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借勢而行的智者
阿里王子染血的長袍裹住了阿古麗姣美的身姿,因為赤身裸體而羞窘不安的神情褪去,阿古麗的神情安詳起來。她慢慢在地上坐下,搬過自己的傷腿盤坐在那兒,將優雅頎長如天鵝般的頸子向前一探,平靜地道:“你可以動手了。”
楊浩凝視她一陣兒,在她對面也盤膝坐了下來,阿古麗正延頸待死,觸目所及,卻是他赤裸、健壯的一雙大腿,還有雙腿之間僅用一塊遮羞布包裹著的……,臉上不由一陣羞熱,她抬起明眸,睇睨著楊浩,不明白他的用意。
楊浩橫劍膝上,輕輕彈劍沉吟:“殺你,很容易,不過……阿古麗大人莫名身死,總該有個緣故吧,何況,我這次秘密來到甘州,無緣無故不便現身。這原因……要怎麼找呢?”
阿古麗冷冷地瞪著他,一言不發,楊浩雙眉突地一揚,欣然道:“有了,我可以先殺掉你,然後帶著你和阿里王子的屍體出去,找一個所在置屍於地,阿古麗大人深恨夜落紇父子,與他們已解下不共戴天之仇,這事兒甘州上下無人不知,如果阿里王子潛回甘州試圖對你不利,結果同歸於盡,那結果絕不出人意料。”
阿古麗心中一慘:她對楊浩動刀的時候,打的也是推諉於阿里王子的主意,如今楊浩想的果然也是同一個辦法。現世報,來的快呀。
“阿古麗大人死了,甘州就得有個新主人,你的部落就得有個新頭人。這樣,我的機會就來了,蘇爾曼一定想爭奪甘州之主的位置,而我則可以利用斛老溫和你部的新頭人,挑起他們三部之間的爭端,等到三部內耗精疲力盡的時候,蘇爾曼的利用價值也就沒了,那時我就可以將蘇爾曼部一舉殲滅,至於你的部落和斛老溫的部落,所餘殘兵敗將再無半點威脅,我可以兵不血刃地把他們徹底分解,永除後患,你說這個主意好不好?”
阿古麗嬌軀一震,一雙微帶忿意的眼睛瞬間變成了懇求的神情:“阿古麗試圖刺殺大王,罪該萬死,可我的族人沒有罪,還有斛老溫,他……完全不知情,他們都是你的子民,大王,求你……”
“你現在知道求我了?”
楊浩的臉色陰沉起來:“當蘇爾曼找你合謀對付我時,你大概唯一的考慮,就是失敗的後果吧,可曾把我當成你的君上?當你兩次三番把刀刺向我的要害的時候,想的大概只有殺死我,保全你和你的族人,可曾把你當成我西夏國人?我能信任你?我能信任你的族人?”
楊浩單掌一拍地面,整個人騰身而起,穩穩地立在地上,手中的劍颯然舉起。
“大王,阿古麗知罪了,阿古麗願一力承擔,求大王慈悲,饒過我那些無辜的族人!”
阿古麗只道他的劍馬上就要落下,情急之下不顧腿上巨痛,向前一撲,跪到了地上,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泣聲哀求道:“求大王慈悲,我的族人無辜啊。十四年前,一聲天災,大瘟疫瀰漫整個甘州,阿古麗的爹孃親人,全在這場大瘟疫中喪命,阿古麗成了一個孤女……”
阿古麗泣不成聲地道:“我的族人奉我為頭人,可我那時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我根本不能帶領族人,更不能給他們什麼,他們保護我,養育我,像我爹孃在世時一樣尊敬我,沒有他們,阿古麗早就餓死了,又或淪為奴婢,大王,求你開恩……”
阿古麗情急之下不顧一切,緊緊抱著楊浩的大腿,臉頰貼著他的肌膚,楊浩想起方才所見她妖嬈的身段,揹負她時那滑嫩而有彈性的肌膚,心中不由怦然一跳,一陣異樣的滋味使得他有了些反應,楊浩生怕她發現自己的異樣,掙了下身子,發窘地道:“放開我!”
阿古麗忽然發現他下體微微隆起,心中靈光一閃,忽然道:“大王若肯垂憐,阿古麗……阿古麗願意侍奉大王,只求……只求大王開恩,饒過我的族人。”
楊浩沉聲道:“就算我肯答應你,你就相信,我不會事後反悔麼?”
阿古麗忽然一怔,僵住了身子。楊浩又道:“甘州,是回紇人的天下,我便是委派過來幾個官員也無濟於事,如果我不能保證甘州回紇人忠心於我,如果……我不能剷除蘇爾曼之流對我心懷叵測者,你以為,我會為了你的族人,將更多的國人拖入戰火之淵?你太天真了!”
阿古麗的手無力地滑落下去,整個身子萎頓在地,楊浩道:“當初,為了解甘州之圍,你冒充夜落紇的女兒獻美與我,現在,你又想利用自己的身子?那一次,如果你真的行刺成功,必也葬身我的軍營,夜落紇可曾有一絲半點的猶豫?肆後,夜落紇聲東擊西,再一次出賣了你,而且搭上了你全族的人,在他眼中,江山富貴,哪一樣不比你更加重要?你是瞧不起我楊浩,還是說,認定了我是個好色之徒,明知道甘州有這麼多的隱患,還會色令智昏,為了一個女人而放任威脅的存在?我承認,你很美,足以令一個身心正常的男人心動,包括我,可是你若以為我楊浩比那手下敗將夜落紇還要不堪,可以用社稷大業博女子之歡,那就是大錯特錯了。”
楊浩冷誚的話,讓阿古麗嗅到了其中的所蘊含的冷酷和血腥,她知道,楊浩說的都是實理。含羞忍垢,主動獻身,已擊碎了她心中最後一絲自尊,楊浩冷酷的回絕,把她唯一的希望也消滅了。做為一個頭人,她對本族,一向只感覺到責任和義務,這個沉重的負擔壓得她透不過氣來,所以當她以為將葬身地穴,再無出路時,她反而沒有多少悲傷和絕望,反而有種說不出的輕鬆。她在黑暗中輕輕哼唱著少女時代所唱的牧羊歌,整個心都放飛到了藍天白雲下,輕揮牧羊鞭,無憂無慮,天真無邪。那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了。死了也好,她可以找回童年的夢,重新做回一個不需要堅強外殼的女人。
可是楊浩,打碎了她的夢想。他親口告訴她,要殺死她,還要利用她的死,把她的族人全都拖進戰亂之中。失去了她,她的族人將在與斛老溫和蘇爾曼的爭權奪利中勇士死傷殆盡,老弱淪為奴僕,然後……,他們已失去反抗力的所有人,都會被楊浩重新安置。失去了青壯的族人,在西北這種相對艱苦的地方,自己無法放牧和耕種為生,最後將全部淪為他人的奴僕。這一切,都始於她對楊浩的不忠,她想弒君的罪孽。
極度的自責,絕望和悲觀,讓一向在人前堅強兇猛的阿古麗像風中的一片落葉般簌簌發抖,她忽然雙手抓向楊浩的利劍,仰起脖子,閉起一雙美麗的眼睛,想要用那鋒利的長劍割斷自己的喉嚨。既然無論如何也不能改變,那麼……就選擇逃避吧!
可是在那個可恨的男人面,連死都成了奢望,楊浩手腕一揚,利劍便高高舉起,避開了她的雙手。阿古麗喃喃地道:“殺了我吧,求你讓我死!”
她掙扎著想要站起來,楊浩說了一句話,只是一句話,便讓她已徹底絕望的心重又活了過來:“你若真想拯救你的族人,只有一個人才辦得到。”
阿古麗探向空中的雙手停了下來,她跪在楊浩面前,仰起頭,好象虔誠的信徒仰視著她的神明:“什麼人?”
楊浩好象真的成了神棍,神神道道地道:“你自己!”
阿古麗王妃失蹤了。
當天晚上,甘州知府衙門就覺得有些蹊蹺,不過阿古麗離開的時候說過要去城外打獵。甘州雖也依著朝廷的官制建立了衙門,不過其生活方式、統治方式沒有那麼快改變過來,這個自治權極重的州城,基本上仍然按照原來遊牧民族的習慣生活著,所改變的只是頭人酋領們的官名和建制罷了。
因此阿古麗這個知府兼都指揮使,所行使的職權就是以前的部落頭人,州城中納稅、治理、司法各個方面基本上都沿襲原來部落的習慣,因此她並不需要每日升衙署案,處理公事,因此偶有出巡事屬尋常,甘州雖不富裕,卻畢竟是一個人口眾多的城池,城池外面近處的野物並不多,要狩獵沙鼠飛狐,怎麼也得馳出幾十上百里地,這才西域廣袤遼闊的天地間,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所以她當晚沒有回來,卻也未必就是出了事情,夜宿於野外也是可能的。
但是等到第二天下午,還是沒有阿古麗的訊息,阿古麗本族的部眾開始恐慌了。狩獵三五日不歸,甚或十天半月不歸,都屬平常,不過身為一州之主,事先並無特殊交待,那就有些異常了。甘州飛騎四出,四下搜尋,很快,就在甘州城西北黑水城廢墟發現了十幾具屍體,其中就有阿古麗的幾個貼身侍衛。他們沿著地上乾涸的血跡一路追尋,發現血跡繼續向西北方向延伸,時不時的總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或者是棄落的兵刃、或者是刮在荊棘上上的衣服碎片,或者是一具屍體,追出四十里地之後,徹底失去了一切蹤跡。
蘇爾曼和斛老溫聽說之後,盡皆大驚,紛紛派出自己的人馬,加入了搜尋的行列,搜尋持續了三天,最遠搜尋到了距甘州兩百里的地方,始終沒有任何發現,雖然沒有發現阿古麗本人的屍體,但是誰都知道,她已凶多吉少了。
斛老溫、蘇爾曼和阿古麗部落的幾個頭人坐下來商議了一番,由斛老溫和蘇爾曼聯合暫攝甘州政務,一面繼續加強搜尋,一面命人飛報國主楊浩,剛剛過上幾天太平日子的甘州,重又籠罩起一層無形的陰霾。
蘇爾曼這幾天一直有點心緒不寧,那日他向阿古麗引薦了李凌宵、魏忠正之後,阿古麗當場沒有表態,只和他們約定了以三天為限,到時再做一個答覆。在甘州百姓的眼中,七王妃潑辣彪悍,乃女中猛虎,蘇爾曼雖然不是阿古麗的知己,但是多年來一直共進共退,對她的真實脾性,卻比大多數人更清楚。他知道,對此大事,阿古麗必然有所猶豫,得給她留出思考的時間。不過蘇爾曼還是有相當大的把握,可以軟硬兼施,迫她就範的。
不料第二天阿古麗就莫名其妙地失蹤了,蘇爾曼不知她的失蹤和自己的密謀是否有所關聯,所以急急把李凌宵、魏忠正送出了自己的府邸,安置在甘州城外一個偏僻的小村落中,府中安排了許多侍衛,出入時身穿軟甲暗藏利刃,同時密令自己的部落心腹做好了隨時應變的準備。
幾天下來,他冷眼旁觀,發現阿古麗的失蹤和自己全無關係,所有人的反應,絕對沒有半點是針對自己的。阿古麗被何人襲擊,現在生死如何,他始終不知道,卻知道這對自己絕對是一個好機會,如果他能抓住這個機會,把甘州掌握在自己手中,至少擴大自己的權力和影響,那麼不管阿古麗是否能夠活著回來,對他的大計都是大大有利的。
而且,阿古麗生返的希望可以說是微乎其微,對方既然把她的親信侍衛盡皆殺光,不管是與她有私仇,還是出於什麼其他目的,都沒有把這個掌握著二十萬人馬和一座雄城的回紇王妃釋放回來的道理。然而他想大權在握,最大的阻力就是斛老溫。
阿古麗對她本族的子民照顧的實在是太好了,所有能為他們爭取的,她都為他們去爭取。所有能替他們做的,她都搶著替他們去做。所以她的部落老的一輩垂垂遲幕,年輕的一輩沒有一個能獨擋一面,因此阿古麗一去,她的部落便毫無威脅。
而斛老溫不同,他想謀得權力,主要是想對付楊浩,而斛老溫對權力,比他還要熱衷。論勇武、論資歷、論部族的實力,斛老溫都不在自己之下,此人為人油滑,人緣威望又比自己好,如果競爭起來,自己未必是他的對手。
當初,受到夜落紇嫡系部落排擠的時候,他們結盟相抗,是並肩作戰的朋友,現在夜落紇家族遷移青海湖,阿古麗生死未卜,甘州回紇二十萬部民的統治權,已經把他們變成了競爭對手。而權力的鬥爭,從來沒有討價還價,沒有溫情脈脈,昔日的戰友,在蘇爾曼心中已經被擺到了敵人的位置上。
中午,蘇爾曼藉口出城尋找阿古麗王妃的下落,去了一趟安置李凌宵、魏忠正二人的小村落,三人密議一番後,蘇爾曼返回了甘州城。他本來還搖擺不定的心,被李凌宵、魏忠正舌燦蓮花的遊說之下徹底堅定下來,他要利用阿古麗遇刺失蹤的機會,除掉斛老溫這個潛在的也是一旦確認阿古麗身故之後必然的競爭對手。
斛老溫一死,他就是惟一有資格控制甘州的人,到那時為了維持甘州的穩定,朝廷也只能任命他做甘州之主,他便可以調動最大的力量,從容部署自己的計劃。原本,他只想借李繼筠之力復仇,現在,隨著阿古麗的生死未卜,他的心中更多了一個理想:或許,他也有機會與李繼筠平分河西,自立為回紇可汗!
至於斛老溫的死因,完全可以推在擄走或殺死阿古麗的兇手身上,為了把戲做的逼真,他甚至已經想好,到時候自己一定要捱上一刀。
蘇爾曼回到府裡,正要打發自己的僕人去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