故而,東路支隊主力又轉向青苔峪堡尋找戰機,倒是用幾次反突擊給大寺安純旅團以重擊,卻無法改變敵攻我守的整體態勢。
五營沒了,嶺下還有槍聲?
陳固的心中又升起一絲希望,他也不太相信周昭明、裘術全就這麼沒了。周、裘二人是啥人吶?放在武毅軍,不,武毅先鋒軍中都稱得上“機靈鬼”三個字。
“來人,跟我下去看看。”
話音未落,背後的青苔峪堡方向又響起隆隆的炮聲。
幾名親軍哨的弟兄回頭看了看,默默的跟隨總文書跳出陣地,順著彈坑密佈的山道摸下山去。
一棵燒焦半邊的大樹後閃出幾個青色人影,隨即,周昭明的聲音傳來:“呀喝!陳師爺來啦?來作甚?”
“周明道,你咋沒還沒死啊?”擔心、悲慼之情在此時被狂喜所淹沒,只是衝口而出的話反而變得極不中聽。“老子還說下來看看,說不定正好給你收屍呢?咋?反擊出來了?鬼子呢?”
“西寬旅團要撤,這一次是真撤!”說著,周昭明快步走到陳固面前,還待說話,卻覺嘴裡有異物,呸呸兩下吐出異物後,才說:“他***打不動咱們,估計要走原路返回蓋平或者走大石橋了,我親眼看得清楚,他的後衛部隊已經撤出王家堡,第五師團的那些個殘兵敗將也向黃huā甸去了。媽的,師爺,今兒是啥日子?咱阻擊了幾天?”
陳固看到,樹林中陸續有人出來,有的還被弟兄攙扶著,顯然受了傷。
“唔,洋歷三月五日,夏曆二月十二,咱們打了舊天阻擊了。明道,五營還有多少弟兄?”“多少弟兄?”身為管帶官的周昭明聞言竟然有幾分錯愕,幾分茫然,更多的是悲傷。他回頭看了看,說:“都在這裡了,師爺,我給你報個數。”
“一哨!”
“在!黃星軍士張魁報告,一哨有七名弟兄,一人負傷!”“二哨!”
“二哨!他娘“周昭明沒有罵出口,他已經意識到結果。
陳固伸手按住周昭明的肩膀,顫聲道:“別,別報數了。我看到了,剩下的都是三哨,還有二十來個弟兄。裘術全呢?他和工兵隊呢?”“前面,帶著幾個弟兄在王家堡外蹲著呢,他要去找古額裡,哪能一件東西都不留下的呢?你說吧,他心裡”語氣沉靜的,甚至帶著幾分對裘術全的不滿,周昭明說著說著聲音突然變了調“哇”的哭出聲來,哭著哭著乾脆蹲了下去。五營的弟兄們也頓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大哭成一片。
從裘術全和古額裡的身上,他們看到了自己和自己那七百多陣亡、
受傷的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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