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大漠雄風
沙州城外,白雲藍天。
萬里黃沙做校場,縷縷白雲做旌旗,從涼州吐蕃軍、肅州龍王軍、瓜沙歸義軍中精中選優挑出來的各一萬騎的精銳鐵騎,再加上艾義海本部的五千驍騎兵合兵一旅組成的遠征大軍經過三天的整合備戰,秣馬勵兵,如今盤馬彎弓,正候令出塞。
馬鳴風蕭蕭,紅日照大旗!
一杆火紅的“楊”字大纛高高飄揚,秋風吹過,獵獵有聲。勒騎肅立計程車兵立即齊刷刷地向東望去,一輪紅日下,楊浩親自來為他們餞行了。
隨同楊浩而來的,是瓜沙二州的地方官吏、士紳名流、鄉里耄耋,除了準備隨同大軍趕赴高昌國的使團隊伍,後邊還有幾十輛車子,荷牛載酒,以為犒軍之用。
“嗚~~嗚嗚~~~”
楊字大纛一出現,軍陣之中便兵甲鏗鏘,旌旗飛揚,數萬精騎徐動如林,向高壘一丈的黃沙土臺靠攏。
這番出兵,楊浩發動了瓜沙計程車紳名流,鄉里父老,打出保家衛沙,抗喀援於的旗號,更利用三天的時間,做足了宣傳功夫,將援救于闐的重要意義直接和河西走廊的興衰和瓜沙父老的存亡掛上了鉤。
每一個百姓、每一個士卒,現在都已知道于闐大亂,阻塞東西,他們不但無法重現西域古道的興旺,而且將因道路阻塞,不得通商,漸漸變得和高昌國一樣貧窮落後。
每一個百姓、每一個士卒,現在都已知道,喀拉汗人窮形極惡,他們一旦佔領于闐,就會繼續東進,威脅敦煌的安危,敦煌的佛寺、塔林都會被搗毀,所有的僧侶和虔誠的信徒都會被梟首焚屍,整個河西將陷入無盡的戰火,所有的百姓都將變成他人的奴隸。
其中有多少誇大其辭且不去管,宣傳是很有效果的,同仇敵愾之心已瀰漫於整個瓜沙,原本一場遙不可及的戰爭忽然間變成了與他們生死攸關的一件大事,瓜沙父老、鄉親百姓自然不遺餘力地支援,他們的態度直接影響到了這支遠征軍,每個士卒從百姓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中,都感覺到了自己負有多麼重要的使命,他的長弓利矛,並不僅僅是去西域他鄉作戰,他在直接保護自己的父老鄉親,士氣空前地高漲起來。
而今天,楊浩攜八大世家、地方官吏、士紳名流,以及德高望重的鄉里耄耋隆重檢閱遠征部隊,更是把這種榮譽感、自豪感和堅不可摧的旺盛鬥志提到了極至。
楊浩徐徐登上了點將臺,隨之而來的人都在臺下肅立,面向遠征大軍。
從臺上看下去,正對著點將臺的是艾義海的五千驍騎兵,飄揚的飛豹大旗下面,是同色同款的戰袍甲冑、統一制式的鋒利刀槍,軍容威武雄壯。
馬是雄壯魁梧的西涼健馬,護甲披膊、火紅的披風,隨秋風一起,就像一片火燒雲。秋風掀起披風的時候,可以看到他們肋下的彎刀,槍托上的長矛,側掛的圓盾,他們的肩上俱挎一品弓,兩壺狼牙箭滿滿當當的。
左右和後陣,便是涼州、肅州、瓜沙三路軍陣。他們的武裝和武器並不整齊劃一,刀槍劍戟、棍棒鞭鐧不一而足,同一隊伍中,長短兵器、輕重兵器可謂五花八門,使用的弓箭也是各有不同,但是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威嚴凌厲,彪悍如虎的氣勢,卻也絲毫不弱於艾義海的中軍。
同樣還是這些隊伍,在與楊浩為敵的時候,他們消極怠戰,士氣低落,而落到楊浩手中後,稍加擺佈,精氣神兒就完全變了個樣兒,看在楊浩身後那些人眼中,不由得他們不對楊浩更生幾分敬謂。
楊浩練兵,固然注重軍紀軍法,但是從蘆州演武堂訓練出來的各級將佐,本就是平民出身,他們更淡漠上下階級、更注重官兵一體,素質一流的將校軍官、保家衛民的同一志向,再加上絕不拖欠和剋扣的軍餉,使得這支隊伍在楊浩手中迅速脫胎換骨,變了模樣。
站在楊浩身後的人群雖然都是趕來勞軍的,但是他們未必全都與楊浩一心一意,比如本是沙州第二大世家的索家,如今已是大權旁落,雖說他們龐大的家族註定了索家在瓜沙仍然具有相當大的影響,但是他們家族的人已經從瓜沙軍政要職上退了下來,像九大世家中屈居最末的令狐世家,如今其家主都做了沙州別駕,如果索家今後不能出幾個傑出人物,不能在瓜沙軍政兩界謀幾個要職,那麼不可避免的,三五代之後,在沙州九大世家中屈居末尾的很可能就是索家,甚至一蹶不振,徹底沒落,沒擠出世家大族的行列。
像這樣的家族不止一個,他們也未必就肯甘心臣服,用忠誠和行動來維持家族的地位,如果楊浩把主力撤回夏州,而且楊浩與強大的中原政權發生戰爭的訊息傳來,他們很可能就會聯起手來發動政變,顛覆楊浩對瓜沙的統治。
而現在,他們卻不得不與楊浩齊心協力了。
楊浩回師夏州,瓜沙涼肅諸州精銳遠征于闐,這個時候他們還能攪起什麼風浪來?就算還有那個餘力,他們也不敢妄動了,遠征大軍中不少將領都是諸州世家權貴的子侄,如果河西有點什麼風吹草動,這支孤懸於外的軍隊便有全軍覆沒的危險,將領們後面站著一個個根基深厚的世家名門,士兵們後面站著一個個百姓人家,這些人就算只為了自己的家人,也絕對不允許河西大亂,阻塞了他們子弟回家的道路。
楊浩今天一身戎裝,頂盔掛甲,威武不凡。
他肅立在點將臺上,望著緩緩迎向臺前的三軍將士,忽然輕輕一舉手,三軍立即戛然而止,駐馬於前,肅然而立,當真是其徐如林、不動如山。
艾義海和其他三路兵馬的統軍將領策騎出陣,向臺前疾馳而來。
楊浩徐徐收回目光,高聲說道:“三軍將士們,楊某自夏州而來時,曾張《告河西父老書》,向天下宣言,誓統河西,光復故土,還河西父老一個太平世界。楊某做到了!”
他在臺上踱起步來,威然注目各個軍隊:“如今,只剩一個甘州苦苦支撐,跳樑小醜,不足為慮,本帥揮軍回師時,踏平甘州,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現在,本帥要向西域諸國、諸部,釋出《告西域諸國書》,向天下宣言!”
三軍肅穆,戰旗獵獵,就連楊浩身後的八大家族、瓜沙士紳們,也都感覺到了楊浩話語中的騰騰殺氣,是的,楊浩的崛起是個另類,他奇蹟般地崛起於河西,奇蹟般地打敗了河西之王李光睿,在此之前,他一直低調又低調,只是埋頭髮展自己的軍政,他第一次信心十足地向整個河西宣告他的實力和主權,就是出兵西進,一統河西的時候。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慷慨激昂的誓詞言猶在耳,他做到了,他奇蹟般地一統河西,他用了最短的時間,實現了他的第一宣言,這是楊浩第二次向天下宣告,這一次,他要說什麼?
那時將帥對全軍講話,哪怕聲音再大,喊得聲嘶力竭,也不可能布達全軍,軍中自有訓練有素的傳令兵,將將帥的講話用最快的速度傳過下去,所以將帥們講話,常常一句一頓,這樣自然可以加強語氣,加強將士們的理解消化,同時也是為了方便傳達。
楊浩頓了一頓,方才朗聲道:“于闐國,素以中國藩屬自居,事之以忠,待之以誠。中國萬邦上國,交往諸國,素以睦鄰友好為為策,然扶危濟遠,亦是己任。菩薩慈悲,亦有修羅***,今喀拉汗悍然興兵,荼毒千里,于闐國使求於本帥階下,本師忝為河西隴右兵馬大帥,安能置之而不顧?西域宵小,妄逆天威,我若倒退一尺,彼豈便進一丈……”
胡楊館中,一直悠然安坐的塔利卜霍然而起:“他已決意出兵?”
他的一個僕從躬身道:“方才聽館外守卒言道,楊太尉已沙場點兵,出征在即了。”
塔利卜的雙眉攸地擰了起來,殺死於闐國三位使節之後,他就料到以楊浩的精明早晚會猜到兇手是他,也料到這般觸犯楊浩的權威,必然惹他激怒,不過於闐對楊浩來說,實無必保之需要,而他卻是楊浩的重要合作伙伴,至於于闐之亂會阻礙東西交通,影響河西興衰,這應該是楊浩最為擔心的了,而這個問題對別的胡商是天大的問題,對他來說卻不是。
他自以為按住了楊浩的命門,楊浩早晚要服下軟來。等到楊浩對通商西域的倚賴越來越重,而通商西域的關鍵完全掌握在他的家族手中,他就可以對楊浩發揮更大的影響,兵不血刃地讓這位西域霸主皈依他的信仰,成為大哈里發在東方最強有力的夥伴和代言人。對喀拉汗,他們正是這麼做的,而且大獲成功。
行刺成功之後,他就耐心等著楊浩主動來找他,不管楊浩如何的怒不可遏,他都有信心以讓人心動的條件,息楊浩雷霆之怒,從而進一步加強對他的控制,可是想不到楊浩居然***了胡楊館,根本不與他見面。塔利卜一直猜度不透楊浩的用意,只得沉住了氣,看看誰先按捺不住。
萬萬沒有想到,楊浩在三位於闐使者身亡之後,短短幾天功夫,就已做好準備,毫不猶豫地發兵遠征了。一時間,塔利卜完全猜不透楊浩心中的打算了,不由得方寸大亂,他繞室疾走半晌,忽地站住腳步,急道:“備馬,更衣,我要去見楊浩!”
點將臺上,楊浩的聲音鏗鏘有力:“喀拉汗侵我藩屬,就是挑戰我中國之權威,本帥既然在此,就有執中國之責任,援藩邦之義務。今告西域諸國,莫以為玉門之西,便是我中國不臣之地。今大難當前,大義所在,大愛所施,大善所行,大德所向,不容反顧,楊浩將義兵,行天誅,陷陳克敵,必敗宵小,以為天下戒!”
狗兒滿眼崇拜的小星星,伸手便去摸胸口,竹韻乜著她,見她掏出個本子,忍不住好笑地道:“小燚呀,你什麼時候落下這麼個毛病,他說的又不是聖旨,還是記下來。”
狗兒幸福地笑道:“我就是喜歡記下大叔說過的話啊,他以前說的話少,我記得住,現在不成啦,哇……,剛剛說什麼了?好多話,我記不住……”
竹韻翻了個白眼兒,順手遞過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來:“喏。”
狗兒茫然道:“這是什麼?”
竹韻沒好氣地道:“張貼的滿大街的告示啊,上面都寫著呢……”
楊浩說罷,大聲道:“眾將士,此番出征,還望三軍將士奮勇爭先,建功立勳,打出一個威風來,不要辜負本帥的期望,不要辜負河西父老的期望!”
艾義海等將帥在馬上齊齊拱手,轟然稱喏,四下將士一齊響應,聲震長空。
楊浩把手一揮,大喝道:“出發!”
中軍移動,旌旗如雲,號角聲響徹大漠。
慷慨激昂的《大陣樂》在蒼茫萬里的大漠上空迴響:“回看秦塞低如馬,漸見黃河直北流。天威直卷玉門塞,萬里胡人盡漢歌……”
長矛前指,萬馬縱橫,宛如一股旋風,無數勇猛的將士呼嘯西去……
沙州金山國王府,楊浩戎裝未解,大馬金刀地坐在帥椅上,看到塔利卜走進來時,雙眼只是輕輕一抹,全無前番相見時的禮遇。
塔利卜的臉色十分難看,進來以後長揖一禮,也未講話。
楊浩也不讓座,端起杯來輕輕抿了口茶,這才瞟向他,淡淡說道:“于闐國使遇刺一案尚未查明,所有嫌犯不得稍離,塔利卜先生是本帥的好友,是以破例允你來見。不知道塔利卜先生有什麼要事?本帥馬上就要揮師返回夏州,如果塔利卜先生只是生活上有什麼不便利的地方,可以直接向張刺史提出來,這些方面,我們是會予以滿足的。”
塔利卜一聽,臉色更加難看:“太尉何必明知故問,在下的來意,想必太尉早已心知肚明瞭吧?”
楊浩冷冷一笑:“本帥只知道,塔利卜先生是本帥十分器重的西域商賈,一個商賈就該自明身份,不想妄想幹預我的政事!”
塔利卜吸了口氣,臉上的怒氣漸漸收斂:“呵呵,太尉何必這般震怒,為了于闐傷了你我的和氣,值得嗎?不錯,我是一個商賈,可是與你們中原的商賈不同,在我們大食,商賈的身份地位並不低。而我,更有皇族身份,在大食軍政兩界均有許多關係,對太尉的助益,在下相信,遠比那不知所謂的于闐國要重要的多。”
楊浩放下茶杯,沉聲道:“塔利卜先生看來還是沒有明白本帥的心意。這不是誰有用誰沒用的問題,而是我的權力,絕對不容侵犯。塔利卜先生與我的合作,只在於雙方的金錢利益,餘此並無其他。”
塔利卜曬笑道:“呵呵呵,這裡沒有外人,在下就開啟天窗說亮話吧,太尉是岡金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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