吒忠義本為百濟大將。
在百濟被大唐蘇定方攻滅後。
於蘇大為鎮守百濟期間,發動復國叛亂。
最後被蘇大為所破。
勢窮後,被黑齒常之說動,投了蘇大為。
並改名為沙吒忠義。
以示永不背叛之心。
而黑齒常之更是赫赫有名。
為大唐歷史上,鼎鼎大名的百濟歸化名將。
本人也是百濟大族族長。
有這兩人出馬,自然能拉起一幫人馬。
而且這兩人對大唐的忠心,毋庸置疑。
經得起歷史考驗。
武媚娘對蘇大為這番佈置十分滿意。
“以高侃為總管,徵召遼東各族為僕從。以黑齒常之和沙吒忠義入百濟,從側翼牽制新羅。以劉仁願和程務挺從海路直擊新羅首府。
再以婁師德、王孝傑等人,擾亂倭國,使其無法助新羅。
整個戰略,出兵不過兩萬,而且以荊揚提供。
善!大善!”
武媚娘回頭看向李弘:“聖上,你以為如何?”
李弘早已喜不自禁,忙道:“兒臣之見,就依蘇郡公之策行事。”
武媚娘微微頷首:“不錯。”
她轉向蘇大為:“遼東的事定下了,西域卻又如何?”
凡事必有輕重。
相比遼東的癬疾之患。
西域方是大唐的心腹大患。
曾經強大的波斯國,在大食的攻勢下,已經土崩瓦解。
連波斯總督都內附大唐。
而大唐在西域已經接連兩敗。
關中又逢天災,賑災尚未結束。
遠未恢復元氣。
就算是想抽調兵力,也無力可施。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這不光令滿殿文武重臣頭痛,令李弘頭痛。
就連武媚娘,也為此大傷腦筋。
總不能新帝剛繼位,便被大食人打到西域打破四鎮和安西都護府吧?
到那時,新政權的合法性,還有朝廷,必受質疑。
天下必生動盪。
武媚娘雖然渴望權力。
卻也不希望,大唐衰敗在自己手中。
“蘇郡公,可有計策安定西域?”
面對武媚孃的詢問。
李弘充滿期待的眼睛。
左右宰相,以及四周六部官員,各軍將投來的目光。
身邊程處嗣、蘇慶節、程務挺投來信賴的眼神。
蘇大為並沒有急著回答。
而是走回到西域這一片的沙盤前,緩緩踱步,似在沉吟。
西域的情況不好辦。
若關中這幾年沒有受災,倒是能抽調力量,徵召人手往西域。
但眼下,關中疲弊啊。
就好像後世那個日夜一樣。
天災驟臨。
古之豫州一日夜間,下的雨量等同於過去大半年的雨量。
一個小時內,便降下不亞於一百五十個西湖的水量。
這是天災,非人力所能改變。
而邁過千年時光。
在這個時間節點上,在關中,也同樣發生這樣的暴雨。
而且是持續半年之久。
糧食絕收。
洪水肆掠。
外洪加內澇。
好不容易等洪水退了,又變成乾旱。
人力有時在大自然的力量下,如此緲小。
氣候千年一輪迴。
從小冰河到極熱,一直反覆更迭。
難怪古人說天地如爐,造化為工,陰陽為炭,萬物如銅。
人在天地之間,在大自然反覆肆掠下,豈非就是爐中丹藥,被反覆淬鍊嗎。
搖搖頭,他將心神,從這些聯想中抽離出來。
人在局中,也要學會暫時把情緒抽離出來,在局外看這些問題。
如此才能最理性。
眼下急需解決的雖然是西域方面的軍情。
實際上問題的本質在於大唐內部出了問題。
這問題既有天災,更有治理問題。
在李治朝早期和中期,大唐的治理是高效的。
但是在李治朝末期,一些亂象頻發,朝廷的秩序已經隱隱有失控的跡象。
否則光憑一個天災,難不住光耀萬年的大唐。
蘇大為繼續想下去。
自己固然是來解決這些問題,但根本緣由,即不是做為大唐臣子,而是做為一個大能。
一個想要突破一品,邁向更高層次大能來解決這些問題。
為的是了斷因果。
待天劫降臨時,可以了無牽掛,殊死一搏。
在巴顏喀拉山的那段時間,在神秘地宮內。
他與騰迅交流了許多,也見識到許多。
知道一但邁入一品境界,天劫降臨只是遲早之事。
他之前擊殺八仙,屠天下沙門大能時,已經過度使用了力量。
已經引起了這方天地法則的“關注”。
在天劫來臨前,一定要把柳娘子、親友兄弟,李弘、武媚娘,還有大唐,都照料好。
一但天劫發生。
要麼生死道消。
要麼成功破碎此方世界的桎梏,升往更高層面,任意逍遙。
一切都還是未知之數。
收回心中雜念。
蘇大為的目光越過眾人,落在當朝戶部尚書顏道禮身上。
“請問顏尚書,目前關中災情如何,各處恢復如何?”
他沒有談及軍事,而是先問關中受災情況,令眾人不由一愣,一時沒摸清意圖。
顏道禮目光向武后看去。
見武媚娘微微頷首,這才開口道:“兵部尚書既然問起,請容我一一細說。”
清咳一聲,他朝自己笏板看了一眼:“去歲關中受災,十室九空,後經太子,陛下親赴災地賑災,事後統計,關中受災戶共一百一十七萬戶,丁口五百二十三萬餘人,可謂本朝前所未有之重災。
雖傾府庫,依舊無法解決全部缺糧問題。
並及因災情影響,當年絕收。
直到如今,尚不能恢復元氣。”
蘇大為默默聽完,接著問:“關中府兵情況如何?”
“這……”
顏道禮嘴角抽了抽,心說府兵情況不是該你們兵部報上嗎?問我戶部做甚。
但他隨即明白過來,不久前,這兵部還是蕭禮主事。
而當時蕭禮一手遮天,兵部許多資料都被人有意焚燬。
直到如今,還沒理出頭緒。
就連戶部賑災的情況,也受當時蕭禮兵部的影響。
皇帝李弘開口道:“此事我知道,關中共有折衝府二百六十一所,府兵二十五萬。災後統計,府兵折損六萬餘人,另有四萬餘人因飢病致傷殘,如今關中府兵缺額近半,尚無法全數補充。”
聽到這番數字,蘇大為還沒說什麼,但是程處嗣、蘇慶節、狄仁傑、程務挺還有十二衛大將軍及朝中將領,一個個臉色鐵青。
這叫什麼?
一場大災,等同於關中所有府兵集體來了場大敗。
死傷近十萬人。
這是什麼概念?
一支軍隊,若死傷超過三成,便會失去戰力而崩潰。
相對於每三個人裡,便死掉一個。
折損過半,則更可怕。
任何精銳強軍,也經不起這樣的損失。
李弘的話卻還沒說完:“還有前次李敬業徵西域,調撥的兵,大部也從關中府兵中徵召,十萬大軍,只回來一萬餘人。”
這話一出,滿場軍將,一個個臉色不僅是青,更是發黑。
恥辱啊!
奇恥大辱!
但比恥辱更嚴重的是這個傷亡,加上關中此次災情減員。
差不多等於把關中二百六十一個折衝府的兵員全數殲滅了。
別說兵員暫時無法補充到位。
就算把兵全部補上。
正如之前蘇大為所說的,百戰精銳死了,是那麼容易長出來的嗎?
這些死去的,都是大唐的脊樑,大唐鼎立關中,控扼天下的精華所在。
被李敬業敗家,被天災摧毀,如今已是毀於一旦。
這種情況,休說去對付攻入西域的大食人。
對付西域諸胡和突厥人的叛亂。
就是能否再彈壓住天下,保證大唐各州不生亂子,都還是未知之數。
大唐執行強幹弱枝之策。
天下共計六百三十四個折衝府,有兩百六十一處在關中。
但如今,關中的折衝府算是廢了。
沒有五到十年光景,恢復不過來。
李弘臉色也很不好看。
做為大唐皇帝,他清楚失去關中府兵,對大唐意味著什麼。
然而話還得繼續說完。
“除了李敬玄那次,還有薛禮前次率兵抵禦大食,也是從關中抽調。”
得了,全涼了。
關中共計二十五萬軍。
天災敗掉十萬。
李敬玄送了十萬。
薛仁貴又僕了五萬。
這特麼就是全死光了啊。
饒是蘇大為有些心理準備,聽到這些數字,嘴角也是抽了抽。
牙疼。
“關中受災,元氣大傷,關中的折衝府已是不堪用了,而且還得從各地抽調府兵,以實關中。”
蘇大為緩緩說著。
這個道理大家都知道。
但是從各地抽調府兵,意味著大唐對各州各地的控制,又會降低幾個級數。
若一但有變。
那就是潑天之禍。
當真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到這個時候,蘇慶節突然罵道:“全怪那個蕭禮。”
這話提醒了眾人。
若不是蕭禮剋扣關中糧草,以致朝廷對災情救濟不力。
若非蕭禮激李敬玄,令李敬玄親自領兵徵西域。
若非蕭禮令薛仁貴抵禦大食……
雖然這些事情換一個人,也會做。
但至少,出征不應該都從關中抽調兵力。
至少在賑災上,不會在那個時候抽調救命的糧草。
蕭禮這些做法,簡直是掘斷大唐的根。
此人究竟想做什麼?
武媚孃的臉色有些難看,揚聲道:“說起此事,蕭禮現在究竟抓到沒有?”
都察寺卿嚴守鏡忙上前道:“各地都頒佈海捕文書,臣也派都察寺探員追查,但至今仍沒發現此人。”
“廢物!”
武媚娘冷哼一聲,眼中透出寒光:“不管用任何代價,一定要抓住此人,哀家要親自審問。”
“喏!”
蘇大為在一旁暗想:蕭禮這二貨以為自己是穿越者,便想顛覆他認為不公的大唐,想玩一場星星之火燎原的變革。
現在估計也是玩農村包圍城市那套,不知鑽到哪個鄉下地方蟄伏了。
但這傢伙心術全用在這些陰謀上了。
根本沒有堂堂正正去做實事的念頭。
再說時移世易。
以如今大唐的識字率,你就算把全部高門貴族,滿朝公卿全殺光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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