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歇過後,隊伍繼續出發。
申初前,到了今日目的地。
聖駕在這裡駐紮三日,明日會有一次行圍。
眾皇子阿哥安置的地方,依舊在東路幾個附屬建築群中。
這邊的院子不是從南到北獨立的四合院。
為了節省磚瓦,是那種通脊的排房結構。
每一排是三個院子。
舒舒跟著走著,就覺得不對勁。
等到了院子門口,對方躬身,殷勤道:“就是這處院子了,福晉請進……”
舒舒並不覺得欣喜,反而將臉耷拉下來,看著那個管事道:“誰安排的院子?按照什麼規矩排的院子?”
那管事帶了緊張:“是總管親自吩咐的……”
“總管……行,本福晉記下了……”
舒舒冷笑著,轉身就走。
一排三個院子。
長幼有序,尊卑有別。
這第三個的院子,應該是排給七阿哥的。
不管是從序齒上,還是爵位上,都是七阿哥前頭。
之前不管是公主府與蒙古親王府客居,還是行在行宮之類的,都是如此分派房舍。
昨天九阿哥才署理內務府總管,今天這規矩就亂了?
這黑鍋肯定也要落在九阿哥頭上。
這些噁心人的小手段,真是可恨。
舒舒都能想象得到,即便是追責,這個行在總管肯定也有話講。
什麼西邊把邊的院子離行在管事衙門近啊,離中路的聖駕近啊,好回話之類的。
要是周全些,說不得已經跟七阿哥、七福晉打過招呼,請過罪了。
到了最後,自己與九阿哥挑這個,反倒是小題大做似的。
舒舒沒有掩飾自己的不快,正好與大阿哥、三阿哥碰了個正著。
“弟妹……”
大阿哥止住了腳步,看到舒舒帶了惱,看了眼後頭管事,沉聲道:“你是幹什麼的,可是對九福晉有什麼不恭敬?”
那管事嚇得立時跪了:“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就是行在書吏,跟在總管身邊打雜的……”
舒舒不好直接說屋子的事,要不然揭開了,襯著七阿哥、七福晉沒臉。
她便道:“空著個院子,估計總管想要修繕,可同我說這個有什麼用?回頭讓九爺同總管說去……”
三阿哥上下打量著舒舒,琢磨著田氏的話。
老九性子散漫,不是愛權的。
這個董鄂氏可不一樣。
野心勃勃的,這是推著丈夫往前走。
有她從中串聯,董鄂家還能偏著自己麼?
自己的福晉有些小聰明,可好像比不上這個堂妹……
舒舒說完,沒有多待,福了福,就帶著丫鬟們走了。
大阿哥卻沒有那麼好糊弄。
等到三阿哥進了中間的院子,大阿哥就往西邊的院子去了。
不僅是清掃過,而且近期應該修繕過,地磚都是新的,窗戶紙也是雪白雪白。
大阿哥明白了緣故,嗤笑一聲,轉身離去。
舒舒這裡,已經到了第二排。
果不其然,第二排東邊的院子,有人出入,是七福晉那邊的人。
七福晉已經安置在這邊。
這會兒功夫,十阿哥與十三阿哥的人也到了。
看著舒舒站在中間的院子門口,兩邊管事的人就有些遲疑。
舒舒指了指後頭:“去看看後頭還有收拾出來的院子沒有,有的話十三就挪過去:沒有的話,兩位阿哥就擠一擠……”
這一個多月,舒舒照顧十阿哥、十三阿哥的時候多,兩邊的人也都熟了的。
立時應了一聲,往後邊看去了。
第三排還有收拾好的院子。
十三阿哥的人就過去收拾了。
舒舒帶了人,進了中間院子。
她臉色難看,跟著的人便都小心翼翼的。
舒舒沒有急著進屋,轉身對眾人道:“爺署理內務府,最近肯定有不少人上門巴結走動,越是如此,你們越是謹慎……還同以往一樣,不要被人奉承幾句,就自大起來……要知道能出面管事的,身上多有品級,那是官員……而且是皇上的官員……”
說到這裡,她的視線在大家身上一一掠過:“我同爺能使臉色,你們不能,守著身份,守著規矩,恭恭敬敬的……要是誰聽了兩句奉承,就自大起來,走了規矩,丟了爺同我的臉面,那我這裡就不能留了……”
類似於今天這樣的,看著是巴結奉承,實際上挖坑的,以後還不知有多少。
不把這籬笆牆紮緊了,處處都是漏洞。
所謂的糖衣炮彈,就是這個道理。
看著糖,裡面是致命殺機。
眾人跪了,都恭恭敬敬應了。
小松、小榆兩個還好,她們日常隨侍在舒舒身邊,並不往外跑,打交道的人也少。
小棠、核桃、孫金是跑外頭的,認識的人也多,都帶了鄭重。
舒舒的目光落在核桃身上:“去跟你那個舅舅說一聲,往後咱們這邊的例,隨七爺那邊,不可越過兩位郡王……否則不是給我們長臉,是讓我們沒臉……”
核桃仔細聽了,出去傳話去了。
舒舒又吩咐孫金:“去打聽打聽,這個行在總管是怎麼回事……”
孫金也一溜煙地去了。
舒舒這才進了屋子,看著幾個丫頭整理行李。
小榆擺好了香爐。
小松看到舒舒的弓囊,猶豫著:“福晉,這個拿出來麼……”
舒舒有些手癢了:“拿出來吧……”
回頭問問九阿哥,要是能抽出時間,兩人也可以附近轉轉。
小棠拿著果盤,神色訕訕的,湊上前小聲道:“福晉,奴婢錯了……奴婢不該應的……”
舒舒看了她一眼,道:“你只想想,要是旁人在香蘭姑姑面前這樣叫你,那是什麼情形?”
小棠的臉色漲紅,腦袋耷拉著:“奴婢得臊死了……”
姑姑是尊稱,可大喇喇應了的,只有妃嬪身邊的大宮女。
“曉得就好,記住我方才說的,還是如常……守著規矩,旁人也挑不出錯來……”
舒舒道。
小棠使勁地點了點頭。
舒舒曉得她向來聽話,這兩天也不是成心輕狂,便揭過此事。
這才是開始呢……
等到開府,外頭的人更雜更亂,大家一起成長吧……
不過想著內務府的巴結,還有十阿哥與十三阿哥的挑嘴,舒舒吩咐小棠道:“要在這邊住三天,趁著這個時間,將路菜補補,挑著十爺、十三爺愛吃的……”
之前加菜還沒有什麼。
現在剛說隨著七阿哥的例,倒不好老去加菜。
能自給自足的,還是自己準備的好。
小棠應了,琢磨著添哪幾樣了。
*
御前。
九阿哥拿著冊子,不再是之前不捨的模樣。
他覺得舒舒說的話有道理,那就是格局要大。
他已經署理內務府主管,那麼他的格局就不應該只考慮到兩個人,而是要站在高處,考慮到整個內務府的收益。
當值的尚書下去,膳桌還沒有擺上來,正是空閒,九阿哥雙手交了自己的計劃書。
康熙翻看著,神色不明。
“汗阿瑪,兒子之前是想著賺個零花錢,就算不長久,也能賺個三、四年……要是真由內務府這邊主事的話,說不得就是長長久久的生意……”
九阿哥看著康熙的臉色,不敢大放厥詞,小心著說著。
康熙瞥了他一眼:“按照你這計劃,一年幾萬兩銀子利潤,就是零花錢?沒想到你還挺富裕的……”
九阿哥訕笑道:“又不是正經的主業,誰還指望這個發家致富不成?就是想到這個,覺得有便宜就佔佔……”
康熙冷哼著,心中不無心動。
蒙古王公臺吉,接了朝廷冊封,朝廷這邊也要出俸祿。
按照爵位高低不等,各種年俸。
這就是一筆不菲的開支。
除了爵俸,還有每年正旦、萬壽節的賞賜。
也是白金錦緞。
看著一個人賞的不多,可架不住蒙古的王公多。
爵俸不能動,要是賞賜換成藥呢?
康熙有些意動,隨即又否定。
蒙古王公也不都是豪富,有些牧場貧瘠的日子不好過,又對朝廷忠心。
如果斷了一年兩次的賞銀,說不得會引來怨憤。
可是那些富裕的……
康熙想起九阿哥的兩次金腰帶訂單。
“士農工商,商為末業,沒有朝廷插手的道理……尤其是蒙古這樣的地方,如果重利,推行商賈事,會引得商人趨之若鶩……到時候,容易生事,引得地方不安定……”
康熙合上了計劃書,遞了回來,搖頭道。
九阿哥有些皺眉。
自己都舍了利潤,汗阿瑪也不讓,那接下來怎麼辦。
他之前壓根就沒想過這個可能。
畢竟他都署理內務府了,以為這點兒小事能做主。
何況這還是開源的好事。
“不能沾上理藩院,也不能以內務府的名義,剩下的你自己琢磨……”
康熙再次開口,沉吟著說道:“利潤麼,就交上來八成……”
九阿哥瞪大眼睛:“汗阿瑪,不能打著朝廷名義,也不沾內務府,那不就是兒子自己的買賣?為什麼還要交八成利潤?”
這不是欺負人麼?
自己與舒舒舍了這個,是想要換政績。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這個藥,你先供到御藥房……朕叫太醫看過,會定為御藥,在這次行圍中賜下去……回頭你賣二兩銀子……”
九阿哥明白過來,望向康熙的目光中就帶了崇拜:“汗阿瑪也通經濟?!”
康熙輕笑道:“你讀了幾本閒書就自詡通了經濟,朕讀的書是伱的十倍百倍,怎麼就通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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