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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2/3)

作者:庚新
前的武媚娘,固然是天后,是大唐權力的頂峰。

但是她慈悲嗎?

她以皇宮為修煉場,又修煉了什麼,修煉了哪裡?

不見心性,只見政治手腕。

甚至,能與蕭禮這種人合作。

那她,又算是什麼?

完全的政治生物?

摒棄了善惡?

一個人,是怎樣做到現在的自己,完全推翻過去自己的?

蘇大為所受的教育,後世的理念,教導他不忘初心。

讓他時刻向善,懷著一份善良。

也讓他被親情、恩情所羈絆。

哪怕這些年不斷遭受來自李治的猜忌,但是權衡之下,他仍沒有做出出格之事。

因為他記得自己的初心。

來到大唐,想的就是賺錢,過好自己的日子。

想的就是在自己有能力以後,更多的回報,讓這個時代變得更好。

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這是中國人最樸素的理念。

他知道自己不適合弄政治,不適合和那些政壇老狐狸去糾纏。

只是沒想過,有朝一日,當真的再走入帝國心臟,與武媚娘相對時。

卻有一種無法直視之感。

“阿彌,你在說什麼?”

武媚娘眼中露出疑惑。

微微思索一下,像是自失的搖頭:“以前說過什麼嗎?二十年前的事,我也記不太清了,總之我記得你是我的好阿弟就夠了,你說對嗎?”

她臉上含著笑容,向蘇大為溫柔道:“阿弟自然是永遠幫阿姊的。”

蘇大為看著武媚孃的笑容。

腦中忽然有一個聲音響起。

她並沒有變過。

變的只是你自己的想法。

你看她和過去不同,但她從來便是那樣。

只是你過去未曾看清而已。

蘇大為微微閉上雙眼。

把思緒從情感中抽離,從與武媚娘相識的二十載抽離。

以一種更加理智的角度,再看向如今的大唐天后。

突然,有了一種不一樣的視角。

一些遠本被他刻意忽略的問題,浮上心頭。

一個十四歲入宮時,便能向李世民建議用大鐵錘敲破獅子驄腦袋的女子,你覺得她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性?

一個自小被同父異母兄弟欺凌虐待,被趕出家,身無立錐之地的女子,對這世界,會抱有怎樣一種觀感?

一個除掉王皇后、蕭淑妃,並將其親族趕盡殺絕,將子女除掉或打入冷宮的武后,又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內心?

出身在這樣的家庭。

這樣的經歷遭遇。

她的內心,從未有真正的安定,也從未有過真正的安全。

而是身陷黑暗與絕望苦難中。

只是拚盡全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從主動入宮,要做太宗的武才人。

到太宗病重,暗與太子李治相通。

從太宗駕崩,被打入寺中為女尼。

人生迎來至暗時刻。

到重新得到李治親睞,回到宮中。

這一步步,如何能令人善良?

回宮的是明空法師嗎?

不,那是一個從地獄中爬回來的人,內心只有恐懼的女人。

這樣的人,絕沒有真的善良。

也絕不會相信人世有真的善良。

世界從未待她以善。

她唯一信的,只有自己。

只有不斷將權力攥在自己手裡,才能帶來足夠的安全感。

一念通,百念通。

許多以前不曾想明白的事,被有意無意忽略的事,現在都想通了。

入宮之前的慈悲。

入宮後的隱忍。

再之後的手腕幹練,替李治背鍋。

那只是不同階段,所需的不同生存策略。

畢竟是經歷過大起大落之人。

她不再像十四歲的稚嫩少女,對著太宗皇帝虎虎生風,敢說拿大鐵捶捶死難以馴伏的獅子驄這種話。

而是變得更有城府,也更老辣。

可能只是當年的自己太過單純,才會看不到這些。

不過,不重要了。

蘇大為想通前因後果,先是輕嘆了口氣,再向投來審視目光的武媚道:“阿姊,太子是新皇帝,不可動,別的我不過問。”

武媚娘臉色微變。

從蘇大為的話裡,聽出了多重意思。

蘇大為看穿了她的那些算計和城府。

甚至可能知道她與蕭禮那些事。

但李治已經死了,蘇大為無意替李治出頭。

這些蘇大為都可以不在乎。

但唯獨一點,太子不許動。

這是蘇大為唯一在意的一點。

為什麼?

蘇大為別的什麼條件都沒提,唯一對太子李弘如此用心?

武媚娘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沒想過蘇大為提條件。

相反,多提條件,她可能會更有安全感。

甚至可以從蘇大為提的條件,摸清他心裡的想法,從容佈置。

但蘇大為提的這個點,是她之前沒想到的。

太子?

本宮的兒女那麼多,為何單單提太子。

難不成……

武媚娘臉色微沉:“阿彌,你這叫什麼話,弘兒是我的親骨肉,也是我的嫡長子,大唐儲君,聖人駕崩,理當太子繼位,這個位置,誰也不能動,只有弘兒有資格。”

蘇大為微笑著,彷彿看穿了她所有的想法。

這種看穿一切的目光,令武媚娘頗有些不自在。

她早已習慣了高高在上,俯瞰眾臣。

已經很久沒人敢與她如此對視了。

甚至之前在思政殿上,她因蘇大為突然出現,有些亂了方寸,心態上,仍是一種俯瞰。

認為自己略施手段,便可籠絡住他。

“阿姊,你說的這個誰也不能動,也包括你?”

蘇大為的目光漸漸銳利。

武媚娘勃然變色。

一拂衣袖,冷聲道:“此言何意?”

“阿姊心裡自然清楚。”

若是任何人,對上發怒的武媚娘,自然會被她可怕的氣場所壓制。

戰戰兢兢,無法再說出半個字來。

就算是以前的蘇大為,在武媚娘面前,天然的敬重,心裡會有一種:這是未來的則天女皇,這是我要抱的粗大腿。

會有一種敬畏感。

被武媚娘一喝。

氣勢也要矮上一截。

但今時不同往日。

此時的蘇大為看像武媚娘,沒有任何懼意,眼神里只有平靜和坦然,夷然無懼。

因為他已看透了武媚娘。

看透了她的過往經歷,她內心所恐懼的,害怕的。

也看透了她的底線弱點所在。

這便是站在一品大能境界,站在一品之上,俯看眾生的清醒。

“阿姊,我不是你的敵人,太子也不是,大唐天下,始終要交給李家,一代代傳下去。”蘇大為向著武媚娘平靜道:“你縱然心比天高,但人生不過彈指匆匆,百年之後,這天下,你難道還能帶到棺材裡?”

“你……”

武媚娘臉色一變再變。

臉色陰晴不定。

各種複雜的情緒在眼中起伏,如潮生潮滅。

既有被蘇大為撞破心事的恐懼,也有惱羞成怒,暗暗的殺機,以及諸多猜忌。

“阿姊,你一定會問我如何得知你的心事。”

蘇大為似笑非笑,目光投向武媚孃的頸項。

如天鵝般優雅雪白的粉頸中,並無華麗飾品,只有一枚小小玉佛。

這與武后滿身滿頭奢華雍容的飾物,形成強烈反比。

她是如此的優雅華貴,儀態萬千。

但如此富貴的天后,在頸間卻只有一枚小小的玉佛。

旁人只道天后不忘本,或者對沙門親善。

卻無人知道這玉佛來歷。

“這枚玉佛,我記得當年是陳碩真起事,自封女皇,後被唐軍平叛,陳碩真身死道消,最後將軍奉上擊破陳碩真的繳獲。

別的寶物你都不屑一顧,唯獨對這玉佛情有獨終,留在身邊,已經十幾年了。”

蘇大為輕輕踱步,眼神轉向眼前一望無垠的湖水荷花。

“我當年還年輕,許多事見識尚淺,如今回頭去想,當年陳碩真要殺明空法師,是真的嗎?”

蘇大為察覺背後氣息的古怪。

一回頭,正好看到武媚娘盯著自己,眼神幽幽,殺機暗藏。

那碧幽幽的眸子,像極了黑貓小玉。

是了,昔年武媚娘遇險,小玉還曾獻過一枚妖丹給她。

大概這便是武媚娘能保持容顏的緣故吧。

她也不是尋常人。

不過若是動手,哪怕蘇大為如今將一品大能那部份,留在巴顏喀拉山中陪伴騰迅。

僅憑這個分身的能力,加上境界見識,也絕非誰都能招惹的。

蘇大為對武媚孃的殺機,只做不見,自顧自的繼續道:“我講一個故事給阿姊聽。當年陳碩真潛伏在長安寺中,為的是尋機攪亂大唐,斷大唐龍脈,而那時因太宗駕崩,被強送寺中剃度的武才人,心中充滿了對皇室的恨,對這個世界的恨意。

明明那麼努力,想要尋一個安身之所,明明武才人的才智不輸男兒。

為何,只因是女兒身,便要遭受這樣的結果。

那時的武才人,不知為何,被陳碩真看中,兩人交情日深。

後來,陳碩真將自己的計劃合盤托出。

而武才人,那時的明空法師,表示願助一臂之力,同時也尋了借陳碩真之力的念頭。

於是長安詭異一場大亂。

寺中女尼皆死,唯獨明空法師逃出昇天。

還順利見到新晉大唐皇帝李治,從此入宮,平步青雲。

再後來,傳來陳碩真起事失敗的訊息。

但是武后從未忘記昔年與陳碩真相知的一段過往。

從此將陳碩真貼身玉佛藏於身上,提醒自己,將要登上最高的位置,讓天下男兒皆俯首。”

一口氣說完這些猜測,蘇大為向武媚娘微笑看去:“阿姊,我說的故事好聽嗎?”

雖然只是推測。

但是結合這些年種種見識和線索。

自問八九不離十。

正是陳碩真的啟示,讓那時的武媚娘有了做女帝的念頭。

此後數十年,野心與慾望不斷燃燒,支撐著她,不斷走下去。

若這一切都是真的。

當年陳碩真自然不是真的追殺,而是藉著追殺的由頭,讓武媚娘避開是非之地。

助她接觸到李治。

蘇大為的話說完,武媚娘久久不發一言。

直到一陣湖風吹過。

蕩起成片荷葉漣漪。

武媚娘耳畔間的髮絲也隨之飄舞。

她的眼睛微微一眯。

不知是被髮絲掃到,還是進了沙子。

“故事挺有趣,不過最好不要到處亂講。”

武媚娘嘴角上揚,溫柔笑道:“亂講故事的人,一般都會招致噩運呢。”

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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